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也察觉到她的心情,安慰她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在皇阿玛的眼皮底下,谁敢犯事是找死。四哥不会有事的。”
不是她哥有没有事,而是她哥没事都不行,必须是好好地办完皇帝的差事这事儿才能算结束了。柔琳心里很清楚这点。
见两句话安抚不了她,胤祺只好转头向足智多谋的好友求助。
张廷玉思量一番后,说:“草民以为,四阿哥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肯定能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好。”
他得出这个结论是基于四阿哥之前在皇帝面前说的那四个字。当然,他不知道这四个字不是出自四阿哥,是出自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哦?”胤祺表示惊讶,显然,他觉得张廷玉口里评价的这个四阿哥不像他认识的那个。
宜妃有一句话是没错的,论反应速度,四阿哥堪称老古板,脑子真没有转的那么快。
四爷的专长在于执行力极高,玩深沉可以,玩快板那不行。
胤祺琢磨琢磨对好友表示疑问:“你确定不是你给皇上的建言献策?”
张廷玉摆摆手:“没有。草民比不上四阿哥的才思敏捷。四阿哥说了以后,草民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柔琳听着他这话:……
两个哥哥说着说着回想起她,均回过头来看她。柔琳咽了口水,说:“柔琳也觉得是四哥才思敏捷。柔琳到现在都不明白四哥说的是什么。”
(胤禛:妹妹你——)
好在她亲哥不在现场,否则会成大型翻车惨案。柔琳事后摸摸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对自己说。
听完她这话好像没有什么纰漏,胤祺继续对好友说道:“听说我这个妹子非常喜欢写字。”
“今日有幸和公主去了一趟书肆,买了几本书。”张廷玉谦虚地说。
“买了什么?”
“长生殿。”
“我正想看!”胤祺拍下桌子说。
这话不是指看书,想看本长生殿的书对五阿哥来说没有什么难。长生殿是剧本,五阿哥是想看戏。
宫廷里搭戏台比较少,不像外头。有钱的茶馆酒肆请了班人马,天天轮着唱。
胤祺说到这儿很是惋惜,身为皇子有银子也无用,被束缚在宫里头。他不像老九老十他们天天往宫外跑,是个很老实的人。没有皇上让他办差事,他极少出宫。哪怕出宫也不敢逗留在外头。所以对他来说在外头看完一个戏基本不可能。
“上回吧,和你在京城里那家——”胤祺提起上次和好友看了半场的戏,更觉痛心,结局都没有看到。
张廷玉笑着回答他说:“五阿哥倘若喜欢,下次草民找那个戏班子的角儿,给五阿哥单独唱两个片段。”
“这个好!一言九鼎!”胤祺对着他竖起手指,看到妹妹那儿说,“此人不是天天这般慷慨解囊的,哥哥我这是蹭了你的福。”
这会儿的五阿哥,笑容颇有几分恰似九阿哥的狡猾流露出来。
张廷玉连忙为自己辩解:“五阿哥。草民何曾——”说着,他的眼睛像是不经意瞧到柔琳那儿。
柔琳没想多,对胤祺说:“五哥,张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另两人没想到她说话如此耿直,反而怔住了。紧跟着,张廷玉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她对他的印象竟然这么好,让他都有些自愧不如了,感觉配不上她的话了。
聊着聊着,柔琳对亲哥的担忧未减,心里想着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使们的留言和营养液!!
第40章
说话说到半截功夫, 有太监跑来报信说皇上睡醒了。
担心皇帝要叫张廷玉。五阿哥胤祺只得起身告辞带友人离开。走之前, 胤祺对妹妹说:“今晚上,穿得好一些。”
可见那日她去翰林院穿的那身,让几位阿哥全部印象深刻极了。
柔琳羞愧地猛点着头, 让胤祺放心。
尾随在胤祺身后, 张廷玉回头在她脸上又看了一眼, 感觉她眼里那抹担忧并未减去, 心里头不由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帮上她点什么。
客人走了以后, 柔琳回到屋里。趁着小阿哥没有睡醒时, 拿起毛笔和纸写了封信,折好放入一个信封里,递给小顺子。
小顺子双手接过她递来的信, 不明了地望着她:“公主, 这是——”
给谁的?
“送到佟公子手里。他应该在他家中。”柔琳交代。
一屋子的人看着她:哎,她给舜安颜写信了?
柔琳哪里知道古代人其实很八卦的,一封信都可以诸多联想。那年代,男女之间貌似有着靠情书来互通感情的美誉。
等读到小顺子里眼里所写的意思,柔琳明白后,又想笑又突然想,他人误解一下也无妨, 因此没有多做解释。
主子叫干什么,奴才照做。小顺子嗻了一声起身就跑,飞快地去给她送信去了。
太后娘娘醒了,说要看小阿哥。柔琳过去叫十五阿哥胤禑起来。胤禑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 让姐姐拿着帕子给擦擦小脸蛋。之后,柔琳给小阿哥喂了些水再敢让小阿哥出门。
姑姑那时候从太后那里来叫人,看她对小阿哥这么尽心,笑着说:“公主一看都知道是很喜欢小孩。”
柔琳对弟弟妹妹都很好。人家看到都会想着她喜欢小朋友。小朋友是可爱,柔琳没有想多。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小朋友都非常喜欢的。像熊孩子她就怕。
胤禑是被德妃教育的好。
知道姐姐喜欢自己,胤禑的小手拉住姐姐的手时,小脸蛋笑一笑。
姐弟俩走到太后那边,太后和一个人正说着话。那是郭贵人派来问询的人。到底郭贵人是等不住,眼看真的要到晚上设宴了。太后这边还没有信儿。宜妃说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佛经,哀家这里还有几本,不够的话,哀家叫人去苏麻喇姑那边拿。”太后温言细语的音调说着,像极了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郭贵人的人周身冒着汗,想着再拿几本佛经回去,不得被自己主子打死了,于是对着太后叩首说:“娘娘说了,说佛经她那里有。”
“她那里有,让你来哀家这里讨什么?”太后质问。
郭贵人哪敢向太后讨东西,这个罪名跪着的宫女不敢当,只好再说:“奴才刚说错了,奴才是说,娘娘那里的佛经不够。”
孝惠章太后立马把自己手里的佛经叫姑姑拿了出去,显得十分出手阔绰。
对方谢恩接过佛经,啥也不敢再说,从太后这里撤出去了。
这人走后,太后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柔琳和小阿哥胤禑,招招手。
胤禑听不懂刚才发生什么事,小眼珠懵懵的。柔琳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低着头带着小阿哥走进太后的屋里。
“等会儿去你们皇阿玛那儿吃东西,恐怕没有那么快可以吃到。”太后深知宴席程序繁琐,桌上摆一堆好吃的,可实际上每个人都不敢吃。因此她叫了姑姑先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些吃的,去宴席之前先吃一顿垫肚子。
姑姑给拿来了两碗鲜菇鸡肉粥。柔琳拿着勺子先喂小阿哥,再看太后那边像是沉思着。孝惠章太后那双眼睛望着远方好久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出了神。
喂完小阿哥,柔琳走过去到太后面前,小声说了几句。太后望着她,眼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郭贵人那头在屋里徘徊着。等到自己的人回来,见是抱了太后几本佛经,她脾气大发:“干什么吃的!”
“娘娘,奴才看太后压根没有心思想放公主出来。”
隔着一扇屏风在里间抄书的恪琳,心里想着果然如此。所以说,是不是她额娘傻,以为太后好对付?郭贵人捂着心口被气到不行了,今日每个人都像与她作对似的。在下人扶持下她坐下,开始琢磨着:“太后究竟想干嘛?给自己养大的孩子撑腰?但是这事儿不是应该过去了吗?”
根本没有过去。恪琳知道。太后是想等她额娘过去谢罪!
子之过母之罪。孩子你教育的,孩子犯的错,做娘的肯定要分掉大半责任。谁让后宫里的孩子一般不是爹养大是娘养大的。康熙多的是孩子照顾不来。
她额娘做了什么?去请教她姨娘宜妃。宜妃做了什么?宜妃一样是个只顾着自己的,没有心思为她们母女仔细打算。所以,宜妃说等。反正等了即使她放不出来,宜妃没有任何利益损失。
只能说她额娘蠢到了极致。
恪琳的手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毛笔,手心里都被汗湿了。
外面郭贵人想明白了什么,站起身绕过屏风,对女儿说:“走,换衣服,今晚去参加宴席。太后不会问的。太后发问,你就说,你抄完她给你的佛经了。”
“不去。”恪琳拒绝。虽然她说服不了母亲去太后那里为她谢罪,但是,她总可以不再犯蠢。
郭贵人听到女儿这句,是不明白了,瞪起眼:“你不去?你傻了吗?”
“太后没有允许我去。”
“太后不是没有允许,太后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了前头已经给你佛经抄,说要帮你检查,这会儿又给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说完郭贵人又气,气自己叫过去的人没有个机灵的能驳斥太后的嘴。
一个奴才哪敢去太后面前给她说情。恪琳明白,自己和柔琳比最大的劣势不在于太后,而是在于四阿哥。当柔琳被欺负时,有个阿哥可以给她撑腰。但是,她没有。她和母亲原先寄望于五阿哥。可五阿哥和四阿哥截然不同。
女儿也不听自己的话了?郭贵人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发疯了。今日晚上不一样的。
“娘娘。”又跑进来一个宫女,高兴地传话道,“太后娘娘那边来人说四公主今晚可以去参加中秋宴了。”
太后整句话的意思是,恪琳今晚可以暂时不抄佛经,等明日再继续抄。
郭贵人一听下面的人这话,立马从烦躁的状态变成了沾沾自喜:“看吧,太后娘娘是年纪大了,忘了叫你抄过佛经这事儿。”
恪琳没有母亲的高兴,心里头一惊,是想:是谁说服了太后放了她?
是胤祺吗?不可能。胤祺是个撒手掌柜,放宫里谁都知道,什么事儿都不打算干预。他亲弟九阿哥犯了事儿,去为胤禟出头的也是八阿哥不是他这个亲哥。所以才有了胤禟更信任老八而不是老五。不是胤祺,能有谁?宜妃更不可能。宜妃和太后关系不咋样,在太后面前出声不起作用的。一开始她额娘去求宜妃出面就是求错了人。
只剩下皇上了。皇上出句声肯定有用。但是更不可能了。康熙绝对不会为了她出声。他们爹女儿多的是,少了她不会少块肉。
想了半天,她居然想不出来谁为了她求情了吗?
恪琳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个人,脸上一愣:莫非是她?
宁寿宫,小阿哥胤禑要回德妃那儿了。柔琳跟着姑姑送小阿哥到门口。看着胤禑离开时在姑姑怀里对着她拜拜小手,柔琳不禁微笑起来。
笑容让她在阳光下那张脸变得越发灿烂,但是,没过多久,那抹笑从她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心头那抹担心始终没有退去。伴随小顺子去了很久一直没有个信儿回来。也不知道他收到了她的信没有。这抹担忧更深了。正不知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回头见瓜尔佳氏在忙着给她准备参加中秋宴之前的工作。她带了夏竹走了出去,想到宫门那边转转等小顺子。
一路走,前面几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过来。
柔琳没有多想,径直过去。
同轿子里的主子一块走的宫女见对面来了人,先发制人地喊话:“何人!见到秀答应,还不快赶紧跪下。”
随柔琳来的夏竹哪有瓜尔佳氏的气势,被对方的阵势一喝,整个人一缩变成了缩头乌龟。如果换成瓜尔佳氏,早就叫对方掉层皮了。柔琳想。
秀答应,什么人?是她皇帝爹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员。估计,近来这女子受到她爹宠爱了,所以气势磅礴,以为自己真是这宫里可以作威作福的一主子了。这种人从来起不了气候。总归被人收拾。
柔琳本不想搭理这人。
对方却不依不挠地阻挡在了她面前,指着她说:“还不跪?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说着,对方那双眼像针一样在柔琳身上的衣服扫视着:“瞧你这穿的,说差也不算最差?你主子是谁?不管你主子是谁,见到答应都得跪的。你是奴才。”
她这是今早去了外头后回来随意换了一件衣物,为此都被五阿哥胤祺说了。反正过不了多久要换好的去参加晚宴,所以懒得换了。没想到被人盯上了她这身不起眼的。
想着好看的衣服留着晚上穿。再说她经常呆在宁寿宫,这个秀答想也知道要知道她是谁恐怕很艰难。
柔琳不语,也不动身子。
对方看着着急,不知道她这人是怎么回事。
轿子里的秀答应都按捺不住耐心了,掀开轿帘往柔琳瘦巴巴的脸一扫:这人,看起来像个被人欺负惯的吃都吃不饱的,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喊着底下的人说:“皇上咋说的?奴才就是奴才。看到主子不叫主子的奴才,要咋办?”
她下面的人听了她这话立马领会,气势汹汹走到柔琳面前刚要举起手。
“谁这么大胆!”
那声音,是——
现场所有人转过头去。
恪琳屹立在那儿,不知道出现多久了。她后头的人可就多了,一个个都是像梅香那样气势逼人的,其中一太监冲着秀答应的人猛喝:“吃了豹子胆了?你居然想掌掴公主?”
公主?什么,她是公主?
那个在柔琳面前举着手的宫女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再看看柔柔弱弱似的柔琳:这人怎么可能是公主,一点公主的气势都没有。
恪琳在旁边眼睛一眯,想:这个妹妹真是够沉得住气的。要不是她出现,她要怎么办?真被这个奴才打脸吗?
听说差点打错了个公主?轿子里的秀答应急急忙忙跑出轿子,按住自己人的脑袋举起手使劲儿掌掴,啪啪啪!
“何人让你打公主了?说,何人指使你挑拨离间本小主和公主的?”大声骂着下面的人以证自己清白的秀答应,打得自己两手通红,大口喘气宛如只剩下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