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抬手解下围裙丢在一边,脸上还有一点笑容,瞧了这两位不速之客一眼。
何小莲看到她的眼神,曾经被她扎伤的手指微微痉挛起来,但看到敲着拐杖的贺承祖,她又安心了。
“木香,你当初卷走家里的钱,把我们两个丢在家乡,自己跑到这里来过好日子,就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来找你报复吗。”何小莲大声说,“今天我们就要揭穿你这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
水银无动于衷,只抬手指了指门口,“请出去。”
贺承祖打量她一眼,笑的吊儿郎当,“你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出去,哪有这么好的事,看你这个滋润的样子,怕不是真的另外找了个男人吧,来,你把人叫出来,我们把你以前的事好好和他聊一聊。”
水银收敛笑容,上前狠狠一脚踹翻了轮椅。
贺承祖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何小莲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承祖已经和他爸相认了,你敢对我们动手,他爸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大喇喇过来,也是仗着这一点。但这个木香怎么像疯了一样,连贺承祖都敢打!
摔到一边的贺承祖破口大骂,“你这个婊子!你还敢打老子!”他挣扎着坐起来,想用拐杖去敲水银,却被水银一脚踩住,反手把拐杖抽了出来。
她也不说话,抬起拐杖就往贺承祖脸上抡,一下子就把贺承祖半张脸都抽肿了。
这下子不仅是何小莲,连杨奶奶都惊叫出声,她只看到过水银温和坚毅多才的一面,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
水银仍旧没理会她们,面对独眼里满是怨恨愤怒,还想爬起来抢拐杖的贺承祖,水银上前就是两脚,分别踩住了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又是一拐杖,把他另外半边脸也打肿了。
何小莲尖叫一声跑了出去,贺承祖嘴里还在含糊地骂人,水银眼都没眨,又是一拐杖。
一下又一下,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那样子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酷,似乎准备就这样把人给直接打死。
贺承祖终于知道怕了,开始疯狂挣扎起来,“你疯了……放开……我……滚……”
杨奶奶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住水银,“快住手吧,再打下去人真的要死了!”
水银这才松了手,轻声细语安抚受惊的杨奶奶,“没事的,不会打死。”
杨奶奶着实给她吓得不轻,看着地上躺着的贺承祖不知道该怎么办。水银却拍拍她的背,“去厨房看看,我刚炖上汤,忘记有没有开火了。”
说完,她勾着贺承祖,一路把他拖了出去丢出大门,连带着轮椅也一起丢了出去,然后锁上门,回去收拾了下被弄乱的客厅,穿上围裙继续切菜。
杨奶奶简直要给她吓出个好歹,忍不住问:“他们是?”
水银笃笃笃切菜,“我的继子继女,我有件事没告诉您,其实我早就找到我以前的丈夫了,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再婚。”
杨奶奶就没再问了,她自己脑补出了一堆东西,想想那继子继女的德性,叹息一声,“真是苦了你了。”
“只是,毕竟是你的继子继女,有话好好说,也不能这么打打杀杀的,别人看了要怎么说你。你好歹是长辈,我看他们年纪也不大,好好说兴许也能听呢,有什么误会还是要说清楚。”杨奶奶虽然在一些事上看得开,却仍旧有着典型国人的心态,以和为贵,绝不肯轻易和人撕破脸皮,哪怕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被人说德行有问题。
以和为贵?可惜,水银从来不觉得这种需要委屈自己得到的‘和’有什么可贵的。
可她只是听着并没有反驳,因为她很清楚,哪怕互相之间有着感情,很多事也是无法沟通体谅的。
人之所以生来孤独,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一个人永远不会被另一个人全盘接受,总有哪一些东西是别人所无法接受认同的。所以她只是笑笑,“下回我会和他们好好说的。”
当然,没有下回了。
“笃”
她一刀剁断一块排骨。
“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我怕他们会再过来找我麻烦,到时候连累到您就不好了。”水银离开之前这么叮嘱。
杨奶奶摇头,“我一个老人家怕什么,我看他们没那么大胆,你放心去上班就是。”
她应该算是个幸运的人,到这个年纪了,仍然没有意识到坏人坏起来的时候能做出什么恶事——或许这也是她之所以还能保持善良的原因。
对此水银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微微笑,又叮嘱她锁好门。
然后她并没有直接去上班,转头坐车去了宋家。
何小莲说贺承祖和他爸相认了,那么贺东鹏应该是恢复了记忆,要想完全解决这个麻烦,还是得直接处理源头。
说到底,何小莲不是问题,贺承祖这个问题只是贺东鹏衍生出的小问题,一次性解决了,也省得之后那两个小东西还要一次次去找她麻烦。
董凌烨带她混的圈子不是白混的,水银知道宋家的住址,在一处面积挺大的花园洋房。
第23章 后妈十三
宋婷父女和贺东鹏住在一片前两年新建的花园洋房区, 最近才和贺东鹏相认的贺承祖没能和他们住在一起,单独住在一座空置了几年的宋家旧屋。
贺承祖残疾后性情越发暴躁, 动不动发脾气摔打东西,贺东鹏看他这个样子, 又是痛心,又觉得这个儿子实在丢他的脸, 就听从了宋婷的意思, 让他一个人住在旧屋。
虽然是旧屋, 但房子并不差,还有佣人照顾。何小莲跟了贺承祖后, 也得以住进了这栋漂亮的房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有佣人使唤的好日子,就先被贺承祖打了一顿。
“你这贱人, 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就眼睁睁看着那婊子打我, 你不知道上去和她动手吗!”贺承祖一边打一边骂,何小莲也不敢反驳。她本来就是个遇上危险只顾着自己逃的人, 更何况她对贺承祖根本没什么感情,被吓到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见何小莲抱着脑袋缩在自己脚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贺承祖呸了一声, 丢开拐杖喘了口粗气。
何小莲这才爬起来, 小心翼翼凑上去:“你没事吧, 我们真的不去医院吗?”
鼻青脸肿说话漏风的贺承祖没好气道:“去医院干什么, 让人看我笑话吗!”
何小莲又撺掇他:“那这事也要告诉爸爸啊,你都被木香那贱人打成这样了,爸爸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贺承祖冷笑:“你知道什么,贺东鹏那老东西耳根软,让他知道了,说不定等到时候那贱人哭一哭他就算了。”
“要对付那贱人,我自然有办法!”贺承祖语气阴狠,“我在场子里认识了不少人,那些人连杀人都敢,我出钱让他们帮个小忙他们还能不乐意吗。”
何小莲也是在场子里待过的,想到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忍不住微微颤了一颤,然而很快想起来木香可能会有的下场,她又兴奋起来。活该!要是被人打死了就好了,最好死前还要被那些人糟蹋!
“你马上去给我联系骞哥,我要他们今天就好好给我去‘招待’一下那贱女人。”贺承祖说完,何小莲姿态柔顺应道:“好,我这就去替你联系。”
……
水银乘车去宋家,刚下车,就恰好撞见提着包出门的宋婷。宋婷一见到她,立刻往身后看了看,再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变了,多了些警惕:“我记得你说过,不会来找东鹏哥,你现在来这里是干什么?”
水银对她隐约的敌意不以为意,“我确实不想来找他,只是我从前那位继子去找我麻烦,我当然要解决。”
宋婷注意着身后大门的动静,快速说:“我刚好要去西餐厅吃饭,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别让东鹏哥看见。”
宋家,在家休养的贺东鹏恰好走到窗边,见到宋婷刚刚上车,而她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同样正俯身坐进车里,那张脸让人莫名觉得熟悉。
贺东鹏怔怔看着,车子启动了,他忽然间一个激灵,手里的水杯砰一声砸在地上,打湿了一片地毯。
“哎呀,先生,您没事吧。哎哟还好杯子没碎,这里我来收拾,您到那边去坐着吧。”佣人上来收拾。
贺东鹏的脸色难看,“你知不知道婷婷是去哪?”
佣人看了看日历,“应该是去沿江路那个西餐厅吃饭了,小姐很喜欢去那边吃饭的,之前有几个月经常过去,不过自从您出了事后她就不怎么去了,可能是担心您。现在您好了,她大概又有心情了。”
贺东鹏好一会儿没出声。他脑子里不断想着,刚才那个女人,是木香吗?
可是木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记忆里的木香没有这么年轻,她应该是拘谨自卑的,不可能这么光鲜。但如果不是木香,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如果那真的是木香,她为什么好像和宋婷认识?宋婷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木香究竟有什么目的,她是不是来破坏他现在的生活,向宋婷揭穿他过去一切的?
越想越坐立不安,贺东鹏额上见汗。
他并不是傻子,自从他病好后回来,宋婷对他就远没有从前热情了,他因为在酒厂支钱的事被宋兴富训了一顿,宋婷也没有为他说话。他都是宋家的女婿了,以后宋家酒厂迟早是要给他管理的,支点钱又怎么了?以前他也这么做过,但那时他们什么都没说。
贺东鹏并不觉得这有问题,猜测可能是因为承祖让宋兴富和宋婷不高兴,所以故意为难他。
现在想想,说不定并不是因为承祖,而是因为木香,她说不定和宋婷说了些什么,所以宋婷才对他冷淡了很多。
“先生,先生?”佣人唤了好几声,贺东鹏才醒过神来。
“先生您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东鹏勉强笑了下,摇摇头起身:“没事,我去楼上休息。”
宋婷还不知道家门口那一幕被看见了,她把水银带到西餐厅,开门见山说:“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东鹏哥恢复记忆的事,才会过去找他?”
水银:“宋小姐可以放心,我对他没有什么意思,只要他们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愿自找麻烦。”
她语气疏离,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从前的男人,哪怕知道对方想起来自己了也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宋婷追问:“你就真的没有想见东鹏哥的意思?”
水银忽然摇头笑了,“宋小姐,情人眼里才出西施,让我说实话,贺东鹏的长相身家性情,还真没有让我舍不得放手的地方。”
水银从前逢场作戏,也曾有那么几段,却从来没有过宋婷这种反复无端,患得患失。依她看来,这倒并不是因为宋婷真有那么喜欢贺东鹏,只是她在贺东鹏身上寄托的不只有爱情,更有其他利益,所以才会需要不断权衡利益感情。
这样复杂且累的关系,是水银不喜欢的。
宋婷看上去像是相信她了,但脸色仍然不太好,语气也有些生硬:“既然这样,你不用去找他,贺承祖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水银:“最好尽快处理,贺承祖这样的人又天真又愚蠢,做事毫无逻辑和底线,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要是他等不及做出什么大事就晚了。”
宋婷站起来,“不需要你提醒。还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看不上我和贺东鹏在一起的事?说到底,你又有什么资格摆这么高姿态,你根本什么都比不过我。”
说罢昂起头起身离开。
水银靠在椅背上,“疑邻盗斧啊……”
要是对一个人心有芥蒂,不管对方做什么说什么,都必定会带着负面情绪去解读,人之常情。
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去换班工作。
宋婷回到家,莫名一肚子气,没待一会儿又换了套衣服去找朋友们散心。她刚离开家没过多久,贺东鹏就出门了,他没用家里的司机,拦了辆黄包车去沿江路,还特地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了顶帽子遮住半张脸。
他是想去那西餐厅看看能不能问出,上午宋婷和疑似木香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在那里见面,谁知道到了地方,他竟然看见木香坐在那弹钢琴。
木香的过去贺东鹏是知道的,她是个乡下女人,一辈子没去过什么大城市,从前日子过得很不好,别说钢琴,她连学都没上过。她怎么会弹钢琴呢?还是说,这其实并不是木香?
贺东鹏满心疑惑,仔仔细细打量那个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女人。她和他记忆中的木香很不一样,他记忆里的木香总是微微弯着腰低着头,眉间有愁苦,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带着讨好与和气。
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的腰身和眉心都是舒展开的,全身上下都有种不输于宋婷的大气优雅,甚至比宋婷那种年轻更富有魅力。餐厅里不少男士的眼神,都会时常朝她看去。
贺东鹏又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如果这真是木香,她肯定是找了个好男人。从前和他在一起,她是那个样子,现在找了别人就变成这样,这对比让贺东鹏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们曾经是夫妻,可木香背叛他了,在他失踪后不仅没有好好照顾他的孩子,还和别的男人一走了之,现在又要来破坏他的生活。
贺东鹏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他走了出去,等在门外。等到水银出来,贺东鹏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是木香对不对?”
水银看了他一眼,心说,系统虽然不能操纵剧情,但这个剧情的惯性还真是强大,哪怕避开了也会贴上来。
她随手一扭,挣脱了贺东鹏的手。
贺东鹏不依不饶,再次去抓她,“我知道你是木香,我还知道你已经见到了我现在的妻子宋婷。”
他这话一出,水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贺东鹏左右看看,不想被人围观,拽着水银走进附近一片没什么人经过的住宅区巷子。
“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木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是个善良的好女人啊。”贺东鹏满面失望,感觉很是痛心疾首。
水银不知道怎么的,差点给他这话逗笑。怎么,在这男的看来,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又可怜的女人才是好的吗?是啊,越是没用的男人越是觉得自己的女人弱一点才比较好,这样他们才有安全感和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