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流行什么人设这样的词汇,但他也知道自己早先在张云清那里表现的不像是热衷德克士的。
所以想了想,还是看了一下周围,见那边有个商场,走了进去,最终吃了一碗牛肉面。
“好吃吗?”他回去后,张云清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不错,汤汁很浓,肉也挺好的,明天买给你?”
张云清叹了口气:“我心里是想的,师兄,但我的身体不是太想,明天看情况吧。”
李泽庭点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则想着,明天去问问医生,如果她能吃,怎么也要拐着她吃两口。
他不说话,张云清一时也想不到说什么,谈话就中断了,一时间气氛就有那么点尴尬。
李泽庭本来是最擅长沉默的,不说手里有事情的时候,就是没事情的时候,他也可以长时间不说话。
但此时同张云清单独相处,这种沉默就让他有些失措,他想了想:“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疑惑。”
“什么?”张云清看向他。
“你为什么……叫我师兄呢?”
张云清一怔。
师兄本来是同门间的称呼,考研的时候报考了同一个导师,这是师兄弟,再延伸一下,是同一个科系的。
她和李泽庭别说不同科系了,连文理都不一样,再是叫不上师兄的。
不过不是她一个人这么叫,是他们整个L大都这么叫!
李泽庭太强了,强的往后二十年,他们学校就没有比他更有出息的,然后那真是从上到下都想同他攀上关系。
于是这师兄就流传起来了。
为什么?
我学长是李泽庭,什么感觉?
我师兄是李泽庭,又是什么感觉!
所以到了后来,他们L大那是只有李泽庭是师兄了,硬生生把其他人正牌师兄的地位都给抢了。
她叫习惯了,见了李泽庭自然就叫师兄,却没想到同别人大不一样。
此时也不好说出真正原因,只有含糊道:“那个,不能叫吗?”
“没有。”
“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就是这么叫了。”
李泽庭点点头,嘴边,就不由得有了笑意。
张云清叫他师兄,的确是比叫学长,更亲切的。而且,好像也没有其他人这么叫。
学生会和云腾的人叫他老大,老师们叫他的名字,父母叫阿庭,学校里的其他人过去好像是叫他会长……也真的只有张云清叫她师兄。
这么想着,就道:“你有什么小名吗?”
“也不算什么小名,就是我妈妈过去会叫我云云。”他们那里一般叫小名,是最后一个字重叠或加一个小字。但她最后一个字是清,那不管是叫清清还是小清都不是太合适,她家太后就取了中间的字,不定什么时候会这么叫她。
“云云吗?青云直上?”
张云清笑了:“还云腾万里。”
“你以前,是短发吗?”李泽庭眯着眼看她。
“嗯,到高中的时候才留起来。”为了留这个头发她可是好做了一番抗争,她妈妈觉得她头发本就多,再留长了更不好打理,执意让她保持短发,是她死活不愿意,这才算是留了下来。一直到后来要生大象,怕坐月子不方便,这才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剪了的。不过后来又留了起来。
“你是D市的。”
“是啊。”
“你们那里有一个龙湖。”
“师兄去过我们那里?”
李泽庭看着她,点点头:“四年前。”
“咦?”
“那一天……”他慢慢地说着,压抑着心中的情绪,他其实早有怀疑,但在这一刻终于确定了,“也有个人对我说她叫云云。”
张云清忍不住的长大了嘴。
“那个人对我说,将来她要青云直上,云腾万里……”
张云清呻吟一声,捂住了脸,也不知道是要激动兴奋,还是难堪尴尬了。
李泽庭要不说,她是怎么也对不上去的,那一天晚上实在是太黑了,当时的市政建设相当一般,连路灯都没有,当天也没有月亮,她虽然给对面的人摆置了半天,也是没看清脸的。后来再想到那天的事,着实是有点害怕而又有那么一点羞耻的。
那一天她很郁闷,非常郁闷,因为她妈妈非要让她继续上那个寄宿学校。
在三年前她去上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那学校到底怎么样,见教学楼怪新,教室怪大就挺高兴的,再加上那时候她也和她妈妈一样对她爸爸充满了愤怒,也觉得不能便宜他了,要花他的钱,狠狠的花!
但三年上下来,也觉得那学校非常一般,就不是太愿意了,而且她的成绩本来是能上市重点的,也许还达不到上最好的高中的地步,也能上第二、第三了。
但她妈妈还是那句话——不能便宜了你爸爸!
她非常愤怒,还委屈,就跑了出来。
跑着跑着就到了湖边——那个湖就在市区,她倒也没有跑太远。
倒也不是真的想轻生什么的,可也不由得想,要是跳下去会怎么样?要是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有人难过?她爸爸会难过吗?她妈妈会后悔吗?她的同学会怀念她吗?
不知道,一片茫然。
这么想着,就发现有个人坐在湖边,也呆呆的看着湖——她看不到那人的容貌,但能看到那人是一动不动的。
要是后来,再给她个胆子也不敢上去搭话。
但那时候她正处于中二期,又正处于满腔愤怒,早先还想了一下死后的世界,倒是真不怕。
就过去开了口:“跳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刚才自己还想着死了如何,这时候却是劝人的话。
那人没有理她,她也不在乎,继续道:“很难过,很痛苦,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起码我们四肢健全头脑清楚,多少残疾人还活的好好的呢。其实真残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脑子是好的;要是脑子不好了呢,也没关系,起码活着。活着就比死了强。”
“……我没有想死。”那人终于开口了。
“哦……”她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
那人笑了。
“不是吗?”她不服气道。
“很有道理。”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年龄的问题,前面有说,她家太后害怕她上不了家属小学,四五岁就把她给塞进去了……
第33章 云腾
张云清记得那个晚上, 一是那是她少女时代和她家太后发生的最大一次矛盾;二来, 过后也总是免不了的会有些后悔——如果当时她再坚持一下, 如果当时她再强硬一下,是不是就不用再上那个寄宿学校, 然后她的大学会不会更好一点,然后她也许就会有更好的平台?
听到她的这些疑惑,刘灵还曾撕扯着她的脸:“怎么, 你不想和我遇上吗?告诉你,咱们是命中注定的!”
她在这种淫威下只有连连点头,过后也就不再想了。
想这些也没用, 她生活不错,想要有更好的平台, 继续努力就好了。
而除了这些, 还因为那天晚上, 第一次有人对她的思想做了肯定,这话有点不太对, 因为她早先也没有同别人说过那些话, 她曾经尝试着说过,但都说不完, 也没有人在意。
同龄人觉得她的思想古怪,她家太后更觉得她古怪——小小孩子,说什么生啊死啊的, 人生还长着呢!
但那些思想,的确是她一早就有的。
在她看着自己父母争吵、打架、摔东西的时候;
在她母亲恶狠狠的说不能便宜了她的父亲的时候;
在她站在陌生的宿舍里的时候;
……
那些事都不稀奇, 她们那个宿舍里带上她有三个父母是离婚的,其中还有一个父母都不在本地,另外一个,虽然父母没有离婚,对她也很是忽略。但不是说别人也有这样的遭遇,她就不痛苦了。
张云清清楚的记得当时她是痛苦的。
蓝天白云,青草萋萋,她坐在操场旁边的栏杆上,却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最终意义,就想到了死,然后又想,这么死了好像没有什么不好,可也没有什么好的。然后就在想,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没有病痛没有残疾,已经很不错了,那还痛苦什么啊!
这么想着想着,痛苦并没有减轻,但好像不再迷茫。
她这些话曾尝试给身边人说,但没有听众,之后也就不说了。
那一天遇到那么一个人,嘟噜出了那么一大串,那人竟然还赞赏了!
张云清立刻就有点不知所措,本来是无知无畏的,一下,就有点局促了。
不过她那时候也是真中二,于是继续在那里摆置:“这人死了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能再活呢,那就等于是重新开始了,那真无所谓,投胎成老鼠蟑螂其实也没什么,总是另外一种体验;而要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那也就彻底结束了,也没什么。”
那人又笑了:“是啊,总归都是没什么的。”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虽然当时中二,还是有那么点警惕心,就没说自己的大名,而说了小名。
“芸芸?”
“云云!不是芸芸众生的芸芸,是青云直上云腾万里的云云!”
那人又笑了。
想到这些往事,张云清简直想挖个坑给自己埋进去,她哪有那么大的脸啊,还青云直上,还云腾万里……
不过这话,在别人叫她小名的时候,她还真没少说。
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清又有个云,所以中二时期,特别喜欢这两句,虽然那个青和她的清不是同一个字,音总是一样的……
张云清捂着自己的脸:“师兄,我胡说的,你千万不要记着。”
“说的挺好的。”声音里是浓浓的笑意。
张云清忍不住的锤了下床铺。
羞耻度爆表了有没有!
“真的挺好的。”她这个样子,落在李泽庭眼里,那真是可爱的无以复加,真想上去把每根手指头都含一遍,不过女孩子脸皮薄,也不好一直逗,就道,“这不我后来就用上了。”
“咦?”张云清抬起头。
“注册公司的时候就用了嘛。”
张云清不由得张开了嘴,简直有一股要尖叫的冲动!
如果这是二十年后,她一定要立刻给刘灵打电话,哪怕她在南极呢,也要联系上,对她狂吼:“你知道咱们师兄的云腾为什么叫云腾吗?知道吗知道吗知道?不是什么云啊水啊蛇啊!是因为我啊!因为我中二时期的瞎忽悠才有了这个名字啊!我是云腾的命名人啊啊啊啊!”
咬了下牙,让自己冷静一下,但还是有点磕巴:“真、真的?”
“嗯。”
“为、为什么?”
“就是觉得挺好的,然后……青云直上,云腾万里嘛。”
“师兄!”
李泽庭再次笑了,张云清看着他,不由得也笑了:“师兄怎么会去D市?”
“那时候高考刚结束。”
“啊?”
“我去散散心。”李泽庭垂下眼,“当时虽然还没出成绩,但我也知道,是上不了X大了。”
张云清一怔,随即明白了。
后来虽然有人说李泽庭上什么大学,甚至上不上大学都无所谓,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显然不是这样的。
那么一个学霸,老师都敢说服他让出保送名额的,突然考砸了,心中,不知道多失落。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直以来X大都可以说是李泽庭的目标,小时候是别人说给他的,大了些就觉得那是自己理所当然要上的,也没有理由不上。
但就是出现了意外,虽然只晕倒了一场,后面的也都不在状态。
都不用去估算,就知道自己这次不行了。
没有人敢在他身边说分数高考回读之类的事情,他自己则不得不想。
一时想回读一年,一时又想,干脆就不上了。
心浮气躁,给家里说了一声,就跑了出来,也没有特意想去哪儿,就是到火车站,看到还能买上D市的票,就买了。
D市挺有名,历史上有名气,有很多名胜古迹,去了之后却发现这个城市老破小,古迹是要探寻的,他也没那个心思,见那里那个湖还不错,就坐在那里发呆。
那湖也挺有名,和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人有关联。
湖周边是修整过的,有柳树有台阶有亭子,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在想,千年之前这湖在;
千年之后,这湖大概也还在。
但千年之前没有他,千年之后他更不知道在哪儿之类的问题。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大概就是从白天到傍晚又到夜晚。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个人,然后张嘴就是什么跳下去就完了的话,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听到后来却觉得有点意思,然后搭上了话。
天很黑,看不清那人的容貌,甚至男女都看不出来。
声音是清丽的,但很多少年在变声期也是这样。
短头发,穿了一身运动服。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年龄应该不是很大,说话不只是内容,甚至语气都有一种就算老天都要弄死我,我也没关系的气势。
很嚣张,还有一点幼稚,却又意外的,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