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的妻子可以随便选,但妹妹的夫婿不能随便!要是不能选到让他满意的,他宁愿好好把妹妹养在家里算了。爹娘去世,他更不愿意让唯一的亲人离开自己。
……
赵家的掌柜们如今已经习惯了那张代表赵家权利的桌子后面,一左一右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年轻气盛的赵大少爷,一个是沉稳干练的赵小姐。这对年轻的兄妹,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比起进步神速一天比一天成熟的赵端泽,掌柜们心里其实对那个小姑娘更怵,说起来可笑,他们一群大老爷们,竟然会怕一个小姑娘,可那小姑娘实在邪门,也实在令人心悦诚服。
赵端泽坐在桌后说话,也许会有掌柜觉得不必太关注,但如果是赵汀芷看他们一眼,开始提笔写字,所有人就都不自觉开始关注她面前的纸。她有一种超脱年纪的奇特气质,相处几次,就会让人忘记她的年纪,转而惊叹她的能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家大宅的众人都习惯了宅子里两位主人,年纪较小的妹妹反而能管着哥哥,赵端泽自己也很习惯。
他性格里有非常固执自我的一面,在外面从来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只愿意做自己认定的事,不达目的不罢休,可对他来说妹妹是个特例。
可能是因为当初在顺隆赌场的那一顿打,也可能是后来妹妹缠绵病榻太久他每日提心吊胆不敢让妹妹失望,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妹妹的管教。
说起顺隆赌场,胜叔之前几次想和他接触,赵端泽原以为妹妹还会阻止,结果她却反而不管他了,任由他和胜叔来往,结果就是,赵端泽终于发现胜叔那些行为中针对自己的圈套。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他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和成长,其中也有胜叔的一份力,他让赵端泽明白了有些人为了利益,就是可以费尽心思去做局欺骗别人,而面上和善的人,背后可能藏着刀。
那一天他看明白了胜叔的真面目,回到家中,看到妹妹在等自己,放下在外面的沉稳强势,略颓丧地对妹妹说:“你早就知道胜叔在骗我,可我直到这么晚才知道。”
妹妹写:“不晚。”
虽然被妹妹安慰了,可赵端泽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他之前只是没想过,在发现胜叔的不对之后,从前很多事都变得清晰起来,让他感到非常丢脸。他并不是那种被人骗了还会一笑置之的人,所以他准备了一些回击。
胜叔的顺隆赌场遇到麻烦的时候,赵端泽已经在家里试图和妹妹谈(撒)心(娇)。
“你最近身体还好,有半个月没生病呢。要不要出去逛一逛?总是待在家里也无聊,不如出去散散心。”赵端泽说道。
他准备带妹妹去划船,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差妹妹点头。
水银没觉得无聊,当她有专注去做的事时,就很难产生无聊这种情绪。不过既然这哥哥想要出去放松,她也可以陪一陪,最近他的压力挺大。
在上个世界的二姐瑶欣也是这样,时常就想拉着她出去玩,她当陪客当习惯了。
只不过,在兄妹两个准备出门之前,来了不速之客。
“你来干什么。”赵端泽站在赵家门口等妹妹出来,看见魏梓慕来了,那原本高兴的表情就变了,尤其是看到魏梓慕身边还有林琅,脸色就更加不好,“你又来干什么。”
他还记得之前自己爹娘想把妹妹嫁给林琅的事,看他怎么都不顺眼。这家伙长得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很能装模作样地骗人,最让赵端泽不爽的就是这家伙从前来赵家,对自家漂亮聪明的妹妹完全不屑一顾。就他这样,还敢看不上他妹妹,什么东西。
魏梓慕哭哭啼啼,“表哥,林琅是好心护送我过来找你的,我娘她病得厉害,我爹在照顾她,她想见你,所以我才来找你的,求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吧。”
“自从之前我娘来找你,被你赶回去之后,她就犯了心病,你要是不肯原谅她,她的病就好不了了……”
赵端泽原本还有点疑虑,听到这里,那点不忍就全没了。他那个心大如天的姨母会因为他的冷淡态度忧出心病,说出来未免好笑。这些人,又把他当傻子骗呢。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魏梓慕,看得她头皮发麻,话都说不下去了。
“姨母病重,去找大夫,找我没用。”赵端泽冷冷淡淡。
魏梓慕戚戚怨怨地喊他:“表哥,你就真的半点都不顾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了吗?”
赵端泽有些不耐烦,声音更沉:“我顾念情分,姨母有顾念我们吗?这些年我们赵家对你们多有帮扶,可姨母呢,一见赵家遭难,亲姐姐尸骨未寒,就想着来分一杯羹,暗地里对我们出手。”
魏梓慕咬咬嘴唇:“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我娘一向疼爱表哥和表妹,就算她抢了赵家的生意赚了赵家的钱,以后也不会不管你们啊。”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扑上前一把抓住赵端泽的手臂,“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以前大姨还说要我嫁给你的,你现在为什么要这么不顾情面,听见我娘生病了还无动于衷!你变了表哥!”
赵端泽简直给她气笑了,想也不想抬手把她挥开。
魏梓慕一个踉跄往后摔去,被林琅扶住,他看见心上人痛苦的模样,愤愤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她还是你表妹!”
赵端泽瞧一眼他:“当初林家在我赵家出现危机的时候翻脸不认人的事我还记着,别以为我一时没管这事就是过去了,你最好在我面前夹紧尾巴做人。”
这一次赵家并没有像原故事里那么元气大伤,虽然生意有所收缩,但仍是魏家林家不可及的,因此林琅听到这话,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隐忍地闭上了嘴。
水银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仿佛言情剧般的画面。痴情女主,痴情男配,还有个冷酷男主。
“冷酷男主”哥哥见到她走出来,立马丢下面前两人,过来扶她。
水银走过魏梓慕和林琅面前,没有停留的意思,魏梓慕忍不住大喊:“等一下!表妹,你劝劝表哥吧!”
水银是听不见,也不想听见,所以目不斜视。赵端泽本想说什么,侧脸见妹妹沉静的脸,想想也装作听不见,搀着她上了马车,自己跟着坐上去,把杵在门口的两个人抛在后面。
第69章 聋哑十二
赵端泽这趟出门带了好几个护卫, 全都是他在武馆里选出来的人。他平时自己出门并不太注意这个,毕竟他要是和人动手起来,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但带妹妹出门他要考虑的问题就很多了。
因为从小到大的种种原因, 赵端泽对于妹妹的安危几乎是有一种过度的紧张, 时刻都担心妹妹会遇到危险。其实他更想一直把妹妹藏在家里, 确保她平安且健康, 但有时候在外面, 他看到外面的美景, 又很怜惜妹妹不能出门看看各地风景,她明明也是很喜欢那些的。
所以这一次的出门,赵端泽准备了很久。
他选了一个很好的日子,阳光灿烂,秋高气爽, 温度不高不低很适宜出行,又挑选了附近风景最好的落日河,选择了不会累但是看景很方便的大船, 他可以带着妹妹从上游一直去下游。
恰好枫叶红了,他们一路上欣赏两岸风景, 看完落日河最美的落日,在下游上岸, 那边也早就准备好订了一家专做河鲜的酒楼, 今夜恰好城里有几个商铺联合请人舞狮,他们回家的时候还可以顺便看看这番热闹。
结果打算得好好的, 在出门前遇上了糟心的事,赵端泽坐在车上就一直懊恼,看看妹妹好像全不在意,他这才稍觉安慰。
兄妹两个到了河边准备上船,水银才发现赵端泽这财大气粗的哥哥订了很大的一艘船,足有三层,从船头走到船尾都要走上一会儿。他们上船前遇到了商会的一位老板,带着家人也准备上船游玩,只是他们并没有赵端泽这么夸张,订了一艘小船。
黄老板笑着寒暄了两句,拉着自己的女儿上前,话里话外想让赵端泽主动邀请自己一家人上大船同游,赵端泽虽然听得出来,但只是装傻,水银更是一副聋哑人与世无争的无辜微笑。
兄妹两个摆脱他们上船,赵端泽刚把妹妹扶上船就喊:“快开船!”
他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几个陌生人过来打扰。
他们的船开动之后,黄老板还可惜地叹了声,问自己的女儿,“怎么样,那就是如今赵家的当家人,年轻有为,不仅家世好,长得也一表人才。”
他那女儿收回自己直愣愣遥望大船的眼神,真心实意地说:“他的妹妹真的很好看,皮肤白的像玉一样,好漂亮啊。”
黄老板:“……让你看赵端泽,你看她妹妹干什么!”
魏梓慕让人赶着马车追到河边,发现表哥上了大船,丝毫没有等他们的意思,不由又落了泪,觉得无比委屈。林琅默默站在她身边,也是黯然神伤,希望她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梓慕,既然他这么绝情,不如算了吧。”林琅劝道。
“不,我一定要让表哥回心转意。”她狠狠一擦眼睛,转身登车,吩咐:“咱们坐车追上他们!”
水银站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赵端泽就给她拿来了披风,然后跟着她一起绕着甲板走了两圈。
中午吃的是船上的船工在河里捞起来的鱼,直接新鲜宰杀在船上做了鱼羹,滋味鲜美极了,就连因为身体常年病弱尝不出什么味道的水银都多喝了一碗。
她的病一直是赵端泽的心病,每次看到她身体稍微好点,他就觉得高兴,更觉得今天出门没错,开始盘算着下次什么时候再带妹妹出门。
船行到河中,赵端泽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探头去看,船工们在下层笑道:“那是河里的一种鱼在叫嘞。”
赵端泽听得稀奇,转头就想对妹妹说,可见她无知无觉地坐在那遥望远山和岸上的枫叶,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就猛地咽了回去,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像是吞了一大口冰,又凉又沉。
妹妹她听不见啊。
水银放松地看了一阵山水树木,察觉到身后的眼神,扭头一看,发现这哥哥又不知道为什么在用那种憋得难受的眼神看着她,每次他这么看她,就会恨不得为她做点什么事。
果然,一个下午,他又是询问她要不要在船上睡一个午觉,又是问她渴不渴饿不饿,怕她被晒着又怕她被风吹多了要生病。他毫无营养地絮叨的时候,水银看着山水,觉得很是清静。
既然听不到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从来想的都是听不到有什么好处,而不是听不到有什么坏处。不过显然,身旁的哥哥比她更难接受这一点,愧疚了很多年不仅没好还越来越愧疚。
到了下午,他们的船渡过长长一条河,停在下游的码头,那里有马车在等他们,沿着河岸将他们送到一座几层高的酒楼。
临窗能看到河上落日的位置被赵端泽包下,等他们上了楼坐好,喝过一杯清茶,菜品一样样端了上来。
这边桌子就坐了他们两个,护卫在楼下坐了一桌。吃到一半,隔壁包间几个老板发现赵端泽也在这,把他喊过去喝几杯。生意场上的应酬少不了,赵端泽已经很习惯,让妹妹慢慢吃,自己过去应付一下。
在这间隙里,水银面前就出现了两个人。魏梓慕和林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楼,卡在这个时间找了过来。
他们是有备而来,魏梓慕手里拿着写了字的纸,显然经过赵家大门前的那一场被无视的教训,她学会了正确的交流方式。只是水银并不想和她交流,所以她接过那一叠几乎戳到自己眼睛的纸,直接丢进了一边洗手的水盆里。
墨色的字迹在水盆里晕开,很快就看不清了。魏梓慕被她的行为气得不行,可不管她说什么,面前的聋子也听不见了。
恰好赵端泽回来,见到这两人杵在妹妹面前,脸色顿时一变。
“我不是说过了让你们滚吗!谁让你们过来骚扰她的。”他沉下脸的样子格外可怕,在这里只有水银不怕他,魏梓慕和林琅都被他这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的模样吓得不轻,魏梓慕还期期艾艾叫表哥,林琅已经勉强拖着她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赵端泽脸上的凶样瞬间消失,简直像变脸杂技。
水银被他逗得笑了一下,赵端泽忽然瞧见妹妹这展颜一笑,脸不受控制地一红,觉得自己不太稳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就是吓唬他们一下,魏梓慕也太烦了,从小就烦,要不是亲戚我就把她直接丢出去了。还有那个林琅,有他什么事,爹娘以前还想把你嫁给他呢,什么眼光啊。”
赵端泽看一眼专心吃鱼的妹妹,继续有恃无恐地叨叨:“还有刚才在隔壁有人问我你的亲事,想给你介绍他儿子,他那儿子麻杆一样,都比不上我,还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做梦呢。”
他有时候也会仗着妹妹听不见说一些话,可惜他并不知道妹妹其实会读唇语。
假装看不懂的水银:……这是在隔壁喝了多少,飘成这样。
吃过饭,兄妹两个往外走,恰好遇上隔壁那群老板,要给妹妹说亲的那对父子也在,瞧见那小子看着妹妹发直的眼睛,赵端泽一边和几人打招呼,一边抬手把妹妹的斗篷帽子拉起来给她盖上,整个人往她跟前一站,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路上两人坐马车回去,水银思考着赵端泽这个哥哥的妹控是不是有些严重了。她很清楚他并没有像原著那样对妹妹产生什么想法,但他现在的表现,甚至比原著那个赵端泽对锁儿的执着更重。
不止是喜爱,她好像还被当成了精神支柱一类的存在。水银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经历了几个世界,在自己身边长久生活的人都会容易对自己产生一种莫名的依赖。
这略略有点棘手。
正思考着,赵端泽伸手拉了拉她,指给她看外面热闹的舞狮场面。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在一个比较开阔的街面上,围了一大群人。
水银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炸开的爆竹,许多人都捂着耳朵,她因为听不见,只静静看着炸开的光亮火花,还有那些在火光中跳跃的舞龙舞狮。
这场面颇为盛大,一共八条龙,六头狮子,几十个人举着龙头龙身,首尾连接一直排到了另一条街上,还有打鼓打钵吹喇叭的。
赵端泽问她要不要下去沿街走一走,水银可有可无地点头,就被赵端泽牵下了车。几个护卫跟在他们身边,赵端泽则牢牢拉着妹妹的手没放开,一群人没有挤到人群中间,只在外围看。
水银听不见这热闹,只能用看的,所以相比那些欢呼笑闹的人群,她对这场面有一种奇怪的疏离。因为听不见各种声音,在这个世界里,她缺少沉浸感,特别是周围很热闹的时候,她就觉得周身一切仿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