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燃心里有个打死结的线渐渐松散了。
不知道曹忆芸威胁温志成的事是什么,如果真的很严重,那她总不能等着曹忆芸破罐子破摔把事捅漏,至少她要先联系上温志成,先向温志成了解情况。
温燃找到上午那会儿温志成给她打电话的号码,看到是国内的手机号码拧了下眉,回拨这个号码,已关机。
查询号码归属地,号码显示是北京。
温燃裙子拉链在后背,才拉了一半,看到是北京,她停住动作,紧着眉头想起之前接过一个北京打来的座机。
沈砚推门进来,咔哒一声上锁,走到温燃身后,帮她拉开拉链,“怎么了。”
温燃看着镜子里的沈砚,他身上有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但因他站在她身后,无端变暖了两分。
“没什么,我在联系温志成。”
温燃把手机号码截图给杨淼让她查手机号码的使用名字是谁,边和沈砚说曹忆芸打来的电话,“所以我要找到他,问他了解情况。”
沈砚眉间匆匆闪过一抹异色,方才在外面待的那一会儿未感觉冷,此时后知后觉出冷来,声音也不自觉变紧,“燃燃,关于温董。”
“你等一下。”温燃摆手示意他等会儿再说,找到之前北京打来的座机拨过去。
电话接通,温燃说:“您……”
对方径自说:“您好,这里是北京XX医院肿瘤科,请问有什么……”
温燃听到“医院”两个字,脑袋就重重嗡的一声响,举着手机怔怔呆住。
肿瘤科?为什么是肿瘤科?
温志成长肿瘤了吗?
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还是癌症?
医院,肿瘤科,这两个词没办法不让温燃恐慌。
这两个词会让任何人恐慌。
沈砚忽然抢走她耳边手机,是明显不想让她接电话的凛然。
温燃回过神来,急了,立即要抢,“你干什么,手机给我啊。”
沈砚未还。
温燃手机听筒声音大,听到对方一直在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温燃无法控制发抖的声音的大声说:“帮我查一下,患者温志成在哪个病房。”
温燃眼里有慌张,有恐惧,已经顾不得去想沈砚为什么不想让她打这个电话,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沈砚的衣摆。
沈砚眸中一痛,深深闭上眼,揽她入怀。
再睁开眼时,手机按了免提,温燃听到对方说:“抱歉,我们这边无法查询,请问您与患者是什么关系,我建议您直接联系患者以及患者家属。”
温燃急道:“无法查询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在你们那里住院,你应该能查到的啊,我是他女儿,我知道他身份证号,麻烦你再帮我查查看,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查,需要我亲自去医院问吗,你们医院系统不是输入姓名就有显示吗!”
对方依然道:“对不起,我们这边无法查询。”
沈砚替温燃挂断电话,紧紧抱住她,“燃燃,燃燃,别急,冷静点。”
温燃根本无法保持冷静,这人说无法查询,而不是说查询不到,她心里所有的疑惑突然之间全部解开了。
当事情发生时,大部分人下意识都做了最坏打算,温燃也如此,瞬间想明白温志成为什么没在她生日当天给她打电话,不是出海了,而是在手术。
为什么手术后两天才打电话?
是不是他一直在昏迷中?
他生了重病,但他不想让她知道,一直都在瞒着她。
温燃全身都在发抖,沈砚抱着她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变得越来越凉。
温燃想要去找韩叔叔,他们是多年好友,韩叔叔一定知道她爸在哪。
但是手都在哆嗦,使不上力气,“沈砚,你,你帮我换衣服。”
沈砚帮她换上裤子和羊毛衫,看到她手臂上的疤时,他眼神暗了一瞬,然后继续帮她穿上。
温燃满眼都是雾气,嗓音沙哑颤抖,“沈砚,我爸,我爸他……”
沈砚沉稳道:“别多想,温董不会有事。”
换好衣服温燃按手机,看杨淼有没有查到那个手机号码是谁。
杨淼平常接到她短信都是秒回,这次杨淼却没回复。
为什么温志成会把裙子送到杨淼那里?
温燃冲出房间直奔舞池找杨淼的人影,杨淼正站在角落里神色复杂犹豫地看手机。
“杨淼!”温燃跑过去,急色问:“你在看什么,查到了吗?你和我爸有联系吗?”
杨淼被吓得一激灵,满脸慌张掩饰不住,温燃又急又气,端着一张脸变得阴沉,不用说话,就用目光逼问着杨淼。
杨淼心知瞒不住,拿起手机给她看屏幕,“是韩董的秘书。”
温燃逼问:“我爸呢,你和我爸有联系吗?”
杨淼慌忙摇头。
温燃找到卡座里的韩思桐,韩思桐在和苗致远喝酒,温燃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两个人怎么在喝酒,问韩思桐,“韩叔现在在家吗?”
韩思桐喝得强撑着理智,看出温燃的焦急,她没询问,直接给家里打电话。
通完电话,韩思桐打了个酒嗝,捂着嘴说:“我爸刚到家,下午从北京回来的,怎么了吗?”
温燃听到这句话,脚一软差点跌倒,沈砚稳稳捞住她。
韩叔是知情的,温燃想冲过去找韩叔,接着她看到苗致远,语无伦次说:“苗律师,你哥是不是医生,他在哪个院,我爸肯定转院走的,你能让他帮我查查他吗,或者让他给北京朋友打电话,应该有同学吧,都是医生,拜托了。”
苗致远听明白了,但是他也有点醉,“沈总不能查吗,沈总应该有认识人吧。”
温燃在刚刚手机被沈砚抢走时,有什么思绪在脑袋里面转了一下,但是太快,她没抓住。
温燃说:“我不知道,麻烦你帮我问问。”
苗致远抬眼看沈总,沈总紧紧盯着温燃,那眼里似乎隐约有痛意。
苗致远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眼花,再看过去,沈总神色已恢复自然,苗致远若有所思点头道:“好,我给你问问。”
之后温燃疯了一般,冲出去就对司机报地址,直奔韩家。
沈砚一直陪着她,除了安抚,他没说其他任何话,一双清冷的眸子在温燃看不到的地方,转变得幽深如渊。
温燃即将知道温董的病,也即将知道他早知情。
第67章 高调恋爱
韩庞风尘仆仆到家, 妻子唐舒兰为他脱外套, 询问着,“温志成现在怎么样了?”
“说不准, 时好时坏的。”韩庞拧着眉头一声叹息。
这次韩庞去北京,主要是给温志成办出院, 同时又给温志成办另一家医院的住院。
上次匆匆从本市转院到北京,温志成就后悔了, 担心被查到转院记录,这次没再办转院手续。
两个医院的治疗方案差不多,唯一差别是之前温志成用医院座机给温燃打过电话,温志成防着温燃反应过来给医院打电话, 就换了医院。
温燃从小就聪明, 跳过级的孩子, 只要她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她很快就能按图索骥寻到真相。
温志成那次是疼得厉害了,实在想听听温燃的声音, 没忍住, 就给温燃打了电话。
打完也不敢吱声, 听着温燃一声声问哪位,温志成疼得浑身颤抖, 但心是真的安了许多。
这病最让人无奈的就是疼, 疼痛难忍,温志成那么能扛的人,都疼得受不住。
人也瘦了, 瘦得快成皮包骨。
这若是让温燃那小丫头看见,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
二十三四岁就失去父亲,哪个女孩能承受。
韩老教授从里间出来,也询问着,“温志成还能熬几个月?”
韩庞对父亲也还是那句话,说不准,时好时坏的。
同样的病,有早死有晚死的,医生估计还能活一两个月,但也没准半个月就熬不住,也可能偏偏就熬了三个月。
一切都是未知。
韩老教授接过儿媳妇递来的茶,轻叹道:“燃燃还不知道吧,温志成瞒着她干什么啊,这若是死都见不到,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你还没劝动温志成?”
韩庞语气不好,“他说他对不起温燃,没照顾好她,临死前就不让她难受了。我是劝不动,要不您老去劝,看您能不能劝动。”
唐舒兰瞪他,“你和爸少说两句。”
韩庞见到老朋友的情况差,他心情也好不起来,再被父亲这么埋怨他什么都干不好,好像他连劝个将死之人都劝不动,也挺生气。
就在气氛僵硬的晚饭时,温燃闯了进来,她脸上布满焦急与慌张。
餐桌旁的人同时面色变凝重,唐舒兰先起身,“沈砚和燃燃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
沈砚礼貌道谢,温燃勉强说出七个字,“吃过了,谢谢阿姨。”
她声音颤抖,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般,直直地望着韩庞,明明来前在车上就已想好要问的话,这时却说不出来了。
韩老教授已猜出温燃八成知道了,明知故问,“沈砚啊,燃燃怎么了?”
沈砚站在温燃身侧,未答,只垂睫望着温燃。
“韩爷爷,韩叔叔,”温燃倔强地站得笔直,但肩膀在颤抖,“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爸在哪,我要见他。”
韩庞和父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讶异。
韩庞放下筷子时,暗自忖度着温燃怎么会知道,抬眉镇定问:“知道什么了?”
“知道我爸病了。”温燃一字一顿道。
“瞎说,你爸什么时候病了,不是在海岛放松吗,下午还和我打电话了,”韩庞试着转移话题,“思桐呢,思桐不是和你一起玩呢吗。”
温燃不信韩庞说的话,“韩叔叔,那你现在给我爸打电话,你当着我的面问他身体怎么样。”
韩庞不悦道:“温燃,没有礼貌了啊。你这什么孩子,居然还咒自己父亲生病?”
韩庞态度坚定,明显不会告诉温燃,沈砚牵起温燃的手想带她离开,温燃没动,“曹忆芸和我说她有我爸的把柄,能让我爸身败名裂,能让我爸进监狱,让我三天内找到我爸,否则她就曝光。”
韩庞没当回事儿,摆手道:“行了,知道了。”
唐舒兰打圆场,拽温燃到沙发上坐着,商量着让温燃年三十来家里过年。
沈砚说着,“唐姨,燃燃过年在我家过。”
“是吗?”唐舒兰知道一点沈冀不同意温燃的事,微微诧异,然后笑说:“那也好,那就初一来也行,燃燃只要想来,就随时来。”
温燃垂着眼,双手绞在一起,很久都没说话。
沈砚手掌轻覆到温燃头上,揽她倚在自己肩上,和她低声说着话,“温董会没事的,别多想。”
温燃做不到不多想。
医院和肿瘤科这两个词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还有很多她之前忽略的蛛丝马迹也不断想起来。
关于温城集团和韩氏的战略合作合同,说要给钱戈雅分红的那个合同,她现在相信温志成爱她,自始至终他都把她当亲生女儿,那么那个长期合作的分红受益人就不该是钱戈雅。
温燃猛地起身跑回餐厅,韩庞正和父亲低言,冷不丁看见温燃跑过来,皱眉呵斥道:“你什么时候能像思桐一样稳当点?”温燃之前在韩家住过好几年,这样的教育语气对温燃来说稀松平常。
韩老教授不敢苟同,“思桐什么时候能像燃燃一样没规没矩的我才高兴。”
温燃也落实了没规没矩,“韩叔叔,之前您和温城集团签的合同在书房吗?”
韩庞没想到温燃问这个,被袭击了个措手不及,震惊全写在脸上。
温燃跑得很快,看到韩庞几乎肯定承认的神色后就立即往楼上跑。
韩庞急得追上去,“温燃你给回来!”
但他年过半百了,哪里追得上温燃,“沈砚,你给我抓住她!”
沈砚未追上去,扶着韩老教授缓慢上楼,低声让韩老教授慢点,他眸光平静,但隐约可见深处的浓重波澜。
温燃冲进书房,立即上锁。
她已经对韩叔叔书房熟门熟路到知道抽屉钥匙放在哪里,找到钥匙就打开抽屉,手忙脚乱地翻看一份又一份合同。
韩庞在外面敲门大喊开门,温燃翻了好几份,找到和温城集团的合同。
手发干发抖到翻不开纸张,急得手指沾了口水翻页,终于看到分红受益人。
两个字:
温燃。
温燃眼里不断上涌着湿气,强忍着憋回去,仔细看协议条款,看到温城集团投资了一笔巨额款目。
她下意识继续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就看到了曹忆芸和温志成签的婚后财产投资的协议书,曹忆芸签了字。
而这笔投资,全部都转到韩氏账上,并且以后将慢慢都汇到她的账上。
温燃浑身的力气一点点地消失,合同和协议书滑着指尖掉落,摔在桌面上。
一切都明白了。
温志成在转移财产。
演了那么多戏,为了让曹忆芸相信他。
他的目的是,把他所有的钱,都留给她。
她明明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她。
打开门,温燃怔怔抬头看门外站着的人,但是看不清。
她眼前是和温志成吵架的一幕又一幕。
她一直在和他对着干,讽刺他,不理他,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喊自己是野种。
就连今天上午,她还埋怨他只知道问她吃没吃饭,只知道问她吃什么了。
他那么爱她。
她对他都做了什么。
韩庞瞒也瞒不住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叹道:“你爸很爱你。”
温燃耳边响起温志成和她说过的话——“在钱戈雅她们欺负你的时候,爸没有作为,爸知道这伤了你,爸做事的方式不对,也做错了事,但是燃燃,有一个事实你要永远记住,你是爸最重要的人,爸爸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