谢怀琛摇头:“我做世子,你做世子妃,功名利禄都是父亲挣来的。”
说完,他翻了身,侧躺在床上,一手半支着身子,摆了个格外妖娆的姿势,他问陆晚晚:“你想不想要诰命?”
陆晚晚猛地抬头,扫了他一眼。
谢怀琛继续说:“你没名没分嫁给我,我给你挣个诰命,以后就没人敢看不起你轻视你了。”
他心怀激动,慷慨激昂。
第59章 入宫
陆晚晚斜眼瞧着他, 觉得他有些孩子气。
她笑了笑,问:“你要为我挣什么诰命?”
谢怀琛认认真真思索了片刻, 他道:“父亲为母亲挣了一等国夫人,我也为你挣一个。”
陆晚晚觉得有趣,斗鸡走狗的谢小公爷竟有如此雄心壮志, 她来了兴致,凑近谢怀琛,问他:“那你打算怎么给我挣诰命?”
“驱敌寇, 卫疆土,守山河。”谢怀琛将自己的雄心壮志说与陆晚晚听:“如今不是北狄入侵吗?皇上肯定会派父亲出征,我就跟着父亲去战场上, 我奋勇杀敌, 迟早为你挣个国夫人回来。”
陆晚晚掰着指头算了下:“你入军营, 就当父亲徇私, 让你做个统领,三五年你立了军功, 成了昭武校尉,再三五年,你又成了定远将军,再三五年,你又做了忠武将军, 再三五年你做怀化大将军,因为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般来说, 你做到怀化大将军势力也就算顶天了。此时父亲约摸四十来岁,陛下是定不会让他这么早就解甲归田,他再待个三五年退居庙堂之外,此时你运气好的话,或许能登上父亲的高位,若是运气不好,也就升成正二品镇军大将军,而我呢,或许能当个二品诰命夫人。”
谢怀琛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么难……”
陆晚晚摸了摸眼神格外受伤的谢怀琛的脑袋,笑眯眯地说:“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诰命不诰命,都是虚名,我不在乎。”
“我在乎。”谢怀琛掷地有声:“不管了,不管十年八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都给你拼去。”
陆晚晚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但见他一脸认真严肃,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你信我吗?”
她说:“当然信了,我的夫君可是人中龙凤,不管十年八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我都等你给我拼个诰命回来。”
谢怀琛这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晚晚眨了眨眼睛,说:“时间不早了,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她刚站起来,谢怀琛喊了声:“慢着。”
她没注意到,方才别着身子跟他说话,右腿压在床沿处,此时又酸又麻,一站起来,麻意传遍全身,她又被谢怀琛突然喊一声吓住了,整个人没注意,朝前一扑,直直朝谢怀琛跌去。
他探出手,稳稳当当地将她接住,揽入胸怀。
谢怀琛一手支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揽着陆晚晚,他的目光犹如狡猾的狐狸,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她樱唇微张,浓密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在下眼睑映出了月牙状的阴影。
他嘴角一勾,凑在她耳畔,轻吹了口气,笑道:“我知夫人心中有我,不过我最近身怀有伤,夫人也不至如此心急吧?”
陆晚晚浑身一阵颤栗,他温热的气息沿着耳廓滑遍全身,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小腹处升起,让她浑身暖融融的。
她脸颊仿若火烧云,一把将谢怀琛推开,她咬着唇瓣,嗔道:“不同你说了,整日胡言乱语嘴里没个正行……”
说完,她飞快逃出了谢怀琛屋里。
直到跑到屋外,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耳畔,烫得厉害。
次日端午,皇上晚上设宴御花园,邀权臣及家眷入宫赴端午之宴。
谢家也收到了传召。
谢怀琛照例该入宫谢恩,但因他还未大好,皇帝特赦,免他往来奔走。
陆晚晚嫁进谢家,理应同行。
端午一早,谢夫人便准备好了新的衣物服饰送去,十几身衣服,挑得陆晚晚眼花缭乱。
她从琳琅满目的柜子里,挑出了一身茶色的衣衫,低调不招摇,她往身上比划:“穿这套如何?”
谢怀琛道:“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她笑靥如花,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容绚烂。
她喊了月绣帮忙,绕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衫,谢怀琛就在床上躺着。
他背上的伤还是很痛,谢染告诉她,昨夜他细哼了半宿。早晨过来她问,他却说没事。
陆晚晚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
屋里光线柔和,阳光就跟有声音似的,照在她身上,沙沙的响,从她的发丝亮到绣花鞋上。裙摆曳地,行走间步步生花。
她朝谢怀琛走去,站在床头,问:“好不好看?”
谢怀琛伸手牵着他,指腹轻轻摩挲她柔嫩的手背,低声道:“你真好看。”
陆晚晚轻笑。
谢怀琛轻啄了一口她的手背,低声跟她说:“去了宫里,跟着父亲和母亲,他们若是有事,你去找笑春或者昌平郡主,我不在,你跟着他们也是一样,晚上早些回来。”
陆晚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抿了抿唇,说:“放心吧。”
谢怀琛微点了下头,他的夫人这么聪明,他很放心。
月绣又给陆晚晚梳妆打扮,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首饰也精致而简单,略施薄粉便明艳动人。
她有这样的魔力,简简单单就勾人心魂。
谢怀琛目送她离去。
到了傍晚,谢允川和沈在歌便带着陆晚晚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在车上沈在歌教了陆晚晚在宫里应当守的规矩。
陆晚晚一一记下,默默地想,今夜她会面对些什么呢?
这种场合,出入的都是高官之内眷,女子聚集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口舌。
她已经想到那些华贵夫人小姐会如何说自己。
可她满不在乎。
在宫门外,他们下车步行入宫。她刚下车,便看到陆家的马车也到了。陆修林先下,他瞧见了陆晚晚,朝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他眉头微锁,越说越不耐,说了句什么便朝陆晚晚走过来。
“晚生见过国公爷和夫人。”他揖手道。
国公爷见这青年稳妥,又常听徐震说他在军中智勇双全,是以对他有几分好颜色,点了点头。
陆晚晚看了他一眼,福身喊道:“大哥哥。”
陆修林略一点头,又对镇国公说道:“小妹年幼不经事,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国公爷和夫人多多体谅。”
谢夫人笑道:“人都是从不知到知的,晚晚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都很喜欢她。”
陆修林看向陆晚晚,朝她笑了笑,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全程他未提及陆建章,也无人问他。
大家都心知肚明,陆建章就在马车里,他既不敢下车同谢允川打招呼,也不敢撇下他,视若无睹地先进去,只好避于车内,佯做不知。
他一向如此,胆小怕事,踩高捧低。
进宫门的时候,沈在歌怕她难过,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下,以示安慰。
三人入了宫,由内侍引着进了御花园,沈在歌和陆晚晚去了女眷聚集的水榭,谢允川则被带去朝臣玩乐的宫殿之中。
大成民风对男女大防远不及前朝看得要紧,宴请宾客男女同席都是常事。
此时大家分几处玩,晚些时候都得去宴花池赴宴。
沈在歌是京城中一等一的贵夫人,漫说寻常世家夫人,就是皇妃公主都得对她礼让几分。
哪怕她的儿子方遭大刑,明面上也没人敢给她个白眼看,面上纷纷挂着笑意,同她招呼。
沈在歌淡定地同她们介绍陆晚晚:“这是我儿媳,陆晚晚。”
她们又舌灿莲花,夸奖陆晚晚温柔漂亮。
可哪怕她们的漂亮话说得再好听,心里也是瞧不起她的。
身为女子,不知矜持为何物,私奔嫁与犯罪之人,谁又瞧得起呢?
沈在歌带着陆晚晚围着湖边走了两圈,便见徐笑春和宋见青遥遥走来。
她想到上次入宫,安太妃给她赐了礼,这回进来当去拜会。
安太妃年迈,不喜吵闹,正好让陆晚晚跟着徐笑春和宋见青一起,她先往安太妃那里去一趟。
宋见青道:“伯母,晚晚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保证到时候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皇帝子女凋敝,可子侄却众多。在众多晚辈中,他最宠爱的就是宋见青,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皇宫大内,若有一人能横着走,那必不会是别人,唯宋见青耳。
她时常想,好在宋见青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否则但凡她有什么坏心思,仗着皇上的宠爱,便又是个祸害众生的主。
谢夫人离去后,宋见青便携了陆晚晚朝路旁的凉亭中走去。
“那头人多,怪吵的,咱们就在这里说会儿话,图个清净。”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来。
宫女铺了卷子在美人靠上,搀着她们三坐下,便到凉亭口子候着了。
宋见青挥了挥帕子,扇出一丝凉风:“今年这才五月,怎就这么热了?”
陆晚晚小声说:“女子怀身就会畏寒畏热,你回去后让他们熬些绿豆沙,放凉了喝,可稍解畏热之症。”
“是吗?”宋见青下意识抚上腹部,她怀身才两月有余,还不怎么显怀,她满面笑意:“怪不得,我觉得今年比去年热了好多,原来是这个小家伙在作怪。他可真会磨人。”
陆晚晚抿唇笑了下:“现在还好,等小世子出世了,磨人的更多,你得担心他会不会磕着碰着,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学坏,操心的事一件接一件。”
徐笑春闻言,打趣道:“晚姐姐,你这么早就开始担心起这些来了?”
陆晚晚睨了她一眼,娇俏地垂下了头。
她如何不懂做母亲的烦恼呢?瑜儿长到五岁,事事皆她亲力亲为。都过去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坐了片刻后,宋见青和徐笑春欲去更衣,便同去净房。
陆晚晚留在原处等她们。
风从湖面吹来,碧波微漾,清风酥人。
陆晚晚望着湖面,亭外湘妃竹稀稀疏疏的树叶笼罩在她身上,让她莹白的面容蒙上一层温柔的浅碧色。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陆小姐。”身后忽然响起个声音。
陆晚晚回眸,见一簇娇容袅娜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正中的那位她看起来很眼熟,却半晌没想起她的名字,她面容娇小,不过巴掌大,两弯眉毛淡淡的,螺子黛浅浅的勾勒出轮廓,就跟水墨画里的远山似的,一双眸子恰如盈盈秋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晚晚。
陆晚晚虽不认识她,还是起身给她略福了一礼:“小姐看起来面善,不知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她身侧的女子掩面轻嗤了声:“翠鸢姐姐,你可喊错了,人家现在是谢家少夫人,也难怪,成了谢家妻,如今不认识你也寻常。”
陆晚晚忽的想起她是谁了,覃翠鸢,覃家嫡长女。
覃翠鸢美目流转,讶然问道:“陆小姐竟然成亲了吗?谢家?镇国公府谢家吗?”
“可不是?如今京城能叫得上名号的,除了镇国公府谢家还有谁?”另一女子挑眉说道。
覃翠鸢眉心微微蹙了下,转头看向陆晚晚,问她:“当真吗?陆小姐你何时成的亲?为何陆叔父竟没有知会覃家一声,否则我也定去喝杯喜酒。”
陆晚晚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凑在嘴边小啜了口。这几人来者不善,分明是知道她私嫁谢府,见她落单,前来奚落。
她缓缓抬起眸子,看着覃翠鸢的脸,笑了笑,道:“我夫病危,是以操办得匆忙,来不及通知覃小姐,还请见谅。”
覃翠鸢见她支着手,斜靠在栏上,姿态漫不经心,嘴角的笑冷漠而又不屑。她心里极不舒坦,扯出了抹笑:“这谢家也是,再是匆忙,婚事还得好好操办,毕竟女子一生,也就嫁一回不是?”
陆晚晚心中暗笑。
“翠鸢姐姐,你当谁都跟你一般好命呢?父亲是尚书,夫家是长兴郡王府,光是彩礼就令人艳羡不已。”方才那女子又轻慢地睨了陆晚晚一眼:“有的人没你的好命,彩礼没有,嫁得寒碜。”
她们说得热闹,陆晚晚只当没听见,随手拈了一粒栗子,剥了壳后塞进嘴里,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覃翠鸢下个月就要嫁给长兴郡王府世子,陆建章为讨好上峰,给她打了一副纯金的首饰,下了血本。
权臣之女嫁入郡王府,怎么看都是一段好姻缘。只可惜,那世子好色成性,覃翠鸢还未过门,他就外室成群。
几名女子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捧着覃翠鸢,踩着陆晚晚。
片刻后,陆晚晚才悠悠开口,说道:“覃小姐真是好福气,覃大人将你视为掌上明珠,长兴郡王也看中你,我好生羡慕。我听说世子怕覃小姐嫁进去之后没人解闷,找了好些同龄女子候着你,等着陪你取乐呢。”
覃翠鸢的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
她指着陆晚晚,气得哆哆嗦嗦:“你胡说什么?”
陆晚晚抬眸,眼神狡黠:“我也是听说来的,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覃小姐,还请恕罪。”
覃翠鸢恨了她一眼,道:“不知道的事情就别瞎嚼舌根,小心咬了舌头。”
陆晚晚看向她,毫不示弱地回道:“覃小姐知道就好,别人家的喜事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也别瞎议论。”
陆晚晚是个能忍耐的人,但这份忍耐并非不分人,不分事。
今日让覃翠鸢踩一脚事小,明天指不定她出去如何说国公府如今没落,让人随意欺辱。
日色西下,暮色渐起,宫灯渐次点亮,照在覃翠鸢的脸上,她恨得银牙咬碎。
“不就嫁了个快死的杀人犯吗?你有什么可神气的?”覃翠鸢半边脸隐于光影之下,恨恨地瞧着陆晚晚,出言越发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