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志成也已经醒来,护工在帮他擦身子。擦身子究竟是不好被温燃看见,每次这时候,都会把门锁上。
里间的门锁着,温燃在外面急得敲门,“阿姨,你先把门打开,我有事找我爸。”
护工连忙开了门,温燃冲进来,温志成不悦地看着她,“燃燃,你都又长一岁了,能不能稳当点啊?前两天刚好,怎么又活回去了?”
“就您稳,”温燃说着,然后急忙把手机给温志成说,“真的假的,这就是她的把柄吗?”
温志成垂眼左右划着那些照片。
曹忆芸发的所谓证据,确实就是她拿捏他的把柄。
但如今,他都快要死了,财产也差不多都散出去了,他也没得怕了。
只是,他怕女儿对他失望。
“宝贝,”温志成抬眼看焦急的温燃,不安地说,“爸好像和霍东霖钱戈雅没有区别,你是不是对爸失望了?”
温燃下意识就摇头,“你和他们怎么能一样,不一样的啊。”
霍东霖是个会设局伤害女性的人,甚至会伤害聋哑人,而钱戈雅和她妈以前虐待未成年,之后又各种借刀杀人,借机打压温燃,他们都是伤害过人的人。
温志成没伤害过什么人,他在公司里也很得人心,人心所向德高望重。
说着,温燃又问:“爸,曹忆芸说您故意伤人,这个黄虎是谁?”
温志成却未解释,轻描淡写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曹忆芸说的其他的……”
温志成仍是那句话,“疯狗咬人,不用理她。”
沈家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徐嫚女士最紧张,快步走向正在跑步机上的沈砚,直截了当按了暂停。
沈砚手机在房间里,还没看到这消息。
他早起喝了杯水就来跑步,脸和脖子上都是湿汗,头发和衣服也被汗浸湿,一滴滴往下掉着汗,被突然按下停止,呼吸起伏还很大。
徐嫚着急地递给他手机看,“儿子,快看快看,你是不是还没看见呢?燃燃家的事儿。”
沈砚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接过手机。
运动过后,沈砚的气息还未喘匀,在看清楚曹忆芸都发了什么后,沉默地走下跑步机,神色不明。
沈冀年三十晚上和网友下了半宿的围棋,惨败得让他怀疑人生。
早上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还想继续对战,可网友不在线,给他留言说下午有空继续对战。
沈冀还挺不乐意,这网友大年初一还挺忙啊?
接着他拿起手机看到助理发来的朋友圈,也第一时间过来找沈砚,看到沈砚站在跑步机旁眉头紧蹙。
“别担心,”沈冀拎起一瓶水递给沈砚,“大年初一,没什么人手,都是值班人在,就算接到报警,也不会立即出警抓人。一个经济案,一个刑事案,又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案子了。初七上班后才会有人受理,调查也得查个把月的。”
徐嫚说:“其实想也能想到,温志成当年创业没什么家底,这么快就爬起来,在当时法律还不完善的时候,贿赂和逃税不意外。”
“不过这个黄虎是谁?”徐嫚问沈冀,“你听说过这个名吗?”
沈冀仔细回忆着,年头实在太多,完全没印象。
沈砚把手机递还给徐嫚女士,“我去联系温燃。”
沈冀叫住他,难得没用命令的语气,而是商量着说:“儿子,如果他们没事,尽量在家待到初七,行不行?”
沈砚没给确切答案,只道:“我先联系温燃。”
温志成没告诉温燃这个黄虎是谁,状态也还可以,知道曹忆芸发疯,也没急,还让温燃扶他去走走。
外面还是冷,温燃怕把温志成冻感冒了,也就是在医院里走一走。
温燃听到沈砚来电时,正陪温志成坐在一楼大厅里看儿童游乐区的两个小孩。
没接,挂了,然后发视频通话过去。
沈砚还穿着跑步的运动短袖,温燃看见他就笑了,“砚总,大年初一,您也不忘管理身材吗?”
沈砚扬眉,“没事?”
“没事啊,我爸说不用管那个疯女人,”温燃转着摄像头给沈砚看温志成,喊他,“爸,你对我们砚砚笑一下。”
温志成回头瞪她,“把手机给我放下,让谁给谁笑呢?”
沈砚放松下来的低缓声音从电话另端传过来,“叔叔,过年好。”
温志成“哼”了声,“拜年也没红包。”
“砚总也过年好,”温燃笑眯眯的,“砚总给我发红包吗?”
沈砚缓缓低笑,“有,宝贝新年快乐。”
温志成在温燃旁边捂耳朵,心烦。
两个人电话视频还没结束,温燃留护工陪着温志成,她去没人的角落里和沈砚聊天。
等她再抬头时,看到沈砚身后的瓷砖墙面很像是浴室。
沈砚正在脱衣服。
温燃第一次见沈砚脱短袖的画面,他双手举过头顶,抓住短袖的后脖领向上拽,随着运动短袖一点点往上挪,沈砚的腹肌露了出来,然后向上是胸肌。
短袖全部脱下来,他两个肌肉块的手臂看着便充满力量。
温燃看得面红耳赤,沈砚浓烈的男性荷尔蒙隔着屏幕都钻了出来。
“沈砚,你干嘛呢。”
手机镜头只能看到他腰腹以上的画面,接着沈砚弯腰蹲了下去,画面只能看到浴室的墙。
传来沈砚在浴室里空旷回荡的声音,“洗澡。”
温燃:“……”
视频还开着呢,洗什么澡啊。
温燃看着墙问:“那你人呢?”
“裤子。”沈砚淡淡两个字。
……哦。
温燃自动给这两个字加上了一个和脱短袖相同的动词。
“那我挂了啊。”温燃匆匆说。
终于,视频里传来沈砚的低笑。
他笑声在浴室里回荡,传到手机话筒里,再传进温燃耳里,入耳低磁撩人,像他用手指在她心口若有似无地拨弄着,温燃心跳都加速,立即挂了视频。
沈砚这绝对是故意的,温燃后知后觉沈砚以前洗澡不关门什么的,肯定也都是故意的。
温志成和温燃状态尚且不错,没有受到曹忆芸的影响,沈砚就没有立即动身去找温燃。
沈砚和温燃说父亲让他初七再走,温燃也劝沈砚晚来两天没关系。
温燃为了防止集团的向总陈总他们这些人找上她,旧号码关机,无关的人暂时找不到他们。
买了新的手机号码,告诉给商君衍韩思桐这些比较亲近的人,自在地过着春节假。
过节这两天的异地恋,温燃没事儿就趴在温志成旁边的沙发上和沈砚发微信。
听沈砚说沈家长辈们在循环看她打架子鼓的视频,温燃犹豫着问沈砚,“我想和长辈们拜年,可以吗?”
初一当天她只和嫚嫚妈妈拜年了,还没和其他长辈拜年。
沈砚不给温燃任何压力,温燃如果不拜年没关系,想拜年自然也可以。
于是温燃发视频给徐嫚女士,凡是在徐嫚女士身边的长辈,温燃都拜年拜了个遍。
温燃交际向来不是问题,拜完年后和长辈们又聊了好一会儿。
隔着电话就用漂亮乖巧的笑容收服了好几位长辈。
和徐嫚女士视频结束,沈砚给温燃打电话,温和地汇报行程,“晚上我有同学聚会,读博时的同学。”
顿了顿,沈砚问:“担不担心?”
温燃轻哼了声。
沈砚问:“担心?”
温燃语气骄慢,“我怎么会担心?”
“嗯?”
温燃自信满满地说:“沈砚将他全部的爱,都给了温燃,温燃还担心什么?”
沈砚轻轻笑了,“是啊,沈砚,那么那么,爱温燃。”
温燃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担心。
初五当天,温家习俗破五要吃饺子,营养师和做饭阿姨给温志成做了易消化的小饺子,心情当真能正向影响病人情况,温志成的情况好转了些,至少没有再瘦下去。
温燃已经快成医院超市的大客户了,她一直陪温志成在医院,没运动,还一个劲儿的吃零食,哪怕她是吃不胖的人,腰上都多了一圈小赘肉。
医院超市没有大超市的购物推车,只有地上拖着的那种筐。
温燃没随时拖着,放在一排架子前,转了一会儿才回来拽筐。
温燃徘徊在架子旁边,想买曲奇饼干吃,咬着手指纠结要不要买。
等她终于决定买两盒曲奇饼干时,突然发现筐里少了两袋薯片。
温燃弯腰翻了又翻 ,确实少了两袋,感觉自己脑袋可能不大好使了。
接着她转了两圈,筐里又明晃晃的多了一箱牛奶。
温燃想了会儿,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眯眯地蹲在地上托腮看这箱牛奶。
过了会儿,皮鞋声一步步接近她,接着是两条大长腿。
温燃刚要抬头,突然一个红包掉进筐里。红包装得很厚,落到筐里时像本书“啪”一声掉进来。
而后,是有质感带笑意的声音,“沈冀董事长的。”
温燃乐得捂嘴笑。
接着又掉进来第二个红包,“徐嫚女士的。”
然后是第三个,“我的。”
温燃以为就三个红包,没想到沈砚又说,爷爷给的,奶奶给的,二叔小姑等人给的,每个人都给温燃准备了红包,扔过来十多个红包。
温燃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这是已经被长辈们当作沈家儿媳妇了吗?
最后,这人也蹲了下来。
沈砚穿着长风衣,风衣触地,却毫不在意。
风衣里面的白衬衫规整洁白一尘不染,衬得他冷白皮的面容更加清冷,他唇边渐渐浮起笑意,“燃宝宝,开心吗。”
温燃双手握拳挡着嘴边的笑,挡不住,笑意飞出眼睛,对他狂点头,“开心。”
收红包实在让人愉快,一连收了这么多来自沈砚家长辈的十多个红包,就更开心了,温燃早已喜笑颜开,还很感动,对沈砚狂点头。
沈砚牵温燃的手陪温燃去看温志成,温燃拎着那十多个红包,兴奋地不住问沈砚怎么初五就来了,不是初七在公司开完早会才来的吗。
沈砚说:“想你。”
温燃就更喜上眉梢了。
医院电梯前面排队等电梯的人很多,温燃站在沈砚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和他说这五六天她都干嘛了,说着说着,温燃发现沈砚不怎么看她。
沈砚没系领带,白衬衫的绅士扣未系,温燃挠了挠他锁骨上的那颗浅痣,“你为什么不看我,你想什么呢?”
沈砚缓缓低头,垂眼看她,轻描淡写说:“想亲你,在克制。”
温燃:“……”
哦。
电梯没等来,两个人去消防通道走楼梯。
楼梯间人也很多,到五楼时人才变少,到八楼时,楼梯间终于没人了。
温燃快走两步,站在沈砚前面的高台阶上,低头命令他,“沈教授,抬头。”
沈砚垂睫一笑,而后缓缓抬头,他眸光望进她清澈的眼里,“温同学?”
楼梯间拐角有光照进来,杂糅着温柔时光落到俩人侧脸上,像极了在校园的楼梯相遇。
温燃站在高台阶上未下去,双手背在身后,倾身吻他。
沈砚站在低台阶,比温燃矮了半头,仰头接受她的赠吻。
随着窗外阳光愈加明媚绚烂,温燃迈下一个台阶,沈砚迈上一个台阶,变成他低头拥吻温燃。
分开五天半,想念变得炽热,热吻在阳光下妙不可言。
唇分时,温燃嘴唇水光泛亮,呼吸不稳,眼睛都变得失神。
沈砚额头抵着她,气息很热,“宝宝,新年快乐,平安幸福。”
沈砚来看望温志成,温燃本以为温志成没给沈砚准备红包,没想到温志成从枕头底下拿出红包递给沈砚。
温志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硬而已。
温燃机灵鬼,立即在旁边说:“砚砚,快说谢谢爸。”
温志成瞪她,“你给我闭嘴。”
沈砚轻笑了声,“谢谢叔。”
沈砚一直在医院陪到晚上,温志成状态不错,有温燃总逗他笑,看着比温燃刚找到他时要有力气。
晚上准备去酒店办入住时,温志成叫住了沈砚,“再坐会儿吧。”
温燃和沈砚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想到温志成要聊什么,温燃按下床的按钮,上半身自动升起,温燃为温志成重新弄了下他倚着的枕头,轻声说:“爸,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我们没关系的,医生说你情绪最好不要有大波动。”
“没关系,就是关于黄虎,”温志成轻轻拍着温燃的手,“宝贝,这可能会令你不舒服。”
温燃脑袋突然像被锤子敲了,敲得她快脑袋快碎了,疼得皱眉。
什么意思?难道是她亲生父亲吗。
温志成把她的亲生父亲打成植物人的吗?
温志成看出温燃所想,弹了她一脑壳,“瞎想什么呢。”
温燃:“……”
他这个语气就是很容易让她瞎想啊。
其实是,温志成只要提起黄虎,就要提起黎萍。
温志成这么多年,从未和温燃说过黎萍一句话坏话,也未和温燃贬低过黎萍半句,纵使他心里有很多怨恨,都未曾与女儿说过母亲的一句不好。
现在,他要对温燃说关于黎萍的荒唐事,他不想伤温燃,怕温燃接受不了,所以一直等到沈砚来。
世上的人总是有好有坏,也有一小部分的女人,总是扮演着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背地里还做着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