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秀,你看你做的好事!”
重生以来,谢秀珠就习惯对这个三嫂颐指气使,这会儿在气头上,就更别奢求她能够平心静气地和徐春秀说话了。
“啧,我在我家院子外泼水,碍着你什么事了,再说了,咱们虽然分了家,可辈分上,你还得叫我一声三嫂,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忍了,现在大伙儿都还看着呢,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嫂子的?”
徐春秀将脸盆挎在右侧的腰上,斜眼看着那个气的直跳脚的小姑子。
谢秀珠从来没见她这个嫂子这般硬气过,看着徐春秀目瞪口呆,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外星人一样。
“三嫂,我这不是急坏了吗,这双鞋是娘刚给我买的,就这样被你给弄脏了。”
谢秀珠的余光瞧见不少妇人在周遭晃悠,估计是有心看她们的好戏,于是将火憋到肚子里,耐住脾气好言好语地对徐春秀说道。
在心里,谢秀珠早就将徐春秀颠来倒去摔了八千遍,以往就跟鹌鹑一样的女人,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这样和自己说话。
只不过刚刚确实是她沉不住气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怎么对这对母女都没关系,这些话也传不到外面,可现在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直呼徐春秀这个三嫂的名字,旁人只会觉得她这个小姑子不懂事,败坏她的名声。
“我以为小姑子隔三差五就做新衣服买新鞋子,对这些东西早就不稀罕了呢。”
徐春秀面带讽刺地看着谢秀珠脚上那簇新的鞋面,这些东西可不就是占着他们一家的便宜得来的,对方哪有脸来控诉她呢。
“再说了,我就倒盆水,谁知道小姑子扒着我家的门在做什么呢?”
“诶呦,时间也不早了,我得上工了,小姑子,我就不和你闲聊了,你也知道的,我和你三哥现在一点家底都没有,你三哥又伤了腿,我再不上工挣点工分,全家都得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去。”
说罢,徐春秀甩甩手,将脸盆放到门后,将大门关上,还当着谢秀珠的面上了一把锁,就差指着谢秀珠的鼻子说拿她当贼防了。
谢秀珠气的脸都红了,她习惯了徐春秀母女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会儿徐春秀变得牙尖嘴利了,谢秀珠一时间倒反应不过来了。
“诶,春秀以前多温柔的一个人,从来没听她这样说过话。”
“是啊,可见谢家老宅那边的人把人逼成什么样了,春秀要是不硬起来,之前三丫就活不下去了。”
“造孽啊,谢家人可真不把媳妇当人看,就连这谢秀珠也有些不像样,再怎么说,当小姑子的也不能对嫂子大呼小叫啊。”
谢秀珠听着周遭的议论,恨的牙痒痒,她看着锁起来的大门,心里琢磨着,这一次她受了这样的委屈,决对不能无功而返了。
——
徐春秀的巨大变化,或许是那次谢芜摔伤脑袋,差点死掉那件事引起的,谢秀珠当天虽然不在场,可也听旁人转述过当天发生的事情,知道那天徐春秀为了给女儿看病,和她娘撕破脸了。
或许是她这辈子真的将徐春秀逼到了一定份上,有些物极必反了。
可谢芜这会儿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往日又被徐春秀教成了应声虫的性格,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变。
谢秀珠想着,徐春秀虽然把大门锁了,可不代表她就进不去啊。
老刘头的这个房子年久失修,村里人虽然帮忙修缮过,可更多精力还是放在屋顶上,至于四周的围墙,不少部位开始坍塌,最低的地方,只比谢秀珠高小半个头,她只要踮起脚尖,就能够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她避开旁人的视线,假装羞愤地离开,实际上是绕了一条远路,偷偷摸摸来到了老刘头家背面,这一块靠近塘子,附近没有房屋,也没有村人经过,谢秀珠挽起自己的袖子,搬来不少石块,踩在那些垒起的石块上,翻过了围墙,然后闭上眼,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
复生正和嗷嗷一块趴在院子的大树底下,阿芜在树下铺了一块干净的垫子,一人一狗可以肆意的在这块垫子的范围内翻滚嬉闹,阿芜则是在不远处清洗白菜。
小狼崽坏心眼地将毛茸茸的小团子塞进自己的怀里,每当嗷嗷钻出来,准备欢快地跑向阿芜时,又会被他拽住尾巴,重复塞怀里的动作。
可当阿芜看过来时,复生都会用很温柔的动作抚摸嗷嗷的脑袋,在阿芜转过头后,再嫌弃地将那只小狗崽往身下一塞。
“吼——”
复生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忽然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耳朵动了动,发出一声低吼,脑袋也转向了后院的位置。
嗷嗷依旧没心没肺,在发现自己没次冲向阿芜都会被复生拽住尾巴后,干脆放弃了这个游戏,这会儿高兴地转圈圈,追着自己的尾巴咬,对于后面发生的响动,它是半点没有察觉。
复生脚上的绳子依旧没有解开,可是现在绳子的长度已经足够他在整个院子内自由活动。
这会儿阿芜一家已经对他完全放心,将他当作家庭的一份子了,之所以还是没有解开绳子,只是担心复生去家以外的地方,因为他对于除了阿芜一家以外的人依旧抱着敌意,谢长征担心他意外走出家的范围,攻击了村人,闹出什么麻烦来。
因此这会儿小狼崽听到了后院的动静后,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他蹑手蹑脚的,因为从狼群里学来的捕猎技巧,即便穿着鞋,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谢秀珠动作鬼祟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吼——”
复生闻到了谢秀珠身上传来的鱼腥味,这个味道他还记得,这是“娘”早上杀鱼时他曾闻到过的味道。
那是食物,这个奇怪的母兽身上会有这样的味道,一定是因为她偷吃了他们一家的食物。
在小狼崽看来,初阿芜一家以外,任何一个触碰自己食物的秃毛兽人都是敌人,在山上,抢夺食物的双方需要进行一场战争,确定食物的归属权。
因此复生想也没想,飞身一跃,将谢秀珠扑倒在地上,恶狠狠地咬住她的头发,奋力撕扯。
这可能是兽的报复心,在自己没有了毛发以后,复生看除阿芜以外的任何一个秃毛兽人的头发都有些不顺眼了。
“啊——”
谢秀珠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谢长征一家搬到老刘头家后只来得及收拾好前院,这会儿后院依旧一片狼籍,地上布满大小石砾,谢秀珠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铺在地上,手掌心和膝盖瞬间被粗糙的地面磨破,嵌进了不少石子,在加上头皮的撕扯,谢秀珠瞬间泪崩。
重生以后,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啊。
阿芜听到响声从前院跑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惊呆了。
她不知道小姑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后院,可她明白,一旦让村里人知道复生攻击了小姑,这一定会是个大麻烦。
尤其想到那个疼小姑如自己性命的奶奶,阿芜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脑海里顿时浮现了很多往日不美好的记忆。
她告诉自己要稳住起,连忙拉过撕咬谢秀珠头发上瘾的复生,将他推回屋里。
谢秀珠翻过身,好不容易坐起来,看着自己手掌心和膝盖四处血肉模糊的部位,带着哭音想向阿芜算账。
这时阿芜已经将复生安抚好,手里拿着一个麻袋,匆匆茫茫朝谢秀珠走来。
“你——”
谢秀珠正想质问,却被阿芜用麻袋罩住身子。
“快来人啊,我家进贼拉!”
阿芜的手心满是湿汗,她咬着下唇,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一下下重重打在那团麻袋上面。
“你——啊——”
“别打了——啊——痛——”
谢秀珠除了惨叫,根本就说不住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阿芜的喊叫声已经被路过准备上工的村人听见,老刘头家外头的大门上了锁,可阿芜却在屋里大喊进贼了,可见那人是在阿芜家的大人离开后,翻墙进去的。
如果是好人,怎么会在人家家里锁门的情况下翻墙进去呢,这会儿谢长征家就只有阿芜一个刚摔坏脑子,还在养伤的小姑娘,以及那个被谢长征取名为谢复生,脑子可能都有些不太灵光的野孩子,怎么可能是心怀不轨的歹人的对手呢。
几个大汉也顾不得思考了,直接用锄头把老刘头家那面泥土和稻草搭起来的围墙给凿开,冲了进去。
在顺着声音来到后院后,几个大人又赶紧将阿芜推开,一群人将那个麻袋团团围住,手里的锄头还虎视眈眈地对着麻袋的口子。
阿芜有些激动,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小姑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套着麻袋将对方痛扁一顿。
可旁人只当她是害怕,几个心软的妇人干脆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好生哄着。
她们的目光同样对着麻袋的口子,眼神十分不善。
第200章 七零小福女21
“呜——”
麻袋里传来的痛呼声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难道趁着谢家大人不在家偷偷翻墙进来的,是个女人?
几个手持锄头的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警惕且疑惑的目光看向麻袋的口子。
“西呜,呜要讷死呢。”
隔着一层麻布袋,里头人说的话听上去含糊不清了,似乎是在说谢芜,我要弄死你,似乎又不是。
被麻袋套住的谢秀珠混身上下疼的厉害,刚刚阿芜可没有手软,那根烧火棍实打实在她身上抽了十好几下,其中一下正好打在谢秀珠的嘴巴上,恰好把一颗门牙给敲掉了,以至于谢秀珠这会儿说话嘴巴漏风。
因为过于疼痛,这会儿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是意识到一下下砸在自己身上的棍子消失了,却没有注意到麻袋之外出现了许多闻讯赶来的村人。
谢秀珠想要和谢芜理论,咬着牙,从麻袋里挣脱出来,等看到那些手举锄头,警惕地看着她的魁梧大汉时,顿时愣住了。
“这是……谢家的秀珠?”
那些围观的村人也愣住了,说好的小偷,怎么会是谢家的谢秀珠呢?
“小姑,怎么是你?”
阿芜的表情比他们还要惊讶,看到麻袋里钻出来的是谢秀珠,惊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你、你怎么跑我家后院来了!”
阿芜先是懊恼,估计是自责没有看清楚来人,就套了人家麻袋,还把附近的村人给喊了过来,同时脸上还有些疑虑,因为她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家小姑为什么会出现在后院。
没有人怀疑阿芜这番模样是装出来的,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谢家三房这个小姑娘有多乖巧,多老实。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乡下,女孩子六七岁起就要帮大人干活,可但凡日子过的去,不是极度重男轻女的人家,也只会让闺女做一些轻松的活,比如给家里的鸡鸭喂食,帮忙洗菜看火,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
但是谢家不一样,在村人的眼里,谢芜在别的孩子还满地疯跑的时候就开始给家里增添家计了,别的姑娘在家里择菜,她就在山脚河滩边上割猪草,满满一筐猪草能有十多斤重,割满两筐才算一个工分,谢芜一天得挣两个工分苗老太才不会举着烧火棍追着她打。
大冬天,不少女人都想着躲懒,宁可浑身上下穿着脏衣服也不愿意去飘着冰渣的河边洗衣服,谢芜却总是很乖,在徐春秀清洗全家人衣物的时候,帮忙清洗一些小衣小裤,即便手指都冻成萝卜了,也不见她有一声抱怨。
村里人有时候也会觉得徐春秀和谢芜这对母女太没脾气了,却也不得不承认,谢芜真的是一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她从来不抱怨自己亲娘没本事,也总是心疼她娘,一声不吭帮她娘做很多事。
这样懂事的小姑娘,要说她故意揍她小姑,大伙儿都不信,如果谢芜有这样的脾气,早些年也不会被老宅子的人那样欺负了。
他们更相信是谢芜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一下子吓着了,这才用麻袋套住了歹人的身子,大声喊着请他们这些叔伯婶娘帮忙。
话又说回来了,谢家的大门锁着,谢秀珠干嘛趁着她三哥三嫂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翻墙进来呢?
“你丝慌,你明明看大呜了,你丝故意的。”
谢秀珠瞪大眼睛指着阿芜,表情有些凶狠,对方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阿芜似乎被谢秀珠的态度吓到,打着哆嗦躲到一旁的妇人身后,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地说到:“小姑,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不敢的,如果我知道……”
因为过于惊慌,阿芜的话显得慌乱,语序也有些颠倒,可这样的表现恰巧证明了她的清白,因为一个胆小害羞的女孩,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是绝对不可能冷静的。
阿芜都快吓哭了,看着这个头上还缠着纱布,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和那个眼神怨毒,恨不得把谢芜这个侄女生吞活剥的谢秀珠,大伙儿的心会偏向谁,就一目了然了。
“怎么回事啊,一天到晚没个消停。”
苗大山急吼吼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徐春秀和谢长征。
“这不是你家小妹吗?刚刚报信的人说的你家进的那个贼,难道就是她?”
苗大山和那些亲眼见到谢秀珠从麻袋里钻出来的村人一样,满脸的疑惑。
“阿芜,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是爹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家的。”
徐春秀和谢长征满心满眼就是自家的孩子,看到阿芜吓得脸色泛青,更是心疼坏了。
“爹,我真的不知道是小姑,要不然我不敢打她的。”
阿芜有些小心虚,因为严格算来,她欺骗了所有人。
可阿芜就是觉得这样痛快,凭什么老宅子那边的人可以不讲道义,不讲人情,欺负她们娘俩,她们却不能给那些坏人一个教训呢。
之前她和她娘忍气吞声了十多年,换来的也是那些人的变本加厉,阿芜觉得之前的种种或许都是她和娘做了,从一开始,她们就不应该忍耐的。
她想,或许之前那一跤,不是摔坏了她的脑袋,反而将她摔聪明了。
所以她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演起戏里,连她自己都快当真了。
小姑娘急的都快掉眼泪了,眼眶鼻尖红彤彤的,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说到不敢打小姑的时候,她还颤栗地缩了缩肩,让人下意识地猜想平日里谢秀珠这个外表和善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对待这个侄女的,才会让谢芜在提到她时,露出这样害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