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安的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心里那惴惴不安的角落重重落下了一块铁,他便知道,剖光了所有,她还是会拒绝。
可为什么?明明依然心悦不已。
“暑假后我回去过,但你不在,你也转学了。”曲子安也觉得有点委屈的,他回去过,虽然没在信上写的时间,可他确实想给那个姑娘一个回音。
三年的时光,就是一块石头都会捂热的,曲子安不是石头,不可能无动于衷,陆林清保持的距离刚刚好在他的戒心之外,安全之内,循序渐进的正当时,是以即使做不成恋人,他也是希望让着姑娘好过一些的。
所以他好不容易抽了空回学校,那高二的教室里却没有她的身影,相对于陆林清,更效率的曲子安直接找了陆林清当时的班主任,才知道这女孩在自己走后一个月也离开了这个学校。
失落,他自己未曾接受过,却平白有了种被甩了的感觉。
陆林清有些诧异,“你去找我?不可能,你如果去了,我同学绝对会告诉我!那么大的事!”
曲子安深沉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你可以去问问你的老师。”
陆林清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回去,微扬的头颅低下,露出了个自嘲的笑意,“那不重要了,曲子安,我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了,你看看我,没有你长评里写的那么多好处,如今的我就是一个跟着圈子里暗潮漂泊的浮萍,比从前的我更加不配。”
说完,她顿了顿,似乎想证实自己所言非虚,“您能投拍这部电影,我很感激,连我们的故事我都能拿来赚钱了,您还觉得我对这一切有念想吗?”
曲子安看着她自相矛盾的言语,一会儿不重要,一会儿不配,那到底主要原因是什么?男人黑沉沉的眼眸并没有因为她胡言乱语的话语而有所动摇,直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后,伸出食指点在了她的唇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拒绝便是拒绝,一声对不起,答应便是答应,我们在一起,嗦琐碎碎的说了许多,陆林清一个关键词都没有,曲子安把这理解为,犹豫。
此时曲子慕的耳提面授有了用处,他一个心理咨询师最能读懂的就是人隐藏的话语,那会儿就告诉曲子安,尊重女人有什么用?越尊重离你越远,全是惯的。
成,陆林清既然顾左右而言他,把过去说的那么扑朔迷离,索性,他不解释了。
“你讨厌我吗?”曲子安直击目标,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曲直区别,你关心着我为什么没给你买礼物,我却想着挣钱给你,便什么都有了。
陆林清摇摇头,“我……怎么可能讨厌……只是……”
“那就行了。过去,既然你说不重要,我就不问了,我离开是我的错,你也没在原地,一笔勾销。”
陆林清有些愣愣的,不明白刚才还在春悲秋伤的气氛,怎么忽然进入了如此的快节奏,但想想好像他说的也没错,“额,好。”
“嗯……那……”曲子安勾了勾嘴角,张口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尖锐的铃声透露着主人的心急如焚,曲子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罗导。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可……他们确实时间不多,一抹彩色的羽毛忽然在他心尖儿略过,他想起了那颗矮丑挂满毽子的树,以及面前这姑娘在上头写的话。心里权衡了一下,曲子安改了口风,“楼下罗导催了,你看着我,从现在开始,我是蒋川,你是清灵,我可以答应你,在这段时间里,不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不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陆林清的心里难免有着失落,她小心翼翼的揣着马甲不捅破,说破了天,不过一个舍不得。终于意料之中的答案被放在表面上,她端着笑,心里却生生的疼。
“好,这样最好了。”
让剧组等了半小时,对剧组的工作人员来说,是值得的,除了Amy补妆补的有些吃力,余下的便是顺风顺水,陆林清一张冷脸上,眼眸里奇异的失去了畏惧,在镜头下追随蒋川的模样也自然许多。
花里胡哨的信封被她双手举过头顶,在影片里她是没有口罩可以带的,每一个表情都是斟酌的点,五官要透露情绪,缺一不可。
明眸里期待和眷恋显然,不管不顾的豁了出去。
曲子安的表情依旧是这般深邃,至多有些青涩,反而是回归本真的本色出演,无声的传递在几分钟内将片场的空气都停滞下来。
蒋川迟疑的手被特写镜头所记录。
清灵合上失望的眼,在蒋川即将抬起时,慢慢收回手臂。
阴错阳差的镜头如此微妙,稍有一些偏差就会显得刻意,可两人的犹豫和局促都来的恰到好处,就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过了一次。无比熟练。
表白的重头戏,一下午全部杀青。
那些等待的时间被后来的快速演绎赶上,副导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笑呵呵的想去场中央打个圆场,拍摄的时候严厉,拍完了给糖吃,就是他的工作。
副导扬着笑脸,还没走到地儿,就看见本来已经较为缓和的两人自顾自的走开,以往结束以后好歹还会客气一下,情况好的时候还能对一对台本。
尴尬的分道扬镳让全场的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何止是走到一半的副导,收拾着东西的大家都在心里诧异着,他们以为好好拍了,这应该是和好了,怎么看着……像更交恶了?
两个人各自寻了个角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整个片场的气氛仿佛回到了刚开组的时候,冷冷清清的在八月的酷暑里带了丝严寒进来,片场的空调都不用开,就能透心凉的那种。
副导摸摸爬着鸡皮疙瘩的手臂,瑟瑟发抖。
第32章
剧组冰库一样的气氛在晚间一对吵吵闹闹的男女到来时有了些缓和。
陆林清老远就听到了走廊里零零的声音, 她气急败坏的在嚷嚷, 用词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她一听见就挪去了门口开门,无他,本来她就心里一片衰气, 身边还有个片场回来她就对着她欲言又止的脸, 换了谁都憋得心口疼。
高敏一双复杂的眼睛, 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变成了这样, 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烦恼模样, 一会儿又叹气, 一会儿又同情的看着自己,时不时还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让陆林清背脊直发凉。
她没想好要怎么跟高敏解释, 一牵扯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索性一个字都不说,高敏不问,她便当不知道。
走廊里,隔壁的房门紧闭,陆林清明媚的眼眸暗了暗,她这是什么心态?难道开了门就一定会见着隔壁的人吗?
零零走的很快,仿佛身后追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见陆林清出来老远就开始往她身旁冲刺,边跑还不忘对着身后喊道,“你特么再跟我老娘,我就报警!”
被零零挡住的身后, 高瘦的身影伴着刻薄的声音回的很快,“我走自己的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着你了?”
“放你的狗屁!就你这种冷心冷肺的无脑动物杀了我都不信你还有兄弟爱,半夜三更探班,老娘信了你的邪!”零零显然已经在爆炸边缘,粗口都开始爆起来了。
男人倒是气定神闲,低沉的声音带着上翘的语调,居然还有些乐呵,“准你夜半三更来剧组,怎么就不准我半夜三更探班了,小柔儿这样双标可不好。”
“柔你*B!”零零已经跑到了陆林清身边,她站定回头恨恨的嚷了一句,然后拽着她就进了门,“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随着房门扇起猛烈的风,传来的还有那忽然之间微冷的声音,“你嘴又欠收拾。”
陆林清被零零拽进门,还没回过神,杵在门口有点懵,“曲子慕?”
零零点点头,跟高敏打了声招呼,“敏姐!”
陆林清掩着嘴,真的惊讶,零零不是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人,曲子慕更是她印象中高冷的小学霸,怎么会……两个人如此的……爆炸?
“你们是路上吃□□了?”陆林清来了好奇心,能让零零爆炸还无可奈何的人可不多。
零零把行李放下,对着她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谁特么跟他路上,那就是个跟踪狂,老娘到哪里他到哪里,简直阴魂不散!”
零零语毕,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跟了一句,“我是说他,阴魂不散还特么多管闲事,嘴里全是狗屎,人家都说心理医生做久了都容易神经病,我看他是自己本来就有神经病,才混在病人里面,假装自己最正常的!”
陆林清眼见着她嘴皮子翻飞,一吐一句损人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字里行间却总觉得自己被喂了满满的狗粮,跟踪人这事儿,她从来没后悔过,喜欢才不喜欢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那把零零的话揉碎了再捏起来,大概就是……
“他在追你?”
“他神经病!”
陆林清耸耸肩,“哦,那你男朋友怎么办?”
“我说他神经病,你哦什么?”零零呲着牙,把酒窝都挤出来了,情绪激动。
“我知道了,神经病啊,我又没说什么。”陆林清一脸就是你继续,反正我不信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眼眸里全是调侃,“我问你钟士伟呢,你扯曲子慕干什么?”
零零一口恶气,出也不是,进也不是,索性随着她换话题,只是……提到钟士伟,她的前男友,表情便再没有这样的生动了。
陆林清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个差别,默默的挪近了一些,将手掌轻轻放在好友的腿上,无声安慰,她其实猜得到应该是出了事儿,不然曲子慕这样穷追不舍不顾及零零的感受吗?钟士伟和零零在一起很久了,早一年便已经订了婚,婚期定在了今年的年末,是两家人都乐见的结果,眼见着就是终成眷属,还有不过区区几个月。
零零把自己的手掌送到了陆林清的手掌下面,高敏知道这是两个姑娘家的事儿了,利索的告辞,走的很干脆,把空间留给了许久未见的好朋友。
零零的目光飘向窗外,很轻很轻的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早分早好,那个人渣。”
陆林清微微睁大了眼睛,咋呼的零零很少这样阴沉,反倒叫她不好问了,陆林清揉着她的手,轻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说了句最没用的,“你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零零冷哼了一声,看着她眼眸一转笑了,“别这样一副我死了男人的样子,我跟他还没结婚呢,分的早不如分的巧,本来我也有些恐婚,你知道的,现在这样反而轻松了。”
“为了俞家我已经很乖巧的跟他磨合了那么多年,最后他劈了腿,难道我还要继续忍受?我爹妈都不能再逼我了,不是因祸得福吗?”
“你可不知道,现在我有多自由!回家哭一哭假装很伤心,他们居然连我的淘宝店都不嫌弃了,还说要给我投资,哈哈哈。”
陆林清的嘴角扯了扯,手心零零的手指在抖,那么多年的感情,就是养条狗都是舍不得的,何况是个人,说什么因祸得福,她会信?单薄的手臂画了个圈,把零零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同样是失恋嘛,抱一抱惺惺相惜。
零零不再故作坚强的说话,闭了嘴,安安静静的被她抱着,好一会儿等风起,敲响了开着的窗户,两人才分开,零零那吊儿郎当的不在意模样又回来了。
“不说我了,曲子安怎么样了?”
陆林清学着零零的样子,耸耸肩,“能怎么样,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没在一起,难道现在会不一样吗?”
她说的风轻云淡,却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便跟刚才零零说着因祸得福一样的言不由衷。
“怎么会?他不是明说了要追你?以前是你暗恋他,现在他也喜欢你了,不在一起要上天吗?”零零不懂了,本来就是一手好牌,只欠东风,现在东风来了,怎么牌倒了?
陆林清摇摇头,把下午露台的事儿四舍五入的说了说,重点是曲子安的那句承诺,“现在反正先把电影拍好,我花了那么多年写的这本小说,我不想辜负了。”
零零垂着眼眸,重点却在她所描述的过程中,“那回信是谁给的?”
陆林清躺会了床上,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我怎么知道谁给我的,但是字迹肯定是曲子安自己的,他说没给,你就信吗?”
“他骗你干嘛?”零零信了,曲子安没有理由骗她,这些天曲子慕这个变态也不是没给她带来讯息的,“那神经病说,他们认祖归宗以后,曲子安的床头下面一直枕着你的那封情书。”
“认祖归宗?”陆林清撑起脑袋,早就沉在心底的心因为零零一句话又开始骚动不已,“他放在床头下面?!”
“对啊!神经病总不可能骗我。”零零没发现自己说这句话有多骄傲,对曲子慕的那份信任如此斩钉截铁。
陆林清的脑子又乱了,“等等,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认祖归宗?他说的都不是在安慰我?那他……为什么……不对啊,不对不对,他转学是因为认祖归宗,回去了托人送信,然后又回去找我?”
零零摸着下巴也在思考,只是旁观者还要清晰一些,“就是曲家,曲子安的妈不是原配,我觉得应该是认祖归宗然后被迫转学,然后等能抽身的时候回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曲子安就以为你放弃了。信他不是说没送过吗?”
陆林清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那全部就是个误会了?
如果当时她离开的没有那么决绝,也许……那一丝侥幸的念想划过了脑海,然后滑落在夜色里,这世上哪有如果,忽然明亮的小脸又沉了下去。
“那都……不重要了啊。”陆林清嘟着嘴,最终吐出这么一句。
零零抿着嘴,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同情,“也未必嘛,不然……他说一笔勾销,你就重新开始呗,再追一次,这一回一定成!”
陆林清漂亮的眼眸忽闪忽闪的没有回话,良久才叹了口气,美丽的脸庞在月色下似乎多了一丝什么,看不真切,她转过身去,再开口说的却是句欠扁的话,“我成不成不知道,但我看你快被神经病攻陷了。”
“……”友谊的小船呢?说翻就翻?“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