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开刘海，瞪了太宰一眼。到家，一定让他好看！
公交车再快也不能超速，但这位司机先生放飞自我后，愣是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开出在布满石子的乡间小路飞驰的颠簸感。
在离公寓最近的一站下车后还需要走五分钟，我软着腿，一路拽着太宰的胳膊折腾好一会才顺利到家。
困意倒是没有了，我翻箱倒柜塞给太宰一桶泡面：“热水在厨房，你自己泡，吃完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现在不能看吗？”太宰抱着泡面桶歪头。
“不行，我怕你看完吃不下饭。”哼哼，带着你的好奇心吃泡面去吧。
“小绫子学坏了。”太宰卡巴卡巴眨着眼，看起来可怜的很。
今天喝了酒，不吃你这套。
哼！
“安静吃泡面吧！我回趟房间。”我对太宰做个鬼脸，兴冲冲的踩着拖鞋回房。
这周老师布置了不少作业，尤其是国文老师——让我们对太宰治这个人做人物分析，还要写两张关于太宰治的阅读理解试卷。
太宰治的死忠粉石锤了！我不自主的脑补那个平时里严肃的不行的国文老师，死死抱住太宰的大腿喊偶像的样子。
噫！太可怕了！
我打个寒战，此太宰非彼太宰，但我樱谷绫子今晚就为难定他了！
我把试卷叠好，夹上两支中性笔。
角落里做好的Q版粘土人已经干透，等会放进防尘盒让太宰带走，也算亲手把礼物送到寿星手上了。
唔……我从书架上把精装的人间失格拿下来，我要让太宰抱着它我们一起合张照，每次考前拿出来拜一拜。
万一国文试卷正好抽中我们班老师出的题呢，阅读理解和作文十有八九要和太宰治扯上点联系。
我傻笑着抱着书和试卷走到客厅。
“拿着什么呀小绫子？”太宰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他打个哈欠眼角挤出水汽，揉着眼睛像只困倦的黑猫。
“是要给你看的大宝贝呀！”我把试卷摊开放在茶几上，人间失格塞在太宰的手里。
“《人间失格》？小绫子想让我给你念故事吗？”太宰接过硬壳书，随手翻了几页。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的过往……”太宰从第一手札开始念，声音慢悠悠的。
“打住，打住！这个不是重点！”我坐到太宰旁边，“太宰先生坐直啦！”
我拿出自拍杆，关掉拍照软件里的兔耳朵美颜。
“小绫子要做什么，拍照留念？”太宰一头雾水，倒是任我摆布没有反抗。
“唔…也差不多？太宰先生笑一个嘛！”
我歪着头调整镜头里的角度。
“嗯，这样吗。”太宰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吓哭小孩子的和善微笑。
我看着镜头里的画面，酒精上头后我的眼睛水汪汪的，坐在太宰旁边，他还露出这种笑容，仿佛是被绑架了。
“像我这样……明白吗？”我摆出和五月拍照时研究很久的灿烂微笑，示意太宰和我学学。
“嗯…笑不出来。”太宰打量我一会，露出一个弧度虚假的灿烂笑容。
“那我挠你痒痒肉咯~”
“真可惜，我和小绫子不一样，完全没有弱点呢。”太宰摊开胳膊表示自己全方位无死角，痒痒肉不存在的。
“啧，那我们换种方式，都不要笑啦！”
“今天都听小绫子的啦。”太宰眨眨眼，相当好脾气的配合我。
“咔擦——”
于是手机里留下了一张看起来极其微妙的照片——照片中我和太宰板着脸，仿佛被人欠了千万不还。太宰手上捧着《人间失格》，看起来苦大仇深。
我是太宰治，我为《人间失格》代言。
噗，我把照片备份，顺便发给太宰一份。
“要好好收藏呀，这可是见证历史的时刻。”
“那这些？”太宰把书放下，从茶几上拿起一张试卷拎起来抖抖。
试卷弱不禁风的发出哗啦声，在他手上可怜的颤抖。
“这些就是大宝贝啦，嘻嘻。”我递给太宰一只中性笔，开始傻笑。
“呜哇，都要写吗？”太宰看着题目瞪大眼睛，“从上述文章分析太宰治是怎样的人？”
“一共两张试卷，你一张我一张是不是超级棒！”
“其实我认为……”
“太宰先生…你不满意我的大宝贝吗？”
“不、没有。”太宰叹了口气，表情有点悲伤，“小绫子你喝醉了。”
“我没有，我很清醒！”我坚决不承认我醉了，我的意识清醒，最多只能算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微醺？
没等太宰反驳，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房，拿出放在防尘盒的手办。
我回头看见太宰站在我身后，他的表情有点小心翼翼的。
“我都没忘了太宰先生的生日礼物，怎么可能醉了！快点向我的酒量道歉！”
那一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太宰的表情，酒意让我的视野蒙上水雾，只觉得太宰笑起来非常好看。
“是是，我的错，我道歉。”
我听见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温柔极了。
第38章 拾起远方
清晨的朝曦一如既往美丽，空气中浮动着安适的诗意。
我从床上坐起来，和往常一样抱着被子愣着醒困。
昨晚干的好事从我的脑海中翻滚，我低嚎一声羞耻的把脸埋在枕头上。
樱谷绫子，瞧瞧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让太宰和《人间失格》合照就算了，还让他给写国文试卷，你身为优等生的尊严呢？
呸，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朋友的？！
我捂着脑袋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深切悔过，并表示沉重的歉意。
太宰不会把我拉黑绝交了吧？
手机没有收到新消息，我像鸵鸟一样按灭手机屏幕。
得先洗个脸清醒一下，等会和他好好道歉。
我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刘海有些长了等会可以理理。啊啊心烦意乱，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不会被这一顿骚操作整没了吧。
不对，太宰只说他很快离开，那他现在还在吗？
我把被子枕头甩在床上，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礼服，裙子已经皱巴巴的。
我急匆匆的跑到客厅，粉色毛绒兔子拖鞋在地板上活泼的跑动，太宰离开了。
茶几上的两张卷子被仔细的填满，字迹意外的好看。
粘土人也不见了，是太宰他带走了吗？
那应该没有太生气？
现在直接发消息还是等会再发？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身上皱巴巴的裙子穿的不舒服，我干脆直奔浴室泡个泡泡浴，顺便再好好醒醒脑子。
一身水汽出来，我听见手机振动的嗡嗡声。
【太宰先生：小绫子醒了吗？】
【太宰先生：昨晚我有点生气，所以……】
【所以什么？！】
【我错了太宰先生！是我喝醉了，原谅你的心灵挚友吧呜呜！】
【小猫跪搓衣板.jpg】
【太宰先生：所以小绫子的这张丑照我就留下咯~】
【太宰先生：xxx.jpg】
太宰发来一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照片，照片里我眼睛眉毛皱在一起，脸颊高高鼓起。
呃……是挺丑。
【呜哇！那两张试卷我也会好好保存的！】
【总之……昨天谢谢太宰先生的照顾。】
【好的我知道你没有生气，这条看见先不要回让我安静的捡回我的羞耻心谢谢！！】
【太宰先生：。】
我决定把太宰在我心中的地位再提升一阶，现在和五月并列！
我哼着歌把毛巾顶在头顶，准备等头发自然风干后去书店找老先生，把我的完成品小故事交给他。
老先生的店一周无休，开业时间很佛系，大概是上午九点以后到他准备休息以前。
最近的一切似乎变得顺利了，心中蒸腾着小小的气泡，哔哔啵啵的炸开清脆的声音，我看着茶几上新鲜的百合轻轻擦拭头发。
细数衣柜里的衣服，我要穿的得体精神的去见老先生。能把我画下的小故事交给老先生，就是非常神圣的了。希望他就算不喜欢，也不要觉得我太过冒昧呀。
在我胡思乱想间头发很快就被擦得半干，微卷的发尾搭在脖子上，我甩甩头在头发下铺一块干毛巾。
我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惬意的发呆。
水汽从头皮上蒸发，现在的天气微微有些热，水汽裹着热量散发在空气里，身体似乎变得轻盈起来，我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家中很安静，我把脑袋架在茶几上，伸手戳着国文试卷。早起的清醒渐渐迷失在安逸的氛围里，我困倦的打起哈欠。
这个点我应该出门锻炼的，但刚洗完澡出去回来又是一身汗，太麻烦了。
哦呼，我给自己找了个偷懒的完美借口。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响了——我迷迷瞪瞪的扫了一眼，是樱谷阳一打来的。我把手机倒扣着假装没接到电话。
再怎么说也是父女，这个好面子的男人不可能对我做出实际威胁——最多断了我的生活费。说起生活费，他每个月定期给往我账户里打的钱，我一直没用过。
之前投稿杂志社得到的稿费和压岁钱屯在一起，也算是有个丰厚的小金库。
母亲离开后她手上的基金也都留给了我，也许是昨天太宰的举动激励了我，我现在完全不慌甚至想看看父亲气急败坏的黑脸。
手机嗡嗡不停振动，我把毛巾从脖颈上扯下来。
毛巾上沾着几根浅棕色的头发，发丝纤细脆弱仿佛一扯就断，我把头发捻起扔进垃圾桶里。
我叉开手指充当梳子把头发理顺，虽然发色是极其普通的浅棕色，但我对自己柔顺不分叉的发质相当满意。
手机来电没有间歇的响了两遍，接下来是几声的短信提示音。
我理好头发没再管它，起身去衣柜里翻找衣服。我斟酌着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淡蓝色的背带裤和一件碎花衬衫。
换好衣服，我对着镜子盘起一个完美的丸子头。
琥珀色的杏眼下没有淤青的黑眼圈，皮肤状态也不错，我在脸上抹了点润肤水照着镜子怎么看都还是不太满意。
明明这身打扮已经很精神，为什么看起来还是病气满满的。
我疑惑的左看右看，最后发现原因大概在于我的唇色。
我的唇色是很浅的樱粉色，肤色也偏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气。
发现关键点，我恍然大悟的拿出买回来没用过几次的口红，西柚色很称皮肤。
手稿小心的塞在密封袋里，我心情忐忑的背着包出了门。
第39章 真好呀
到达书店刚好九点半，周末学生大多在家休息或是约上二三小伙伴外出玩耍，这里相当冷清啦。
我在店门口踌躇着，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心情焦灼又期待。
心脏不受控的“砰砰”雀跃着，我轻轻敲下书店的门。
“笃笃！”
老先生抬起头摘下脸上的老花镜，他的眼窝微陷，透亮的深褐色的眼睛看我片刻，声音缓慢的问：“哦，小姑娘怎么了？”
我并不特别擅长和别人交谈，尤其是长辈，我紧张的同手同脚一脸严肃。
老先生被我的表情感染，他摸了下夹杂着银丝的头发静静的等我回答。
我深呼口气走到他面前鞠了个躬：“打扰了，店长先生！今天我过来是想给您送一份画稿。”
老先生从收银台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和服，他疑惑的看着我：“画稿？”
“是的！是上次来书店时从您这里获得的灵感，以您为主人公原型构思了一个小故事，如果冒犯到您万分抱歉！”
“哦，这样啊……”老先生好奇的看我一眼，“现在的孩子真是奇思妙想，小姑娘放轻松，我可以看看那个故事吗？”
“当然！”我在心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几分羞赧——我居然紧张的忘记把画稿拿出来。
我打开背包小心的把密封袋拿出来，双手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画稿放在桌上，从旁边拉出一张凳子给我：“小姑娘和老头子一起看吧，顺便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好的！”我乖巧的坐直身体。
实话说我现在有点紧张，甚至连语言组织能力都飞走了。
“故事是从主人公居住的老宅子说起……”老先生看完了第一页，我开始慢慢跟着后面补充细节。
这家老书店上午几乎没有人来，冷清的又透漏着安逸。
老先生听着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沉重：“…那影茶碗最后的结局呢？”
“它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类，回归成最初的样子。”
“这样啊。”老先生轻轻摩挲着画稿最后的影茶碗，它和最普通不显眼的茶碗一样碎成一片片，最后被主人公收拾着丢进垃圾桶。
我没有回应，老先生也不需要我的回应。我看见他棕色的和年轻人一般无二的眼瞳变得有些浑浊，染着淡淡的寂寥和怅然。
“小姑娘的故事很有趣，画的也很好。”老先生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笑容很释然，他看着茫然的我声音沧桑：“这么好的作品不要放在老头子这里埋没了，投到杂志社或是小姑娘自己留着吧。”
“诶？”老先生不喜欢吗，我突然感到沮丧。
“我是一把老骨头了，今天准备闭店好好休息咯！”老先生笑着把稿纸小心整理好重新塞回密封袋里，郑重的交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