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也有了一朵红头花,还是她爸爸送给她的。
阿芜有些高兴,忍不住伸手想要接过那朵红头花,可又想到或许几天之后,奶奶就会带着大伯母她们从她手里抢走那朵红头花,她心里又不是那么想要了。
她清楚,有些东西,拥有过再失去,远比从未拥有过来的痛苦。
“嗯,这是给爸爸的小阿芜的。”
谢长征看着女儿想要又不敢接的小模样,心里越发酸涩的厉害,他伸手握住阿芜的小手,然后将那朵红头花放在她的手心里。
“以后阿芜想要的,只要爸爸能做到,都会给你。”
谢长征也顾不上会不会将女儿宠坏了,他亏欠了女儿那么多,这辈子他宁愿将她宠坏,也不要她再受一点委屈了。
他宁可她骄纵任性,成为别人眼中的坏孩子,宁愿她泼辣刁钻,不讨任何一个人喜欢,也要她永远开开心心的,恣意张扬地活着。
他会为女儿创造无数资本,让她有任性的资格,让所有人都迁就她。
“可是、可是……”
阿芜觉得脑袋的伤口一抽一抽的,有些头疼,总觉得现在的爸爸妈妈似乎有些怪怪的。
“阿芜喜欢爸爸吗,等阿芜的伤好以后,就跟妈妈一块搬去爸爸生活的地方好不好。”
不等女儿纠结完,谢长征就装作漫不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因为保住了自己的小腿,谢长征不打算按照上辈子的路线转业回地方,在老家和那些所谓的家人斗智斗勇。
谢长征明白,不管他娘做了多大的错事,在外人看来,那毕竟是他娘,而且谢长征也没办法真的下狠心弄死对方,一旦他转业回到了老家,离那些人近了,就免不得面对一地鸡毛。
他倒不是怕那些人,而是担心妻女受那些人的影响,可军区就不一样了,那是他的地盘,而且驻军的地方和老家隔着十万八千里,别说他那些家人没有胆子坐那么远的火车去找他,就算那些人去了,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可以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而且谢长征知道之后几次战争的影响,军属们居住的那一片地方是安全的,即便外国敌对势力的火力再猛,逐渐发展起来的华国军队都能够将他们抵挡在边境之外,让妻女跟着他去军区生活,他也能够彻底放心,还有更多的机会和妻女培养感情。
徐春秀看了眼谢长征的伤脚,她心中了然,丈夫腿上的伤果然并不严重。
“真的吗?”
阿芜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那、那奶呢?她跟着一块过去吗?”
阿芜的心里有些小激动,她对眼前这个爹有些陌生,可也知道这个爹是疼她的,如果她和娘能够搬去和爸爸一块住,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再帮大伯二伯以及小姑们洗衣服,不用再做一大家子的饭菜,也没有人动辄打骂她们娘俩。
“不跟,就你和你娘,爸爸会给阿芜和你娘买好多漂亮的新衣裳,以后阿芜餐餐都有鸡蛋吃,隔三差五就能吃顿肉,爸爸会将阿芜养的白白胖胖的。”
谢长征郑重地承诺到,他摸了摸女儿黑瘦的脸颊,其实按照他每个月打给家里的津贴和票券,他的女儿本就该娇惯的犹如城里的小孩。
现在他没那么傻了,他挣得那些东西,自然不会便宜的外人。
“白白胖胖的,那不就成了小白猪了。”
阿芜忍不住笑了,她想到了村里那头传说中从外国引进的小猪崽,原本村里养的猪崽全都是小花猪或是小黑猪,而那头小猪崽是县里统一发放到各个生产队的,粉白粉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引的猪圈里原先养的那几头小公猪一个劲儿地往那头标志的小白猪身边凑,为此还发生了好几次公猪斗殴事件,害的大队长不得不将那头小白猪挪出来,单独喂养。
“那,那爹可以跟我拉勾吗?”
想到爹爹描述的美好生活,阿芜即期待,又害怕。
“当然可以。”
谢长征勾住女儿的小手指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徐春秀看女儿开心到忘了脑袋上的伤痛,关于离婚的念头,越发淡泊了。
离开乡下,跟着谢长征去军区生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不然即便跟谢长征离婚,在户籍管理严苛的现在,她也没办法带着女儿离开生产队,到时候,依旧和谢家那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而那些厚颜无耻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她和谢长征离婚的事实,只要女儿身上留着一半谢家的血,只要女儿还是谢家的孙女,她们就不会放弃利阿芜身上可以带来的利益。
就这样吧,徐春秀看了眼正和女儿拉勾的丈夫,上辈子女儿死后,她浑浑噩噩了半辈子,现在得了重生的机会,她也该试着立起来了,总不能再一次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谢长征的身上。
——
“你说想要暂借老刘头的那栋房子?”
苗大山看着谢长征,面露犹豫。
他口中的老刘头是村里一个孤寡老人,前年刚去世,留下了几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因为没有直系亲属,那几间房子现在归大队所有。
倒不是没有人觊觎过那几间房子,只是这玩意儿给了谁其他人都会有意见,而且村里的宅基地尚且宽裕,比起修整那几间漏水的破房子,大伙儿更愿意申请一块宅基地,然后建几间结实气派的新房子。
这会儿谢长征提出要借那几间房子,苗大山心里意识到,这个外甥真的和谢家生分了,分家也势在必行。
只是苗大山这边还记得他堂妹前不久拜托他说和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这个房子该借还是不该借。
“我这辈子,可能就阿芜一个女儿,我娘怎么苛责我都行,可我没办法接受阿芜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娘还让我闺女自生自灭,那个家,我是不放心让她们娘俩住下去了。”
谢长征叹了口气,想到自己那个堂妹的德性,苗大山也心有戚戚,到嘴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不妨跟叔您透个底吧,我这条腿就算真的废了,部队上也会安排好我的工作,在我回乡养伤前,我的领导向我漏了一个口风,如果我的腿没有留下后遗症,按照我的功绩,这次升正团级是跑不了了,就算真的残废了,按照我的军衔,转业回到地方后,少说也是副局一级的干部。”
比起苗凤妹这个堂妹,对于苗大山来说,肯定是他这个当干部的外甥更值得亲近。
毕竟苗大山的亲兄弟姐妹都还有一堆,苗凤妹这个隔了两层的堂妹,并不是什么稀罕人物,这些年,苗大山看似亲近这个堂妹,看的也是谢长征这个外甥的脸面。
“真的!”
苗大山惊呆了,他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只是公社主任,副局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公社主任都要讨好的存在啊。
苗大山忍不住激动地搓了搓手,他可以想象到,一旦他们生产队出了一个副局长,以后在资源分配时,他们生产队能够得到多大的便宜。
“中!”
苗大山咬了咬牙,“那房子我就做主先借给你们了,不过顶多住到你养好伤位置,毕竟这是公家的房子,等你养完伤了,是带着春秀娘俩去任职,还是将她们娘俩继续留在队上,那几间房子都得还回来了,那个时候,你可以考虑批一块宅基地,或是直接向队里买下那几间屋子,我虽然是队长,可权利也是有限的,没办法做主将那几间房子直接分给你们。”
“还有,那几间房子好些年没住人了,正好现在农闲,我找几个人替你修一下屋顶,敲几张床和家具。”
苗大山这句话算是向谢长征卖好,希望他将来出息了,也不忘提携一下老家的乡亲。
这一场谈话宾主尽欢,很快的,生产队的其他人包括谢家,都知晓了谢长征向苗大山讨了之前老刘头的那几间房子,只等谢芜出院后就搬出去住的事情。
在苗凤妹的心里,儿子还是那个孝顺的儿子,现在只是和她怄气,只要她稍微服个软,儿子就会听坏地带着那对母女回来。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苗凤妹心里依旧不怎么急,她就等着谢芜出院回来的那天。
至于眼光短浅的张小娟等人就更加不急了,她们深怕瘸腿的小叔子拖累他们一家,巴不得谢长征彻底和这个家断了联系呢。
——
这是谢秀珠这段日子第七次上山了,她在上辈子谢芜发现那个狼崽子的徘徊,只是上辈子那个时候,她看不上那个狼崽子,还嘲笑谢芜为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压根不知道具体的地点,这会儿只能在附近,白白废了很多功夫。
“簌簌——”
忽然背后的草丛传来一阵响动,谢秀珠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只见一只灰白色的小兔从草丛里窜出来,飞快扎进另一边的灌木丛。
谢秀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看来今天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看了看日头,谢秀珠转身下山。
原本骚动的灌木丛缝隙间,一道锐利的视线随着谢秀珠的消失而收敛,又是一阵窸窣声,灌木丛恢复了平静。
第190章 七零小福女11
“行了,孩子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可以出院了。”
大夫小心揭开纱布,看到伤口愈合状态良好,并没有发炎的迹象,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以给孩子办出院手续了,如果可以,之后每隔三四天来医院换一次药,如果不方便,就在你们生产队的卫生站点换一下药,只不过要注意卫生,不要再次感染。”
大夫对乡下卫生站的赤脚大夫持怀疑态度,可这些话也不好明说,只能隐晦提点谢长征夫妇。
谢长征和徐春秀自然不会嫌麻烦,连连表示等到换药的日子一定会带着孩子来县城的医院,在离开的时候,谢长征夫妇还不忘向大夫询问了照顾阿芜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带着阿芜离开。
——
“卡车,大卡车!”
村里的孩子正在生产队外的小池塘里玩耍,看到一辆挂军牌的大卡车缓缓向村子驶来,欢呼着冲了过去。
他们这儿经济并不发达,生产队里倒是有一辆拖拉机,不过那辆拖拉机只在农忙时使用,因为拖拉机损耗的柴油是珍惜又昂贵的,更多的时候,村里人进城都会使用三轮车或是驴车牛车,这样庞大的军用卡车村里的孩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
因为小孩子们太闹腾,谢长征只能带着妻女下车,好在已经到了生产队,距离他们之后暂时落脚的那栋房子,也就四五分钟的脚程。
苗大山听到响动走到村子外,看到谢长征带着谢芜母女从军用卡车上下来,对于谢长征的能耐又有了新的的评估。
要知道军用的卡车并不是随意就能够使用的,谢长征能够和当地的驻军联系,并且为刚刚伤愈,不方便行动的女儿暂时借用了这辆卡车,足以证明谢长征当初说的话是真的,他非但没有因为受伤成了废人,相反,他很有可能还会再进一步,前途无量。
这样出息的后辈,只能教好,不能得罪,苗大山也有私心,他的几个孙子都已经快到征兵的年龄了,这年头当兵吃香,光有身体素质没有足够的门路,未必能够当上兵,如果能够和谢长征交好,让他帮忙活动活动关系,自己几个孙子当上兵的机会就又多了几层。
苗大山心里警醒,也越发替那个拎不清的堂妹一家人惋惜,真的和这个出息的儿子/兄弟离了心,恐怕谢家人的损失远比他们想象中来的大得多了。
“长征,要不要让那位军人同志下来喝杯水?吃顿便饭”
苗大山是个会钻营的,想着远水解不了近火,于是琢磨着要不要将开车的那个小兵留下来吃顿饭,也好多一份交情。
“不用了。”
谢长征摇了摇头,“部队里有部队里的规矩。”
说着,他朝车里的人敬了一个军礼,示意对方可以返回营地。
“老刘头大房子比较破旧,不过顶已经补好了,至少不会漏风漏雨,床、柜子桌椅都是以前老刘头留下来的,我把一些坏掉的家具修了一下,勉强也能用。”
苗大山挥赶走起哄凑热闹的孩子们,给开车的军人空出一条道来倒车,看到军车安全从村门口离开后,又带着谢长征一家去了老刘头家里。
“我能做主将老刘头的家暂时借给你们一家人住着,可没办法再分你们一份粮食。”
苗大山看着这个有些破旧的房子,颇为为难地说道:“年中刚分完粮食没多久,长征你的粮食关系早就转到了军区,更加分不了粮食了,之后你们一家三口的口粮,恐怕还得从你娘那里讨要过来。”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因为谢家没有分家,所有的粮食都在苗凤妹手中,全家十几口人的口粮,都是由她一个人分配的。
按照苗大山对自己那个堂妹的理解,对方恐怕还等着谢长征低头,轻易不肯将这些粮食拿出来。
“我知道的。”
谢长征冲着苗大山笑的苦涩,“这件事,我还得麻烦大山叔您了,之前娘说了,要将我们这一房从家里分出去,我还年轻,得请大山叔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叔伯为我做见证,那毕竟是我爹娘,养老的责任,大哥二哥承担多少,我也不会落下,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孤身一人,也有妻女要养活,我不求爹娘多分我家产,只求必要的口粮、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暂时撑到我伤好以后吧。”
谢长征的这番话有理有据,就连苗大山这个最坚持父母在不分家的固执长辈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谁都知道,谢家之所以能够住气派的红砖房,靠的都是谢长征寄回家的那些津贴,可现在谢长征不要房,不要钱,只要徐春秀和谢芜那份口粮,可以说是极其厚道的做法了。
不过苗大山也隐隐意识到了谢长征这次分家的决心,他让自己和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做见证,摆明了不打算向老太太服软,要把分家这件事白纸黑字写下一份证明,让谢家那些人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往更深一些想,谢长征说自己会和大哥二哥尽一样的责任,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不打算再无条件的供养那一大家子,谢长耕和谢长犁每年挣得工分才多少,按照这两兄弟的份例给,恐怕一年到头都花不了十几二十块养老钱,这个数字,甚至还比不上谢长征每个月寄回家的津贴的一半。
“中,现在大家还在地里干活,到了晚上,我就找齐人去你家,处理完这个问题。”
苗大山看了眼谢长征身后不曾吭声的徐春秀母女,这才在县城待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啊,原本黑瘦的母女俩似乎胖了一些,还白了一些,谢芜年轻,这个变化在她身上凸显的格外明显,苗大山以前从未仔细打量过谢家三房的这个小姑娘,这会儿仔细端详了一番,惊觉对方的模样着实有些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