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金巧巧都忍了,她察觉到了张佑东的愚孝,她越是忍耐,张佑东的心才会越偏向她,终有一天,这个男人也会无法忍受这个亲妈的。
金巧巧一直在想,上一世叶芜是不是也是这么做了,布局十多年,忍耐了十多年,在张佑东发达后,开始收网,踹开了这群吸血鬼。
“什么,小丫头片子念什么书?你们那么有钱,就把几个侄子接过去,把他们培养成才。”
张婆子一听儿子儿媳妇居然要为了一个赔钱货克扣她的生活费,当即就气的跳脚了。
“妈,这事是佑东同意的,再说了,当初分家的时候只说了我们是赡养主力,可没说大哥他们就不用出任何东西了,这些年我和佑东是怎么做的旁人都看在眼里,别说二十块一个月了,就算每个月只给五块钱,别人也只会觉得我和佑东孝顺。”
乡下地方,那需要花那么多钱呢,就张婆子一个人的开销来说,吃喝都是田里自产的,一个月甚至都花不了几块钱呢。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我怎么就给佑东说了你这么一个媳妇,看看人家草妮儿是怎么对待婆婆的,前些天还给寄来一条拇指粗的金镯子呢,你倒好,连赡养费都要克扣我。你还没给佑东生孩子,将来我儿子要断子绝孙了,你就是该遭雷劈的那一个。”
张婆子指着金巧巧的鼻子骂,对比许三婆,她还觉得自己一个月二十块钱的赡养费委屈了呢。
“妈,我不是没给佑东生孩子,胜男就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佑东都很疼她。”
一开始,金巧巧确实有些魔障,怨恨自己生的不是一个儿子,可渐渐的,血脉相连这种奇妙的感觉触动了她,加上胜男越来越听话懂事,金巧巧也开始认命了,全心全意对待这个女儿,这些年她对张家这些极品的忍耐,也是在为女儿的未来做打算。
她不能让女儿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妈,即便将来他们和老家这些人闹翻了,也得让所有人知道,并不是她金巧巧对不起他们,而是这些人得寸进尺,过分难看的吃相把他们推远了。
“我得问问佑东,他就是这么让他媳妇欺负我的不成?”
张婆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今天这金巧巧是要造反不成。
“那妈快点去吧,问问佑东,是不是不管咱们胜男了,甘愿用他挣来的钱养侄子。”
金巧巧进屋收拾了一袋换季的衣服,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几年,张婆子已经逐渐磨光了张佑东的耐性,这一次他能够同意减少张婆子的赡养费,除了女儿念书的花销增大外,确实也有心寒的原因,张婆子最好闹地厉害一些,彻底将这个男人推到她和女儿的身边。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婆子看着金巧巧的背影不住念叨,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之所以她能够闹腾,靠的就是四儿子的孝顺,现在老四要是不站在她这边了,她还能怎么闹呢,难道真的是她做错了?
——
“咱们对面筒子楼的一户人家好像办理了留职停薪,听说是开始做生意了。”
张佑东下班回来后,金巧巧说起了对面的某户人家,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打量张佑东的表情。
“听说那家的女人面点手艺不错,现在夫妻俩在学校、单位流动摆摊,赚了不少钱,干脆把工作也给停了。”
从去年开始,县城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个体商户,一开始以无业人员居多,现在开始出现了原本有固定工作的工人。
“哦,我们厂里好像也有一个工人办内退了,好像跑南边去了。”
张佑东并不在意,先是走到女儿的小课桌旁检查了一下她的家庭作业,接着走到墙角堆满啤酒箱子的地方拿出一瓶啤酒,开始就着啤酒吃起了小菜。
“你有什么想法吗?”
金巧巧试探着问道。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
张佑东疑惑地看了金巧巧一眼,他能有什么想法。
“你该不是也想我做生意吧?可我除了会打架,还会干什么呢?”
张佑东在食品厂就是干安保的,偶尔抓几个来食品厂偷东西的贼,体能保持的很好,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特长了。
金巧巧被说愣了,她总觉得张佑东将来能够发达,可这会儿张佑东可不像上辈子那样是纺织厂的副厂长,对经营成衣厂有天然的优势,他就是一个普通男人,当过几年兵,体能比普通男人好一点罢了。
而她呢,上辈子是给餐厅洗碗当服务员的,对做生意同样一窍不通。
“行了,现在还有一堆人抢破头想进工厂呢,你可别想有的没的,我要是停职留薪,你信不信一旦生意失败,等我回厂里的时候安保队长的职位就没有了,只能混个小保安当当。”
张佑东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再说了,个体户也就挣钱多,名声并不好,不像他身为工人,到哪儿都让人高看一眼。
“咱们还住着厂里的房子,孩子还在子弟学校念书,每个月交少年宫的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把这个家照顾好,就是替我省麻烦喽。”
张佑东吃了口花生米,冲着宝贝女儿笑了笑,显然对于做生意这件事没有一点心动的迹象。
“我还得炒俩菜。”
金巧巧端着盛菜的盆子走向公共厨房,她得好好冷静冷静。
第86章 六零养娃记完
金巧巧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这是她重新得来的一世,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她一样幸运的人了,难道重来的人生依旧要这样碌碌无为,平淡走过吗?
熟知未来历史进程的她知道张佑东的工作干不了一辈子,大概十年不到的时间,食品厂就会因为亏损严重宣布倒闭,食品厂工作的工人一部分被安排到了其他工厂中,一部分则是半说服半强迫办理了提早退休手续。
而那部分被安排到其他工厂中的幸运儿也没有幸运多久,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大批量的国营工厂受到私人资本以及国外资本的冲击,加上国营工厂内部管理不当,工人工作热情不高,思想守旧的缘故,很快开始了大批量的下岗潮,从那以后,工人再也不是铁饭碗的代名词。
也就是说,这样平稳的生活只剩下十年左右。
九十年代后期,华国经济飞速发展,随之而来的还有物价的极速上涨,那时候张佑东或许还能在别的公司找一份安保的工作,可那点工资绝对不够全家人的花销,至少不能够保证他们的女儿念好的学校,大学毕业后出国读硕。
她明白,机遇是有限的,她不知道未来的彩票号码,因为对股市不曾关注,更加不知道哪一年的股市最红,唯一了解的也就是后世会涨到变态的房价了,可没有本钱,即便是房价最低的当下,她依旧买不起市区一间二三十平的小房子。
金巧巧唯一知道八十年代的生意好做,南边运过来的衣服手表在内地十分畅销,当时胆子大敢开服装店的几乎都在这一波下海潮中赚的盆满钵满。
看着正在喝酒吃菜毫无野心的丈夫,金巧巧不甘地想着,既然张佑东不愿意像上一世那样下海经商,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来呢?
“砰——砰——砰——”
金巧巧的心跳加速,一下下如同擂鼓一样锤击她的胸膛。
是啊,为什么她不可以呢,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她更加了解之后当地流行趋势,从南边进货时规避一些可能会积压的服装款式,确保自己进的货符合当季流行。
其实比起让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接触过服装生意的张佑东辞掉安保的工作下海,还不如换成她自己来呢。
当天晚上,金巧巧就向张佑东提出了自己想要去南边进货的想法。
——
“你的胆子可真大!”
张佑东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忽然想到隔着一层布帘子还睡着自家闺女,马上将声音压低了不少。
“先不说进货的钱,我就问问你,你走了,我要上班,孩子谁来带?要是咱们胜男有什么意外,我看你悔不悔,还有,你敢去南边进货,就不怕被公安抓住,告你一个投机倒把吗?”
这年头倒买倒卖可是犯罪,如果数额较大,甚至还有可能被判死刑,在张佑东看来,自家的小日子过的挺好,完全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他们厂里停薪留职去南边的那个人是因为家里的压力太大了,五个孩子,家里的老人还得了重病,需要花很多钱治病,他和他媳妇的工资根本担负不起这样的重担,所以才想去南边拼一把,可他们就一个闺女,花销并不大啊。
“第一次进货,我不打算买太多的衣服,就当先试试水。”
张佑东考虑的这些问题,金巧巧也都考虑过。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让她更理智,在做事前考虑好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这些年咱们花销的大头就在孝敬咱妈上,我也攒了一点钱。”
一开始的时候,金巧巧还会买点自己喜欢的小东西,可后来有了孩子,她在花钱这件事上就节制了许多,这些年,也攒了一千多块钱,她算过,这些钱足够她第一次进货。
“胜男这儿也不用担心,她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在我进货那段时间只能麻烦你从工厂食堂打包饭菜回家。”
这年头的孩子几乎都是放养的,爷爷奶奶那辈动辄五六个孩子,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孙辈他们根本就管不过来,那些双职工的家庭就只能选择在上班的时候将孩子反锁在家中,或是让稍微懂事的大孩子带着,养孩模式和后世完全不同。
张胜男是金巧巧和张佑东唯一的女儿,还是张佑东三十多岁才得到的女儿,即便比寻常人家更娇宠孩子,在她六七岁的时候,也是把穿衣洗漱的事情做惯的,在金巧巧洗衣做饭的时候,甚至还能搭把手。
“实在不行,我把胜男送老家一段时间,让我妈养着。”
现在孩子放假,不需要上学,送乡下养着还能和几个表哥表姐培养感情。
“至于你说的倒买倒卖,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还得让你牵桥搭线。”
金巧巧想过了,她这样去南边进货确实有风险,一旦被人抓到了,货物充公是最好的结局,就怕货没了,人还得坐牢。
“你和你们公司运输队的刘全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想请刘全帮我开一张条子,如果被公安抓到了,就说我是替食品厂的员工采购演出制服,如果进货量不大的话,完全可以逃过去的。”
金巧巧说的是时下的一种常规操作,这年头也有需要出差的工作,那些去南边出差的人往往会受同事嘱托带点当地特产或是南边比较好买到的电视机收音机回来,这个时候,如果有单位的证明那就好办了,即便被抓到,也不会被认为是投机倒把的人。
只要金巧巧不是大批量进货,这个小法子足够帮她逃过很多麻烦。
“合着你都想好了?”
张佑东听到金巧巧有理有据的回答,意识到妻子来真的了。
“你就这么缺钱,我挣得钱还不够养活你们娘俩吗?”
虽然知道金巧巧想的很周全,可张佑东心里还是有点不大高兴,他觉得妻子绞尽脑汁想着挣钱,只能说明他这个丈夫不够能耐,没办法给予她优渥的生活,可他并不差啊,在这个年代,他已经算是中等收入的男人,身边一块长大的同龄人里,也就况爱军比他强一些。
张佑东不由想到他刚转业回来时他妈私底下和他说的那些话,他妈说他媳妇喜欢况爱军,总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瞧他。
那时候张佑东不信,现在看到媳妇一心向掐钱的模样,张佑东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曾经对况爱军有过好感,因此总是不自觉将自己的日子和况家的日子做比较,所以才会那么不知足。
“今天早上我回家,被妈骂了,因为妈怪我们减少了她的赡养费。”
在张佑东开始怀疑的时候,金巧巧又开口了。
“你一个月挣的不少,只是咱们住着单位的房子,每个月也得给七块钱的租金,加上胜男报了一些课外辅导班,手里的钱越发不够花,佑东,我真怕妈又因为赡养费的事情来你单位闹,所以我想多挣点钱,而且胜男越来越大了,现在还能和咱们挤一间屋子,等她十多岁的时候,还能和你这个当爸的睡一间房吗,我想买房子了。”
金巧巧想着,房子是肯定要买的,不仅是因为将来房价会越来越高,买房是性价比最好的投资,更因为现在房子是他们的刚需,食品厂效益一般,扩建家属楼遥遥无期,想等到单位分房,恐怕也是白日做梦,所以这个房子必须买。
金巧巧的每句话都是为家庭考虑,为长辈孩子考虑,听到她的话,张佑东有些愧疚,今天媳妇回乡下的时候一定又被他妈刁难了吧,自己亲妈什么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刚刚居然还信了他妈的话怀疑妻子有外心。
仔细想想,他这个老婆除了年轻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个性虚荣了一些,也没有别的毛病,这几年有了孩子以后,更是改变了很多,就算她年轻时候真的喜欢过别人又怎么样了,况爱军远在他乡,她还能和对方发生什么不成。
“你让我想想。”
金巧巧说的这些都是他之前没有想到过的生活压力,光靠他一个人挣钱,似乎真的有些捉襟见肘了。
听到张佑东的这句话,金巧巧心中大定,她知道,最后张佑东一定会答应的。
——
最终确实也如金巧巧料想的那般,张佑东答应了,还帮她弄到了单位证明,因为张佑东和食品厂运输队的队长是多年的好友,而运输队常年出差在外,身为运输队队长,那人手里有不少盖了单位印章的证明,张佑东是他信得过的人,干脆地给了他一份。
只不过事情依旧没有那么简单。
比如金巧巧从未在这个年代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人人都说现在南方寸土寸金,可她并不清楚,深城哪里进货最便宜,性价比最高,即便是这个淳朴的年代,依旧有很多骗子,出门在外,她还得提防这些骗子和外头的扒手。
以及将货物带回来后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售卖,如果大张旗鼓,免不得被有心人盯上,要知道即便有单位的盖章,也不是完全安全的,这只是一种钻规则漏洞的方式,一旦被人举报,依旧有受处罚的风险。
所以金巧巧不能将那些东西带回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省城或是市区售卖,尽可能减少遇到熟人的概率。
这么一来,操作上麻烦了许多。
金巧巧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做生意的难度,原来那些年代文中描写的轻而易举的事情,真正实施起来却是那么难,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