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晓见她不言不语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收起笑嘻嘻的语气。
认真道:“苒苒,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保证。”
李苒点头,隔着玻璃门望向外面——一个人坐在大厅,一页页翻着李苒画册,爱不释手的李昌明。
于晓晓见这她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还没跟爸爸说……分手这事儿?”
李苒叹了口气:“还没,他这次突然过来,我一时有点没计划。”
“而且他现在住在贺家,万一我跟贺南方撕破脸,我担心爸爸会受到伤害,想等他回去后再告诉他”
她心有余悸道:“贺南方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晓晓不愿逼她太紧:“你已经很勇敢了。”她欲言又止:“回去之后,我哥一直很担心你……”
李苒抬起头:“是我抱歉……”
“不不不……他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哥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彻底摆脱贺南方,那你就……不能一直住在贺家。”
这个道理李苒当然明白,但是暂时没有选择。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李昌明受到任何伤害,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用蚍蜉撼树一样的微弱反抗,期待着贺南方有一天厌倦她了,顾及以往那点旧情……把她放了。
回想以往的日子,李苒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她就像一株依附贺南方这棵参天大树而长的菟丝花,他们紧密纠缠,从未分开。
当有一天菟丝花想要离开,粗壮的枝干缠绕住她所有细嫩的茎叶,将她紧紧箍住,哪怕枯萎凋零,都不允许离开这棵树。
李苒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这并不是爱情。
——
中午,于晓晓热情洋溢地要请李父吃饭,贺南方却先她一步打电话过来。
她避开李父,冷脸接起。
电话里的声音气定神闲,一如既往的做派:“中午一起吃饭。”
李苒脱口而出:“不要。”
那头静了一秒,忽视她的拒绝,“十二点,公司楼下。”
李苒甚至没有反驳的余地,那头已经将电话挂了。她忍无可忍,正要大骂贺南方是个混蛋,抬头见李父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她憋了回去,看向于晓晓:“你还一起吗?”
于晓晓立刻摇头,眼神畏惧,像是要去赴什么鸿门宴。
中午,路上有些堵。十二点多到公司楼下时,贺南方的车已经等候多时。
车一停下,贺南方身边的助理王稳过来敲窗,他半弯着腰,标准化的问候:“贺先生说,让您坐他的车。”
坐他的车,是怕自己跑了?李苒心里想,多此一举。
不远处停着一辆深灰色的迈巴赫,宽敞的商务车,李苒一上来,就奔着后排的位置去。
但当她跨过前排座位时,却被贺南方拉住手腕。
他仍旧是一身西装,规矩而拘谨地带着领带,拉着李苒时,微微偏头看着她,表情有那么一丝不满。
李苒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他靠在椅背上,交叠着长腿,无声地拍了拍着旁边的座位。
“坐这儿。”
李苒下意识拒绝:“我和爸爸坐一起。”
她抽手,贺南方没有松开,攥着她的手腕更紧。
李苒跟他较量上了,大中午的,这人是不是饿坏脑子了?
李昌明坐在后排察觉到前面的动静,他连忙打圆场:“苒苒,你和南方坐。”
“爸爸喜欢一个人坐,宽敞。”
李苒不情愿地坐过去,她刚坐下,便想甩开贺南方的手。
结果,他不仅没松开,反而从牵着她的手腕,改成捏着手心,总之就是不放开她。
李苒挣扎了几下,细软的手心被他大手包裹的严严实实,估计是嫌她太闹腾了,贺南方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别动。”
车上还有别人,李苒不好发作,就这么瞪着他。
贺南方倒是不怕她等,处变不惊地翻着手里的文件。
车缓缓行驶,一片安静。
贺南方看了会儿电脑之后,随后放下,主动先开口:“上午去干什么了?”
李苒不耐,盯着窗外:“公司。”
贺南方眯着眼,仔细地回忆一番李苒说的公司是哪一个。
终于想起来:“你和于晓晓开的小公司还在?”
李苒额心冒火,听不惯贺南方这种看不起人的语气:“对,还在!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贺南方丝毫不避讳:“确实,我以为倒闭很久了。”
李苒:“……”
她偏过头,不再理睬他。
车内的气氛平静中带着冷场,李昌明不知有没有瞧出他俩之间那些微妙:“苒苒工作的公司很好,领导同事也很热情。”
“那位叫于晓晓的领导,还夸苒苒是公司的人才。”
贺南方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但十分刺耳。
他对于家有敌意,即使于晓晓是李苒最好的朋友,可贺南方依旧看不太上。
他这个人天生就没什么好人缘,没有朋友,只有下属。
李苒对他彻底感到厌烦,在他手心狠狠地掐了一下后,想要甩开他。
可贺南方神情丝毫不变,除了微微锁眉外,宽大的手掌没有移动分毫。
李昌明也安静下来,他看向李苒又看向贺南方,欲言又止。
车开的飞速,很快到达预定的餐厅。司机过来开门,贺南方坐在边上先下的车。
下车后,他静站在车门处。
随后,朝李苒伸手。
她没有将手递过去,准备自己下车,却被贺南方堵在车门处。
少女眼睛里都是怒火,她看向眼前这个固执,任性又不讲道理的男人。
牙齿都是咬着的:“贺南方,你不要太过分。”
贺南方微微偏头,看她的眼神直截了当地写着“过分,如何?”
李苒看了眼走在前方不远处,正等他们的李昌明,生气地把手重重地摔进他的掌心,恨不得这只手是没知觉的。
贺南方心满意足,闲庭信步地牵着李苒走在跟过去,李父回头看他们几眼,眼底忧心忡忡。
高档安静的餐厅内,侍应生礼貌地将他们带到预定的座位上。
餐桌上,李父带着老花镜,看着动辄三位数一道菜的菜单,犹豫道:“苒苒,咱们换一家餐厅吧?回去吃也行。”
李苒知道他勤俭,当然也知道贺南方败家。
“爸爸,我有这家餐厅的会员,可以打折。”
贺南方这人虽混蛋,但在李父面前好歹还有点人样:“伯父,客户赠送的餐券。”
李昌明这才被说服,他翻着精致的餐页,严肃的表情中难掩惊讶。
贺南方吃饭讲究,话不多。李苒虽然平日是个话痨,但坐在他旁边吃饭,食不知味,不太有胃口。
整个用餐期间,桌子上安安静静。
李苒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事情,贺南方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过分,李苒本来想着越快摊牌越好。
可李昌明的突然到来,打断了她的计划。
显然,贺南方也正是料到这点,才会把李昌明接过来。
他的手里旧多了一个筹码。
李苒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等把李昌明送回去后,跟贺南方彻底说清楚。
即使她离开贺家后会一无所有,她也不想再跟贺南方多待一分一秒。
这顿饭吃的漫长,等到结束时,贺南方问起他们下午的行程。
“下午做什么?”
李苒没好气:“陪我爸出去逛逛。”
贺南方沉思片刻,伸手叫来王稳:“下午什么安排?”
王稳站在他的身后,微微低头,附身道:“下午没有重要行程。”
贺南方点头。
李苒在旁边听着,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贺南方不急不缓地擦着手,即使听出李苒语气里的不欢迎,可他丝毫无动于衷:“回去换件衣服,我带你们出去。”
他似乎兴致很不错居然主动邀请起李苒来,然而她却一点都不想跟他出去。
李苒突然感觉很颓力,她不得不承认,贺南方的本事真的很大。
她为了带李昌明出去玩,上午一直在做攻略,规划路线,找景点,找餐厅,心里期待又高兴。
可……现在就因贺南方的一句话,她兴致全无,提不起一点兴趣。
她不愿在李昌明面前跟贺南方闹,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坐车回家。
——
回到家,路过院子时,贺母正在花园的露天凉亭里招待其他夫人喝茶。
贺南方目不斜视,长腿阔步地的路过。李苒被他牵着,踉踉跄跄,小跑着着跟在他后面。
贺南方这副倨傲的样子,太太们都习以为常。
可轮到李苒这般没礼貌的走过去,这群太太们便开始嚼舌根。
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贺太太,南方的未婚妻怎么见到我们连招呼都不打。”
贺母端起咖啡,干笑了两声:“可能没注意吧。”
太太们装作诧异的语气:“她平时在家不会对你也这样吧?”
说着端起咖啡杯,遮住轻笑:“太不知礼数了。”
贺母举止端庄,轻轻捏着杯子,拧着眉毛,若有所思。李苒以前不是这样,一向规矩守礼,自己若是说一,她不敢说二。
不知这阵子是中了什么邪,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冷言冷语,别说恭敬礼貌,就连基本的温顺都没了。
旁边的周太太见贺母脸色不好,心里暗暗有了想法。
等人都走时,周太太独自留下来。
她故作神秘道:“贺太太,你想不想调教你这儿媳妇?让她对你恭恭顺顺。”
贺母精致的眉眼,不经意间露出渴望,“怎么调教。”
周太太低声:“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大师吗?”
贺母想起来这件事,听说周太太家的儿媳妇是下嫁,娘家条件很不错,嫁妆颇丰。嫁进周家后,一直说年纪小,没玩够,不想生孩子。
后来周太太送她去上一个“大师”班,培养贤良淑德。回来之后孝顺的不得了,特别温柔体贴,也很听周太太的话。
“这个大师真有两下,儿媳妇被她改造的,像是换了个人,现在对我言听计从。”
贺母抿了一口咖啡,眼底有了打算。
——
为方便出游,贺南方换了一套黑色的休闲服。他长手长脚,脊背宽阔,是个天生衣架子。
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让人赏心悦目。
换完衣服后,回望站靠在一旁的李苒,她正一脸苦大仇深。
他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怎么不换?”
李苒深吸了一口气,即使内心已经把贺南方问候了几百遍,可依旧放缓和语气。
“贺南方,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跟你一起出去。”
第20章
这种直截了当的拒绝, 正常人听了都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识相的的就不会再跟着。
可偏偏贺南方不是正常人, 在他的世界,向来只有他命令别人,而没有别人命令他。
他跟李苒说带她出去, 并不是征求他们的同意。
而是给李苒下达一个命令,让她做好准备。
“爸爸他难得过来一趟,我想让他开心一些。”李苒尽量把话说明白。
贺南方沉默了两秒:“你不想跟我一起。”
李苒知道他又要不高兴了,但还是很平静地告诉他:“是的。”
“贺南方, 我不想跟你一起出去,甚至我不想跟你同待在一个空间里。”
男人不再看她,他继续扣着衣服,声音冷冷道:“其实, 你不想跟我出去也行。你留在家里更好,这样我也不会花很多心思想你会不会又跑了。”
他甚至没有变换任何语气, 就这么平静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 冷漠自私至极。
李苒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贺南方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让他顺心的事情, 他也不会让你顺心。
他这个人……大概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心情搞差劲。
李苒一只手撑在柜子上,心里并没有什么傲骨要跟他争辩, 脚下没有力气地靠着白色的衣柜。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各种情绪,争吵, 妥协,僵持,光是想想李苒都觉得很累。
因为她清楚明白地知道,她改变不了贺南方任何。她改变不了他一贯自以为是的高傲态度,她改变不了贺南方做的任何决定。
“南方……你不要这样。”
李苒低着头,小声说:“你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了。”
贺南方沉默着,他正对着大理石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李苒不说话。冷漠至极的脸上,写满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李苒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知道他这个人虽然软硬不吃。
但是相比较之下,还是吃软不吃硬。
她跟他相处七年,自然知道如何应付他的脾气,只不过这种应付极其耗费她的心神,以前她可以耐着心,甚至哄他一整天,可现在不行了……她连第一步都不想跨出去。
她现在懒得应付贺南方的任何。
即使这张脸再英俊,这副身材再完美,可李苒一见到他,便有一股生理上的恶心。
她是真的厌倦他了。
可是眼前的情况是,如果她不哄,闹是闹不出什么结果的。
贺南方最不怕的就是李苒跟她闹了,因为她从来没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