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宋金丰跟高氏也听的心里有火气。
这次连儿子说脏话都没训斥,国公府的真血脉在外吃苦,假的倒在他们家享福。
姝姝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儿,小声问,“大兄,这酱肉饼你喜欢吗?喜欢我喊珍珠玲珑再去帮你拿一些,厨房做的挺多,晚上我们都吃这个的。”
崔氏听闻姝姝在水乡村连酱肉饼都不能吃,心窝子疼的厉害,就让廖师傅多做些,晚上二房都吃这个。
“吃,你让珍珠玲珑再端着过来吧。”宋钰柏倒也不客气,不过心里还是记住三妹的事儿,想着以后外面寻来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给三妹带一份,三妹实在可怜,若有可能,他还想整整宋凝君。
高氏心疼姝姝,拉着姝姝说了会儿话才放她离开。
回去二房的路上,珍珠跟玲珑都还有些懵,方才主子说话没避开她们的。
但是主子不是在老宅养病吗?怎么说甚水乡村,还连酱肉饼都吃不上,还要做农活干家务?
走在僻静的青石小径上,姝姝轻声跟身旁跟着的两个大丫鬟道:“方才我说话没有避开你们,是想着你们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日后要贴身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要跟着我至少十年的时间,日后也会成为我最信赖的人,所以这些事情就不必瞒着你们的。实际上,我并不是在老宅养病,而是当初母亲在水乡村生产时,把我同二姐姐抱错了,直到四弟需要药引时,才知抱错,于是去把我接了回来,对外宣称我与二姐姐是双胎,当初生下来体弱留在老宅养病……”
两个丫鬟已经震惊的无法言语,脑子都是懵的。
原来京城才女的二姑娘竟是乡村农家的孩子,甚至还让国公府真正的血脉在外头吃了十三年苦头?
姝姝之所以告诉两名丫鬟是因对她们脾性了解了些。
而且就跟她说的,以后这两个大丫鬟是要贴身伺候她的,有些事情不必瞒着。
她不可能事事都瞒着她们的。
何况告知她们宋凝君的身世也没甚,府中知道她们身世的不在少数了。
这事儿以后也会传开,但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被她鲁莽的说出口,反倒让宋凝君化解开,更是锦上添花。
这次,她会在最适合的时机,让人知晓宋凝君的身世。
两个丫鬟都没伺候过宋凝君,自然对这位二姑娘没啥感情。
唯有心疼三姑娘,被抱错,还在乡下干农活,连酱肉饼都不给吃,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虽说没有山珍海味,可酱肉饼还是随便可以吃到的。
姝姝又交代:“事儿莫要到处乱说,现在二姐姐也是侯府的姑娘,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奴婢们省得。”两个丫鬟就算心里不平,也知道姑娘说的对,她们以后对会姑娘忠心的。
回到二房,厨房里头还在做吃食。
酱肉饼至多放个四五天,肯定是顶不住,两位公子要在贡院里待上整整九日。
还另做了些可以方便储存放上十来日都不会坏的食物。
二房做了不少酱肉饼。
姝姝就让珍珠跟玲珑又给大房送了不少过来,想着三房的叔父叔母还有两个妹妹。
也给三房送了不少过去,自然也就少不了祖父祖母那边。
昌鸿院的宋昌德跟盛氏自然也吃上这酱肉饼,对味道赞不绝口。
宋昌德道:“听二房那边是说姝姝想出来的做法,据说是在乡下时候总做的吃食,那陈家两口子待姝姝并不好,怕是这酱肉饼都不会给她吃的,前些日子金良还过来同我说,那孙氏小时候还想把姝姝溺亡,对姝姝也是非打即骂,做最重的活计,金良说那两口子当初应该是故意把孩子换掉的,就是为了让自家孩子在富裕人家享福,金良还道,不会放过那两口子的。”
明明是很好吃的吃食,这会儿老爷子有些食不知味。
心里原先还是很宠爱宋凝君的,可想着这些事情,总是就有些别扭。
盛氏也捏着酱肉饼吃不下去,“那陈家夫妻竟如此歹毒,金良做的是对的,是该让他们受到惩罚,姝姝这些年吃的苦头太多,是我们所有人都亏欠她的。”心里其实也有些别扭的感觉,想着君儿待在国公府享福,真血脉却在外吃苦。
盛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
次日,国公府天不亮便忙碌起来。
两位公子也梳洗换身衣袍,用过早膳,由着身边的小厮帮忙拎着包袱朝贡院而去。
等到两位公子离开,大房二房的主母们便有些心神不宁的。
姝姝还劝崔氏,“母亲不必担心,依哥哥的学问,上榜是没有问题的。”
实际上她不担心二哥,就是大兄,算了,大兄的情况,担心了也无用,他心思都没放在这上头,强求不得。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崔氏倒也顾不得忧心宋钰谨的秋闱了。
因伏神医在门外求见,崔氏赶忙让人把伏神医请了进来。
伏神医年岁已高,头发胡子全都花白,看着慈眉目山,仙风道骨的模样。
伏神医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实际上伏神医在京城非常出名,给当今圣上看过病,圣上还请他入住宫中,但他老人家不愿,这些年留在京城的时候不多,总是云游四海,四处为家的替人看病。
“伏神医,您老回来了。”崔氏让丫鬟们上茶上点心。
姝姝安静的依偎在崔氏身边,望着眼前道骨仙风的老人家。
老人家精神气十足,面色红润,皱纹也不是很多。
伏神医笑道:“回了京城,想着府中四公子的病情,便先过来瞧瞧。”
实际上他老人家入京城第一件事儿就是过来看看宋钰延的情况,连家门都没入过。
崔氏挺激动的,都忘记刚才忧心长子科举的事儿,“神医,要不您先喝点茶,吃些点心,我让厨房做些吃食,晌午您便留在府中用膳,可好?”几个子女中,崔氏觉得最亏欠的是姝姝,可最心疼的则是幼子。
神医想着他的确啥都没吃,刚进城就来国公府了,便道:“也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说罢端起茶盏一口气喝掉,又吃了块点心。
瞧老爷子这幅模样,姝姝知晓他定是才入京就过来国公府的,早膳都没吃过的。
姝姝小声跟崔氏道:“母亲,我过去厨房让人做一碗鸡汤面给神医爷爷吃吧,我瞧着神医爷爷好像还未用膳。”
“还是姝姝贴心,快过去吧。”
伏神医看向从崔氏身边起身走出房屋的少女,少女容貌惊艳,与崔氏有两三分相似。
对国公府的情况,伏神医还是了解的,知晓二房只有一位姑娘,宋凝君。
神医似有不解。
等到姝姝差不多走到廊檐下,崔氏才苦笑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自然没瞒着陈家夫妻对姝姝的虐待。
说的差不多时,崔氏叹息一声又道:“也要多谢神医这副药引,否则我们怕是要被蒙在鼓中一辈子,一直无法与亲生骨肉团聚,眼下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姝姝和钰延,神医这是一下救了我的两个孩子。”
崔氏忍不住红了眼圈。
伏神医也听得感慨,当初开这幅药引也没想到会牵扯出国公府的一桩阴私。
“那府中二姑娘?”
崔氏怔住,半晌才低垂眉目道:“自然还是府中的二姑娘,因想着养了十三年,虽没有血缘,可养恩割舍不断,对外只是宣称两位姑娘是胞胎,三姑娘年幼体弱在老宅养病,前几月才归府。”她说着忍不住掐紧帕子。
这般到底是对的错,怕是连伏神医都觉得留着君儿是对姝姝的不公吧。
伏神医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姝姝过去厨房,跟廖师傅说想要用鸡汤煮点面。
廖师傅道:“怎姑娘还亲自跑一趟,让丫鬟过来说声就成。”
姝姝软声道:“廖师傅不必管我,我自个用砂锅煮面就好,是给伏神医煮的面。”
她想拜师,自然要多亲近神医才行。
小主子要用厨房,廖师傅也不多言,把厨房让出来。
姝姝也不用人打下手,让厨房的人都出去。
她把鸡汤上的浮油撇干净,倒入一半鸡汤一半清水在砂锅中,还偷偷兑了少许甘露,等到鸡汤煮开,把廖师傅揉好拉好的细面放入,什么调味料都不必加入,只给盐巴,然后再另外一口锅子上把青菜用热水焯好捞出,放在鸡汤面上,在卧了个荷包蛋。
砂锅鸡汤面便做好了。
满厨房都是鸡汤和面的鲜香气味。
连廖师傅都忍不住喃喃道:“三姑娘当真厉害。”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吃的食物,可味道却不普通。
实际上姝姝厨艺的确不错的,她从三岁就开始忙活灶台上的事儿,整整十年,都是她给陈家那些人做吃食。
加上甘露,味道自然更加好。
既是砂锅鸡汤面,自然连着小砂锅也一起端过去。
姝姝端着食盘,亲自把这碗砂锅鸡汤面端到伏神医面前,乖巧道:“神医爷爷,您用膳。”
伏神医也不同她客气,尝了口,怜惜的看了姝姝一眼,很快就将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吃的太快,额上还出了汗。
伏神医吁了口气,用帕子擦拭额间的汗,“这是老夫吃过味道最好的一碗面了。”
姝姝更加乖巧了,“神医若是喜欢,姝姝可以天天做给您老吃的。”
这话说的有些耐人寻味,伏神医也不笨,自然明白姝姝是何意,他望了姝姝一眼,笑道:“先不急,先过去瞧瞧你四弟吧。”
崔氏知晓姝姝对学医的执着。
也猜出姝姝是想拜神医为师吧,也不好插话,只能领着神医过去钰延的院子。
宋钰延这会儿正坐在房中看书,见平安匆忙跑进屋里气喘吁吁道:“主子,伏神医回来了,正朝这边过来。”
“当真?”宋钰延放下手中书卷。
平安点头,“正同夫人还有三姑娘一块过来。”
“推我出去瞧瞧。”
伏神医和崔氏过来时,宋钰延已在廊檐下等着,伏神医走近见到宋钰延的脸色不仅咦了声,他快步走到宋钰延身侧,扣住他的脉搏,便面露喜色,“这幅药的确对四公子有效的,老夫原以为要三年才能彻底治好四公子胎里带来的病症,没曾想效果如此之好,怕是不用三年,只需一两年的时间,四公子这病症就能完全好透。”
崔氏大喜过望,泪水涟涟,她最期盼之事便是可以瞧见幼子身体健全,娶妻生子。
连姝姝的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却又悄悄红了眼圈,四弟这辈子一定会好好的。
伏神医笑道:“我再仔细把把脉,把药方调整一下。”
待伏神医给宋钰延仔细把脉,又把药方调整一番已是小半个时辰后。
伏神医交代道:“往后就按这药方吃上半年,药引自然还是需要的,不过每月用药时间会减少几次,府中的二公子同三姑娘也能少放几次血。”实际伏神医也觉这药效太过霸道,按照几个月前宋四公子的症状,的确是需三年才能好转。
这次诊治竟然发现不用两年便能痊愈,许是宋公子心境宽阔,这才能好的更快。
其实姝姝知道,应当是偷偷给四弟喝的甘露起了作用。
姝姝当然不会暴露甘露的秘密,假装不知此事。
宋钰延听闻病情可痊愈,也是满脸喜意。
伏神医笑道:“不仅如此,四公子平日也可让府中奴仆扶着四处走动走动,之前是你身体太虚无法行动,眼下身体渐好,每日可适当走路当做锻炼。”
“多谢神医,钰延谨记。”
已快晌午,伏神医会留在国公府用午膳。
给宋钰延看过后,一行人过去正院,崔氏让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她亲自去厨房交代晌午的菜式。
丫鬟们奉上茶水果子便退下,只余伏神医同姝姝。
姝姝偷偷看了伏神医一眼,思忖片刻,起身走到伏神医面前裣衽福身,“神医爷爷,姝姝可否随您学医,姝姝会很努力的。”
伏神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你这小姑娘可知学医有多艰辛?便是连男子都甚少有毅力坚持下去,每日都要同药材同病人打交道,身上都是股子药味,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何愿意?”
“神医爷爷,我愿意的!”姝姝很坚定,“回到国公府后,读过启蒙书籍,我便开始研读医书,如今已经可以识上千种中药材,还会一些简单的炮制药材之法,便是一些简单的药方我也已经会的。”
伏神医记得他也不过三四个月才来府中给宋四公子诊病,那时候国公府才找回真正血脉吗?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少女就能从启蒙到记住上千种中药材?
伏神医想了片刻道:“既如此,老夫考考你,你都读过那些医书?”
姝姝回道:“有《本草拾遗》《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蜀本草》《本草经集注》这些已经读完,还有些简单的药方以及病症集。”
既想学医,了解中草药就是必须的。
姝姝列举的这些都是入门级别的,但一般人想要背熟这几本至少也要半年时间。
伏神医从这几本草药书籍中抽出不少来考姝姝,发现她真是全部记住,甚至是滚瓜烂熟,他抽了上百种草药,她都能把所有注解背出,一个字都没错过,连伏神医都忍不住动容。
倒还真是学医的好苗子。
努力上进,也不是说着玩的。
若是说着玩怎么会下这番苦功夫背这些书。
伏神医有些心动,他做了一辈子大夫,救下无数人,这辈子也仅有一名徒弟,是他年轻时候捡的孩子,从小跟着他学医。
但资历普通,连他一半本事都未学去,如今在京城开着医馆维持生计。
作为一代神医,他当然希望有人可以将他的衣钵传承下去的。
眼下就有这样一个好苗子。
但她是国公府的姑娘,不能抛头露面,郎中对这些高门大户人家来说,不过就是贱民。
国公府又如何允许府中姑娘学医。
他叹息一声,“可你是女子,还是国公府的姑娘。”
姝姝正色道:“女子为何不可?神医爷爷可是担心我日后不能抛头露面,还会嫁人生子?以后的命运我无法断定,但我若能学医,便一定会坚持,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所谓的抛头露面,医乃贱籍的说辞,神医爷爷若不肯教导姝姝,姝姝自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