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陵捧着衣物,飞快扫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道:“遮什么?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再美的风景,也会看腻,何况本也没看头。”
“口是心非。”萧青棠咕哝,软软地白了他一眼,一手去扯他手里的丝巾,但见他把东西往池边椅上一放,其人便走开,不禁又叨咕一句,“假正经。”
秦炎陵步子一顿,忽回头望去,认真地打量她,点评一句:“比起以前漂亮。”以前的她,便似青涩的小果,而今已熟透,正待人采摘。
“这就对呀,”萧青棠双眼亮晶晶,“闷骚不好,应该明白说出来。”她眼波流转,媚态横生,“人家不只比以前漂亮,各方面也比以前好哦,不信你试试?”
秦炎陵似一噎,便出了寝宫,门口杜峰上前,禀道:“陛下,查不到巫医的底细。”
他轻轻颔首,回道:“在意料之中。”二人漫步向前,在坐上銮驾后,他忽问道:“世上有妖么?真能起死回生?”棠棠没了生息,是他亲眼所见,而她死而复活,亦是他亲眼见证。
“陛下怀疑……姑娘是妖孽?”杜峰惊疑不定。
秦炎陵默了阵,目光深邃,正视着前面,“传令下去,从今往后,看破不说破!”若棠棠为妖,自然会有妖力,说不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监视下,因而在言谈上,便得小心翼翼。
尽量多做,少说,让她看不懂!至于搜奇志上记载的读心术,依据他刚刚试探的情况来看,她应当不会此术。
“臣遵旨!”杜峰抱拳道,略微犹豫,“陛下,臣担心……”
“不必。”秦炎陵平静道,“她不会伤害朕。”若棠棠真为妖,如今缠在他身边,必然是有所图谋,她在未有所得前,不会伤害他。
【666一脸懵圈:“666!”】
【萧青棠磨牙,恼得心肝疼,“十三年过去,这货是真·卑鄙无耻!做人坦诚点,不行么?”】
【666斜睨,“……”宿主的脸皮,厚得让它无言以对。】
入夜,秦炎陵仍在天启宫,处理着政务。
萧青棠套一身轻纱,精心打扮了番,外面披上一个大斗篷,坐上一顶轿子,悄咪咪跑入他的宫里。
杜峰皱眉,但因陛下早有吩咐,便不曾阻拦。
“夫君?”那又柔又软的一声叫,秦炎陵笔下一顿,抬目望去,便见她脱去大斗篷飞扑而来,顺手揽住她柔软的纤腰,防止她摔倒,目光闪了闪。
“炎哥哥~”萧青棠轻轻地喊了声,声音妩媚勾人。她的衣裳轻薄如纱,风景迤逦,吸引人一探究竟。她软软倒在他怀里,娇柔似无骨,小媚眼飞飞。
秦炎陵目光暗了暗,呼吸有刹那的紊乱,但又飞快地克制住了。彼时,他微微凑近,把她抱在怀里,用批奏折的朱砂笔在她脸上写着。
“你写了什么?”萧青棠狐疑。
秦炎陵唇角微翘,一本正经道:“右脸写着‘来嘛,来嘛’,左脸写着‘快扑倒我呀’,额头上写着‘我身娇体软’。”他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棠棠,我可有猜中你的心里话?”
第8章 头顶草原的霸皇
——来嘛来嘛,快扑倒我呀,我身娇体软~
“……”萧青棠黑了一张脸。她的心里话?这倒不假,但经由秦炎陵口里说出,未免也太羞耻!
皮一下,很开心么?
【666乐不可支:“666!”】
【萧青棠咬牙切齿:“秦炎陵不是个男人!”她衣裳都快脱光了,他居然去大煞风景!】
【666奇怪,“他是不是男人,你十三年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萧青棠幽幽唤道,“6啊!”】
【666悚然一惊,哆嗦着问:“干,干嘛?”】
【“待会你配合我,上几个大招,攻破他的心里防线。”萧青棠磨牙,闭上眼睛,用特殊手段自我催眠,“萧青棠深爱秦炎陵……昔日所作所为皆有苦衷……”】
【她的演技倒没问题,代入了十三年前狡黠纯真的人设,唯独缺少一颗真心,骗骗普通人还行,但对上雄才大略的秦炎陵,便有点幼稚。】
【秦炎陵会情动,会为她所诱,绝非她有多妩媚,而是他深爱她,深爱到情不自禁,但他终归是一代帝王,自控力已登峰造极,虽动情,但不动意。】
【那么,她只能给他一颗被催眠过的真心。】
【不比之前的单单演戏,这一回,加上了她的真心真情。】
秦炎陵捧着萧青棠的脸,细细打量了会,便用丝巾沾了水,轻轻为她擦去字。今日朝晨,她便在诱惑他,又是触碰,又是沐浴,举止间媚态撩人。
他一直不知,她回来目的何在,但如今忽有个猜测。据搜奇志上记载,妖精需食人的精气,以达到修炼的目的。帝王身具龙气,对妖精而言,自然是大补之物,她缠着他,也许为了他身上的龙气。
行鱼水之欢,自然是最易吸食龙气的办法。
“见你深夜寂寞,独自一人批阅奏折,我才跑来抚慰你的,谁知你不解风情。”萧青棠揽住他的颈,不满嘀嘀咕咕,“温香软玉在怀,却犹似未见。”
她的炎哥哥,曾经多么纯真啊,一撩便会害羞脸红,可爱又粘人,哪里像如今的大狼狗,喜怒不形于色,对美色的抵抗力便似“不举”一般。
秦炎陵抱着她,右手紧紧捏着御笔,其上骨节森白,面无表情地问道:“抚慰我?”他微垂眼帘,见她一只手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面色渐渐沉下。
看来,他所猜无误,她觊觎着他的龙气,否则,怎心心念念着勾引他呢。搜奇志上记载,被妖精吸食后,人便会苍老不堪,乃至丧命。她不止要他的龙气,也要他的命。
无论十三年前,还是十三年后,她对他,依旧那么绝情,毫无一丝爱意。如此的虚情假意,他仍要陪着她演下去么?
为什么,他还不肯死心,心存一丝奢望?
盼她真有苦衷?
盼她一直爱他?
咯嚓!御笔断成两截,秦炎陵面色冰冷。
【叮咚!秦炎陵怨气值+10。当前怨气值60,情意值100!】
他也曾想过,能容忍她欺骗他,只要她能骗他一生一世便可,但如今才知,他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对她的纵容。
他没有那么大的气量,没有那么大的胸襟!
他给了她十分的爱,便要她还他十分,但凡少了一分,他宁愿全都不要,更何况,她自始至终,都是在骗他,连一分的爱都没有呢!
是啊,她从来没有爱过他!这一念生,便让他脸色发白,仿佛全身血液被冻结,痛彻心扉。
【叮咚!秦炎陵怨气值+30。当前怨气值90,情意值100!】
“回寝宫去。”秦炎陵冷冷道,容色如霜,直接推开了萧青棠,拂了拂衣摆上的皱褶,声音冷如寒冰,压抑不住的怨愤,“在我还能忍耐你以前,在我还能控制自己以前,你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
萧青棠懵了懵,心蓦然一痛,小心翼翼上前,拉着他一角衣袖,委委屈屈道:“怎么了?”她完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忽惹得他冷眼相对。
然而,回应她的,是秦炎陵冷酷暴虐的声音:“立刻给我离开!”
他不想刚救活了她,便又一次杀了她!
“炎哥哥,”萧青棠有点怕,软软问道,“夫君?”
然而,便是她这五个字,让秦炎陵心绪沸腾,一片酸涩悲伤,回望昔日,再顾今夕,痛意弥漫四肢百骸,怒气便油然而生,“住口!”他猛一甩开她的手,面上犹似罩着一层寒霜,“滚!”
那一句暴喝,凝聚了十三年的怨气,痛、怒、恨交杂!这一刻的他,是嗜血、阴霾的,有着让人彻骨寒的冰冷,近乎残暴的怨恨!
这一个字,一个眼神,便如一把把利剑,直直刺入萧青棠的心里。她踉跄着后退,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面色苍白如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唇微颤着,惶惶向他解释道:“当年……”
她懂了,秦炎陵仍在恨她,纵然亲自射杀了她,纵然她死了几日,也抵不了当年的过错。她小心翼翼的,避过十三年前的事,妄图和他重新开始……是她错了啊,积累了十三年的恨,怎么能在几日间便散去?
烛光摇曳,洒在秦炎陵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她忽觉全身寒冷,身子止不住发颤,便像在十三年前,掉落万丈悬崖下的冰潭时,那种万念俱灰般的绝望,此刻一齐涌上心间!
可她刚说出两个字,便被暴怒的秦炎陵打断。他捏着她的下巴,手指在发颤,心痛难抑,怒火冲天,冷冷问她:“怎么,你又想骗我?你以为这还是十三年前,我蠢得让你又一次玩弄?”
萧青棠泪水簌簌而落,锥心蚀骨般,拼命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当年骗你,是为了……”但一对上他冰冷怨恨的眼,她脑子里便一片空白,喉咙里似有大石堵着,痛得全身瘫软,犹似四肢百骸碎裂了般。
“滚,立刻离开这里!”秦炎陵复又斥道,字字句句,如刀似剑,尖锐锋利,齐齐向萧青棠斩去。他猛的闭上眼,她演得太真,竟然让他心疼不忍,开始动摇,想抱她入怀安慰她。
不!不是的!演得再真,也成不了真,她依然在骗他,他绝不能上当!
萧青棠摇摇欲坠,脸上已无血色,痛意铺天盖地涌来,身子微微颤抖着。
他不信她,纵然她开口解释,他也不会相信,必又以为她在骗他。也对,她曾经欺骗了他,让他绝望悲痛,如今又凭什么让他信任?
萧青棠嘴唇蠕动,目光暗淡毫无神采,拖着痛得僵麻的躯体,颤着抬眼,望了望他冰冷的侧颜,心里似有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一下一下割着。
她呆呆转身,在将要开门时,听到了他的声音:“站住!”蓦然,她心中生出一丝希望,背影绷直,期盼又慌乱地等待着。
但秦炎陵只冷冷提醒:“你要这样出去吗?”
霎时,萧青棠泪如泉涌,一把抓起地上的大斗篷,胡乱往身上一套,便匆匆开门跑出去。
【666担忧问道:“你没事吧?”自绑定宿主以来,它第一回 看到,萧青棠哭得死去活来。】
【萧青棠解开催眠术,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长长吐出一口气,“第一回 用催眠术,效果不错。”她眨巴着眼,笑脸盈盈道,“又要催眠自己啦。”】
【“那你刚刚为何解开催眠术?”666狐疑。】
【萧青棠捂住胸口,“心痛得难以呼吸,可把我虐坏了,先解开催眠术缓缓,再去赶下一场戏。”】
【666咬指头:“……渣!”】
第9章 头顶草原的霸皇
【“怨气值又回到90。”666提醒道,“怨气值一旦上升到100,任务便算失败,你可得注意点。”】
【“放心,几个大招还没出呢。”萧青棠给了它一个笑脸,摸了摸下巴,“别说,这虐心虐肝,其实我挺酸爽的,如果再加上小黑屋,来一段囚禁强制爱加酿酿酱酱,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激动地吹了声口哨,“带感又狗血,其实我一直都想试试这个~”】
【666咬指头:“……”不知道为何,它忽然希望,秦炎陵能守住自己的贞操,别如了狐狸精的意!】
萧青棠咬着唇,双目暗淡无神,面色苍白无血色,跌跌撞撞离去。
是她贪心了,明知两人缘分已散,明知秦炎陵不会原谅她,明明告诉自己,见他一面便会心满意足,偏偏要奢望更多,幻想着能重归于好。
早知如此,她不该偷入围场,不该去见他的!
门口,杜峰欲言又止,心知不能插手。
便听殿内一声巨响,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声音,书籍、奏折、茶果……文房四宝落了一地。
秦炎陵闭上眼,双手撑在桌上,唇紧紧抿着,容色怒、爱、恨、痛交织,看上去尤为复杂,堆积了十三年的恨意,因为她那声“炎哥哥”,那声“夫君”,汹涌地发泄而出,几乎摧毁了他的理智。
那么亲昵的称呼,代表了两人一生一世的承诺,经由她口里唤出,让他觉得无比讽刺。她凭什么,在欺骗背叛他后,还恬不知耻地用着当年的称呼?
他不该救活她的,不该抱着一丝奢望,不该妄想救活了她,她便会爱上他,不该盼望两人能重新开始,更不该思念活着的她。她死了分明更好,至少不会让他痛苦!
“真可笑!”秦炎陵低低道,掌控着天下,坐拥万里锦绣山河,受万民朝拜,偏偏如此卑微,一心一意念着一人的心。她不爱他,也不要他,可他却发了疯似的,想她念她要她,为她痴狂!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触及地上。在一片狼藉里,有一幅半展开的画,露出一个少女姣好的面容。她明眸皓齿,美得端庄圣洁,和萧青棠截然不同。
昔日的西苍国,如今的西苍城,向他敬献出最美丽的公主。他一直没有纳妃,更不曾立后,除了萧青棠外,亦无别的女子,以往推脱国事繁忙,如今天下已定,摆在第一位的事,便是他的后宫。
他已有万里江山,天下美人唾手可得,何必单恋一人?一念至此,他忽有一股冲动,干脆充盈后宫,坐拥三宫六院,让她明白,他不是非她不可!
须臾,秦炎陵自嘲一笑。他想要证明什么?他不爱她?不!他不是非她不可?不!如此做法,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月影重重,萧青棠抱膝坐在树下,怔怔不语。十三年前,她会骗秦炎陵,是因太后从中作梗,但过了太久,她又没有证据,如何揪出幕后主使?
更何况,她的确骗了他,的确抛弃了他。昔日,她以一种决绝的姿态,伤害了她最爱,也最爱她的人,造成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