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师也是多年老江湖了,被戚栖这么一说,立马懂了,大腿一拍:好主意,我知道了,没问题!放心,交给我,你们两个的脸都伸过来。-
旭日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孕育着新生的陈旧光芒撒向郊外荒芜的草地和断裂的公路栏杆和荒废已久的柏油马路上。
重型机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身穿婚纱的姑娘,她环抱着前面男子的腰,头倚靠在他的背上,眼神里全是对未知的期许。
而她身前的男子,睨着一双深邃的眉眼,嘴角挑着笑,不羁又狂傲,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屑,回过头看着姑娘的时候,眸色里又全是看待世间至爱的深情温柔。
而他们脸上的伤,不但没有污损他们的容颜,反而让精致之中多了许多生命力张扬的鲜活之感。
不禁会让人去想,他们是有多深爱,才能不顾世间的阻挠都要在一起,他们又是有多勇敢,才能义无反顾地抛弃这个世界,奔赴天涯。
所谓私奔,不是一场南瓜马车的童话,而是一场为爱负伤的战役。
没人想到一点经过艺术处理的仿伤妆会让私奔这个主题得到更上一个台阶的诠释,纷纷惊艳不已。
这次的摄影师是享誉国际的华人摄影师林曼,一边拍一边赞不绝口:戚栖,你真是个天才,真的。这绝对会是很特别的一期封面,会让你们在同期商业片里面脱颖而出,而且你们两个镜头感都太好了,太配了,我太喜欢你们了。来,戚栖,拍一组单人的。
接受西式教育长大的艺术家从不吝惜对别人的赞美,偏偏戚栖脸皮也厚,听得美滋滋的,一个劲儿在那儿傻乐臭美,笑容就愈发自信。
沈深站在一旁,看着废旧的公路上那个穿着婚纱拎着裙摆肆意奔跑的女孩儿回头冲他笑着,笑意直达眼底,太阳就在她身后升起,橘黄色的光芒落满了她的洁白的裙摆,美得那么明艳,那么肆意张扬。
好像无论多么冷漠多么绝望多么不在意的活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笑容里鲜活的生命力和希,会相信这个世界总能有更好的活法。
这种鲜活和温暖,熟悉得像是烫进他灵魂深处的烙印,泛着热气,却又不敢触碰。
他看着看着,终于还是忍受不住那种疯狂地想要拥抱却又必须苦苦压制的痛苦,没有等戚栖拍完,就选择了提前离场。
而戚栖只以为他是行程安排太紧,也就没有在意,拍完后就美滋滋地收工回家了。
她到家的时候,顾清时正在厨房煲汤。
她一进门,他就抬起头慢吞吞瞟了她一眼,眼神幽幽的,似乎有些哀怨,让戚栖莫名有了一种风流老婆在线偷情,贤惠丈夫独守空房的负罪感。
但是她一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啊,自己是正正经经地外出务工养家糊口,拍了个私奔主题的封面,又没真私奔。
于是理智气壮地问道:我们午饭吃啥?
顾清时没有回答她,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戚栖疑惑地挑挑眉。
顾清时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戚栖也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摸到了一块创口贴,才恍然大悟:哦,你说这个呀。
顾清时点点头。
戚栖瘪了瘪嘴。
疼吗?
疼,可疼了!而且这可是脸!我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脸了,万一留疤了怎么办?真的是,哼!
戚栖想想就气不打一出来,把程露露的无耻行径吧啦吧啦都抖落了出来。
顾清时就静静地看着那两瓣红润的嘴唇一上一下,不停地吧嗒吧嗒,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语气里还有些不自觉的撒娇。
就像一个明明在外面打架打赢了回到家看见家长却开始哭唧唧告状的小孩儿。
很幼稚,却好像又还有点可爱。
应该是算可爱的吧?
顾清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转身向卧室走去:我去拿药。
啊,不用,沈深给我药了。戚栖说着从包里掏出沈深给她的药膏晃了晃,他说他拍戏受伤后都用这个,保证不留疤。
顾清时顿了顿,然后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药膏,看了看:这个药膏过期了。
嗯?过期了吗?不应该啊,沈深平时挺细心一个人,不可能给我过期的啊。戚栖说着就把脑袋凑过去想看看。
顾清时却拿着药膏,把手往背后一藏,淡淡说道:就是过期了。
然后转过身,毫不留情地把它扔进了厨房垃圾桶。
雪白的药膏管子躺在一堆黄黄绿绿的厨余垃圾当中,显得无辜又可怜。
第18章
戚栖盯着垃圾桶看了半天, 她在想顾清时居然把有害垃圾扔进了湿垃圾里面, 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不过她还是下不了手去翻垃圾桶, 所以对于药膏到底有没有过期这件事情,她只能保持怀疑态度。
然后就看着顾清时拿着一个白色小管子走到她跟前。
他打开盖子, 挤了一点在自己的手指上, 膏体晶莹剔透,衬着他白皙的指尖儿, 竟然有点好看。
就在戚栖只顾着欣赏美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顾清时的身子就已经微微前倾, 将指尖落在了她的脸上。
轻轻的, 凉凉的, 柔柔的, 沿着伤口缓缓而过, 带起轻微的触电般的感觉,极近的距离让他温热的气息也紧随而至, 缓和了冰凉, 却变得有些灼人。
戚栖的心跳突然有些快。
顾清时察觉到她的异样,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扇了扇乌漆漆的睫翼, 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脸红了。
我没有。
真的红了。
真的没有。
你是不是这个药膏过敏。
……
要不要换一个。
……我不过敏。
那怎么会脸红。
……
顾清时的眼神无辜又迷茫, 黑漆漆的眸子充满着单纯的求知欲, 显得此时此刻的戚栖就像一个心术不正的老流氓。
她简直急火攻心,为什么?能为什么?我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女性被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成年男性摸脸了我还不能脸红一下了吗?!
而顾清时对她的内心一无所知,只是眨巴眨巴眼:怎么更红了, 肯定过敏了。
……
戚栖无言以对。
正在思考怎么把这个狗直男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他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就及时地叮咚了一下。
她连忙转身去帮他拿手机,结果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横幅推送的微信。
【陈语】:清时,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
陈语。
戚栖记得这个名字,就是她上一世突然回国担任了《V.Z.》中国分区总负责人后用自己的心腹顶替了陆念的位置。
原来和顾清时认识?
而且看语气应该认识很久了,还有种说不出的老相识的暧昧。
是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还是想要破镜重圆的前女友?
戚栖想问问,但又忍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如果问了的话就太像一个发现丈夫手机有异性暧昧短信然后吃醋计较的妻子了。
这和她的人设很不符合。
于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默默把手机递给顾清时,然后若无其事地掀开锅盖,把顾清时煲的汤盛了出来。
只是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着顾清时的表情。
表情很正常,没有惊喜,没有激动,没有怅惘,没有满含热泪,看上去好像对那条微信完全不在意。
不过这个人是顾清时,是一个无论脑回路还是行事作风都完全不同于正常男人的狗男人,她不能以常人的表现去推测他,说不定表面越不在意,心里藏得越深。
戚栖就憋着这个问题憋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憋得有点魂不守舍了,反而顾清时本人该干嘛干嘛,像个没事人似的。
直到晚上的时候,他才慢腾腾地挪去衣帽间,找了一身正装换上,还配了一个骚气的领结。
所谓人为悦己者容,顾清时这种平时只穿家居服的男人突然打扮得这么骚气肯定是因为在意在陈语面前的形象。
戚栖扒在门口暗中观察,观察着观察着顾清时突然转过头来看向她,缓缓开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
我不会打领结……
他垂着眼帘,手指搭在深蓝色的领结上不知所措。
戚栖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快三十的人了,怎么打个领结都不会:那你以前都是怎么办的?
以前都是周林打的,今天没让他来。
戚栖想象了一下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给另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打领结的样子……
Emmm……
诶,不对,今天不带周林?
也就是说他不仅为了和一个认识很久关系亲密的女性吃晚饭而盛装打扮,甚至为了营造单独的气氛连特助都不带……
戚栖心里嘀咕了一下,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但还是慢腾腾地挪到了他跟前。
她没穿书前是服装设计师,打领结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拽着领结两头就熟练地游走起来,白皙圆润的指尖衬着深蓝色的丝绒显得温柔又娴雅。
顾清时比她高二十公分,她的呼吸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的领口和脖颈处,带着暧昧温热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顾清时的喉结突兀地滚动了一下,不过突兀得实在不明显,以至于她根本没在意。
打好领结后,正了正,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我打的领结还是这么完美。
顾清时却低下头,理着袖口,幽幽地开了口:你以前给别人打过领结。
……我大伯。
哦。
相当不以为然的一声,让戚栖莫名心虚。
直到顾清时出了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就算她以前给别的男人打过领结,那也是结婚前的事情了,更何况那还她工作需要。
顾清时这个结婚后还去私会旧相识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她心虚?
狗男人。
垃圾。
有害垃圾。
哼-
中餐厅古色古香的包间里,一个身穿高定套装的女子正坐在主位上,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送到勾勒精致的唇边,轻轻含住。
听到推门的声音后,才把手指移开,吐出一口烟雾,抬起头,对着走进来的那个一身西装的男子妩媚一笑,风情万种:你来呐。
嗯。闻到烟味,男子漂亮淡漠的眉眼浮现起淡淡的不悦。
女子轻笑一声: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我抽烟。
我不是不喜欢你抽烟,我只是不喜欢抽烟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慢条斯理又平静冷淡的解释,显出了她的自作多情,陈语摁着烟头的指尖尴尬地顿了顿,而后笑了笑:顾清时,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顾清时没有说话,在旋转桌的最那头坐下,和陈语隔了八菜一汤两茶杯的距离。
陈语脖子微微前探,手撑着下巴,打量了他一眼:难得啊,居然穿了正装。
见客人的基本礼仪。
领结打得很漂亮。
我夫人打的。
陈语的巧笑嫣然僵在了嘴角:你结婚了?
难道我父亲没有告诉你吗。顾清时慢吞吞地理着身前的餐巾,我以为我父亲让我来见你,就已经告诉过你了。
陈语旋即恢复自然:伯父没有告诉我,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吧。那你今天怎么不把你夫人带来?
她脸上受了点伤,又爱美,应该不太想见外人。
看不出来,你居然会体贴人了。
顾清时理着餐巾的手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嗯,我夫人年纪还小。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我不解你的风情,只是因为你是客人,我会体贴认,因为她是我的小娇妻。
陈语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顾清时的意思,面上依然笑着,心中却有些苦涩:清时,如果当年我没有去法国,我们会不会……
不会。
我一直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顾清时的声音很温吞,很平和,漫不经心,有些惫懒,却很坚定。
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而后陈语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粲然一笑:顾清时,你真是太不绅士了。
抱歉。
陪我喝几杯酒总可以了吧?
我自己开车来的,所以不能喝酒。
就算你再不插手公司的事情,顾家也不至于不给你派司机吧?
只是因为我想自己开车来而已。顾清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陈语短短几分钟已经碰了好几颗钉子,顾清时的态度也很明确。
或者说这么多年来顾清时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是她自己非要不甘心的死缠烂打。
陈语看着桌子那头低着头慢条斯理喝着汤的男人,依然是她记忆中漫不经心慵懒淡漠的样子,即使他们都到了快三十的年纪,可是他看上去依然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少年。
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是她十几年都没有攻下来的堡垒。
但是这么个男人如今居然结了婚?她很好奇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勾了勾嘴角,抿了一口酒,她感觉这次回国会很有意思。
她放下酒杯,拿起筷子,随意扒拉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在法国也已经订婚了。
话音刚落,顾清时就突然放下了碗,勺子和碗壁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陈语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看来他其实还是在意她的。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顾清时对服务员说道:请帮我打包一份汤,还有这个排骨。
好的先生,请稍等。
顾清时点点头,转过身来准备结账,却一不小心对上了陈语有些一言难尽的尴尬眼神。
他缓缓开口解释道:我刚喝了一碗,味道不错,想带回去给我夫人尝一尝。
我刚才说的……
?
……
陈语看着顾清时眉眼间困倦迷茫的神情,就知道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突然之间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就好像你一个人在卖力表演,唯一的观众却在vip席位上抠着脚,整个包间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