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栖刚想关掉手机,假装没看见, 沈深的第二条信息就接踵而至。
【戚栖, 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逃避。】
【我理解你不愿意面对我, 我也一直没有想过要打扰你的生活, 但是我就只想自私这么一次,好好和你谈谈】
【我已经决定出国了, 明天一早的机票,今天晚上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有的事我希望可以说明白, 亏欠你的那些我也希望可以补偿】
【我会在你家门口等你,等到明天早上飞机起飞为止】
看到最后一条戚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疯了吗?在她家门口等?哪个家门口?戚家?天水华庭?还是顾家?
这么冷的天, 他要是等一晚上,肯定早就冻死了,冻死就算了, 关键是如果是在顾家门口等,让人瞧见了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
戚栖有些头疼。
沈深的性子是最温和好说话的,不过也都是表象, 实际上他的性子是最轴的,因为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所以别人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对他进行说教,他只能自己想明白。
偏偏他心思又重,往往有的事情钻了牛角尖后出来就要比别人难上许多,不然上一世也不至于会差点得了抑郁症。
戚栖正是因为了解这点,所以才觉得头疼。
她总不能真的让沈深在门口等一夜,他不是普通人,万一闹大了,很难收场,连带着顾家也难堪。
但她也不可能大晚上的在撩了自己老公之后再跑出去见别的男人。
她想了想,还是回复到【抱歉,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我的话,那么我希望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也很珍惜,希望你能理解。】
沈深很快回复到:【我明白,我也能理解,但是我就是希望能再见见你,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戚栖也不犹豫:【很抱歉,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我很爱我的先生,我想他也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如果我这个时候出来见你,他知道了一定会不开心的。而我十分不愿意他不开心。】
这条消息发出后,戚栖看着聊天界面上“沈深”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输入了很久后,又变成了“沈深”,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如此循环反复,一直过了将近十分钟,戚栖才收到沈深的消息。
短短的一个字【好】。
戚栖松了一口气。
沈深又回复到【我可以和你打一个电话吗】
【有些事,过了一辈子了,总觉得还是要说出来,也算给余生一个交代。】
戚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浴室的方向,低头想了一下,就拿着手机从床上爬起来,裹了一件及踝的大衣就出了房间。
她觉得有的话的确还是应该说清楚。
说清楚就算了解,往后的日子,就是她和顾清时好好过了。
就像沈深说的,也算是给余生一个交代。
她出了房门,走到走廊里,在拐角处倚着墙蹲下了,把自己整个儿蜷在大衣里,哈出一口热气,才拨通了沈深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
“喂。”
素来低沉的声音比平时还喑哑几分,温和沉稳之下是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
戚栖“嗯”了一声:“我们尽量长话短说吧。”
电话那头略微顿了一下,然后答道:“好,我们长话短说。”
然而话太长,却不知从何短说而起,相对沉默,只听得见北方的风在夜里的呼啸。
沉默半晌,沈深终于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
听上去仿佛像是幼儿礼貌用语教学,然而只有这两个人明白,这一声“对不起”和“没关系”包含着横跨两辈子的生与死,悔与悟,思念和放下。
“很感谢你,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你陪我走过的,我会一直记得。”
“唔。”戚栖低着头,一只手逗弄着地上的蚂蚁,“其实你不记得最好,反正那时候我也是有私心的,也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戚栖,我是在你离开后第十年自杀的。”
戚栖指尖一用力,差点把地上的小蚂蚁给摁死。
“你离开后我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放不下。戚栖,我真的太想你了,可能你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想念,就是一想起你,浑身的细胞都在疼,我实在疼得没办法了。”
“真的,戚栖,我实在没办法了,没有做到答应你的好好活下去,我很抱歉。”
戚栖想电话头一定也和她现在一样在吹着寒风,不然为什么沈深的声音会那么缥缈。
她觉得实在太冷了,收回了手指,看着蚂蚁倔强地往选定的那个方向走去,缓缓吐了口热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计较。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就当这一切都是因果吧。你看我上辈子一直当好人,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幸运,过得这么好。你也是好人,所以你这辈子也会过得好的,你不是要出国了吗?国外认识你的人不多,你的私生饭应该也没那么有钱追出去,所以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都挺好的,就没必要再想我了。”
“沈深,老天爷让我们重来一次,是给我们一个读档重新通关的机会的,不是让我们重蹈覆辙的。你也可以当我自私,我就是喜欢顾清时,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施原,你们的感受我都不想再考虑了。你们自己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吧,我不想再当什么救世主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沈深的声音依然温柔得仿佛春日里的水,似乎冬日的严寒对于他来说也是无动于衷,“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这一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可以好好生活,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上一世你应该是喜欢我的,为我付出那么多,为什么这一世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呢?又或者其实从来都是我的自作多情。”沈深顿了顿,“戚栖,你有喜欢过我吗,不是粉丝对于一个艺人之间的喜欢,而是单纯的男女之间的喜欢。”
“没有。”戚栖几乎没有多想,“这个世界上喜欢分很多种,有朋友间的喜欢,有兄弟姐妹间的喜欢,有崇拜的喜欢,所以我的确是喜欢过你的。但是男女之间那种,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悠长又无奈的笑:“这样啊,我明白了。”
“所以你放下了吗?”
“没有。”
“......”
“但是我打算放下了,我明天就去法国了,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这个国家,我想去看看,合适的话,可能就定居了。”
戚栖刚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劲,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明天要去法国......”
还没等到沈深的回答,就听到“吱呀”一声房门响,落在地上几何形的亮光打破了走廊的昏暗,颀长的身影从屋里迈了出来,氤氲着水汽,带来了一阵暖风。
戚栖连忙挂掉电话:“我还有事,先挂了。”
然而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夜里十分突兀。
“沈深通话结束”六个大字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顾清时的视线里,他隐约只听到一句“你明天去法国”,本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却因为屏幕上“沈深”两个字,变得让人不开心起来。
当他瞥见蹲在地上只裹了一件大衣的戚栖的时候就更加不开心了,她的鼻尖和眼角都已经冻得通红。
这么怕冷的人,躲到外面来吹了这么久的寒风,就为了和自己的偶像打一个电话吗。
他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可是想着有另外一个男人让她如此看重,心里的酸意和妒忌一时间难以自持,汹涌而来,激发成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却又被他的理智勉强压下。
他抿了抿唇,走过去,搂着戚栖站了起来,帮她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小心不要感冒了。”
“嗯。”戚栖抬着头朝他笑了笑,“我们快进去吧,好冷呀。”
你也知道冷。
顾清时心里有些不开心,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裹着戚栖把她送回了床上,怕她在外面冻僵了手脚,扒掉大衣后用被子给她掖得严严实实的。
戚栖乖乖地躺在床上,看着顾清时给她掖着被子,因为刚洗过澡,头发软软地贴在他额头上,显得格外温柔。
温柔到让她心跳加快。
沈深也温柔,可是那种温柔只会让她觉得恰到好处的舒服,而不是这种心尖儿上略微发着颤,蘸着蜜一样的甜。
她是喜欢顾清时的。
也只喜欢顾清时。
遇见越多的事,她越是坚定这一点。
想到这儿她唇角勾出一丝笑意,然后软软地叫了一声:“老公~”
正给她捂着脚的顾清时立马提高了警惕。
戚栖见顾清时像根木头一样,于是侧过身子,撑着脑袋,任凭被子顺着她的肩膀滑下去,露出白皙圆润的角头和锁骨,腿也不老实地从被子里伸出来,脚尖儿绷直,蹭上顾清时睡袍下修长笔直的腿。
然后撑着脑袋朝顾清时柔柔笑着:“老公。”
顾清时垂下了眼帘,眸色变得幽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实,30号正文完结
第62章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小胖鸟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无辜的小胖鸟却根本没有自己已经被标狼打的自觉性, 仍然嚣张地舞动着自己的脚丫子试图挑衅顾清时的底线。
然而却被顾清时眼疾手快地捉住了那只不老实的脚。
她在外面蹲得有些久,脚被冻得有些凉,顾清时的肌肤却是温热的, 他的手修长又宽大,包裹着她的脚的时候, 带来切实的暖意。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她的脚心, 酥痒一下子游走过全身传到了头顶,戚栖最怕挠痒,这一下差点没笑出来, 于是本能地就想收回脚, 顾清时手上却突然用了力,握得紧了些。
戚栖的脚没有能够收回来, 反而因为这个动作让被子滑落而下,雪白纤细的腿衬着老宅颜色浓艳的锦被,视觉上很是诱人。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 戚栖的主动权似乎就完全丧失了。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特别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躺平, 任人宰割。
不过她做好了被宰割的准备。
想到这儿,她的面颊上浮现出了自然的娇艳的绯色。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顾清时看着不是不心动。
然而他只是握着她的脚,又塞回了被子里:“不要乱动。”
戚栖:......
是她不够诱人还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
她觉得自己还要主动一点才行, 于是把头发往后一撩,坐起身,准备扑倒顾清时, 来个霸王硬上弓,然而还没等她伸出魔爪,门就被“哐哐哐”砸响了。
是砸响,不是敲响。
如果不是对顾家的安保还有些信心,戚栖听着这个敲门声还以为是进了贼。
满室暧昧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哥,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给我设套子,你有本事就开门啊!你出来!”
一边说一边把门砸得响。
有下人过来劝他:“二少爷,你喝多了,先回去休息吧,大少爷和夫人也已经休息了。”
顾停云却不管不顾:“我没喝多,今天这事儿必须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今天不罢休。哥,你出来啊!哥!”
叫魂一样。
戚栖觉得但凡有盘花生米,顾停云也不会喝成这样。
她叹了口气,认命般地仰躺回床上。
顾清时把她的手臂塞回被窝里,神色淡然,却依然看得出来有些不悦:“你先睡,我去处理一点事情。”
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
戚栖听见门从外面带上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推推搡搡,再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外又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戚栖伸手盖住自己的脸,觉得心累。
她下定决心要早点搬回天水华庭去,享受他们新婚夫妻美好的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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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停云自己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一个厅堂。
厅堂里只有两个人。
顾停云和顾清时。
桌上却摆了三瓶18年的迈卡伦。
而下人都已经被驱散,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只能听见顾停云醉熏熏的声音。
“哥,我还叫你一声哥,因为你就是我哥,我认。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他妈设这个圈套是什么意思?逗我好玩儿?看我一个人蹦跶来蹦跶去就像看戏一样?有意思吗?你他妈有意思吗?!”
说完他仰头灌下一整个威士忌杯的纯酒,然后重重放下被子,向后一靠,喉头里低低滚出一句脏话。
顾清时也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慢条斯理地喝完:“都解决了?”
“解决?”顾停云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嗤笑一声,“一开始问题就不是问题,还需要我解决什么?你这么问有意思吗?”
“问题怎么不是问题?展大那批货的处理我没有插手,而且你能查到借贷人是我,也不容易。”顾清时的语气轻飘飘的,听上去就像是在陈述最简单的事实而已。
顾停云知道他哥是想认可他的能力,但是他根本不想领这个情:“顾清时,你这是在施舍我吗?有必要吗?故意给我做一个局,然后让我破局,就是为了照顾我这可怜可悲的自尊心?你他妈真的觉得我傻是不是?哄小孩儿呢?谁他妈稀罕啊!”
顾停云的眼睛已经充血,一杯接一杯根本停不下来。
他没有办法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
他自卑又自负,嫉妒顾清时却又崇拜他,所以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愤怒难堪却又没办法去恨。
顾清时这种性子能花心思在他身上,也是因为真心把他当弟弟,不然要么就任凭他自生自灭了,要么就在威胁到Time利益的第一刻就压得他翻不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