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他指尖轻点在系统明亮的光团之上,无穷的时空之力从系统之中抽离,向着他掌心奔涌而来。
【宿主你什么时候学会利用时空之力了?!】
“不过是略通皮毛而已。”
国师府中那些年,他可并没有闲着。
说着,萧妄指尖时空之力闪耀,已然划开了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混乱的虚空风暴在其中涌动。
萧妄毫不犹豫取出脑海之中的系统,扔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至于系统究竟会遭遇何种境况,是生存还是毁灭,就全凭运气了。
被萧妄从陆绮容身上抢来的另外一个系统此时瑟瑟发抖,不敢作声。
却见萧妄轻轻在它雪白的光团上摸了摸,笑意温柔:“所以,你应该会乖乖的吧?”
白色光团疯狂点头,尽管它似乎并没有头。
虽然这个系统此时似乎乖顺无比,但萧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信任。
再换一个系统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已,最好的方法还是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告诉我利用时空之力构建时空之门的方法,我就放你自由。”
——
十天之后,塞北。
乱峰相倚,朝云叆叇,皑皑冰雪久未融化,千峰尽白。
苏意如带着那只在她袖里冷得缩成一团的小雀,一步步上到山巅,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独自立于云海之中,白衣被风雪飒飒拂起,一管清透碧绿的玉箫抵于唇边。
箫音起于云山之巅,伴随着浑厚莫测的内力,浩浩汤汤落于九霄之下。似飞湍瀑布滚滚而落,日月星辰煌煌而升,难以言喻的堂皇之势碾压着无数人的心灵,让恭立于山巅之下的那些飞杀楼杀手一阵寂然,竟生出了一股凡人面对亘古天地的渺小之感。
“你来了。”
萧妄收起碧玉箫,并未转身。
苏意如上前一步,回答道:“事情已办妥了,你那些属下做事倒真是利落。”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主动让天机楼将消息散布出去?”
情报组织与杀手组织一向相辅相成,天机楼与飞杀楼之间有着某些联系,对苏意如来说并不算出奇。
但萧妄的做法却让她尤为不解。
“你若是在暗中掌控天机楼与飞杀楼,用不了多久便可独步于江湖之中,又何必将自己掌控了飞杀楼的消息暴露出去,引来黑白两道的敌视,乃至于围攻?”
萧妄顺口接道:“但如此一来,却难免要汲汲于江湖之中,与一群庸碌之辈勾心斗角。”
若是他像苏意如的想法那样暗中行事,就难免要应付来自各方势力源源不断的试探与追杀。毕竟他这条命可是黑榜第一,倒也有些价值。
“不如将这些人聚到一起,一举碾灭。”萧妄语气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惊天动地,“那时整个江湖,自然是一片干净。”
——而他也可从此专注于己道,不受纷繁之事叨扰。
苏意如怔怔看着面前之人。他姿容秀雅,风度俱佳,虽目不能视,却依旧宛若锦绣堆里的贵公子,实在难以想象,对方轻描淡写之间,便要在整个江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是蠢蠢欲动,竟难得升起了一丝追随其后的念头,这念头甚至越扎越深。
雪白的小雀突然蔫蔫叫了一声,自苏意如袖中探出头来,明艳的朱红之色点缀了千山之雪。
萧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将它带来了?”
苏意如无奈摊手:“没办法,这个小家伙硬要缠上来。”
小雀叫了两声,似是赞同。它灵动的眸子盯着萧妄,扑展翅膀便飞到他怀中,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萧妄低下头,淡淡“注视”着它。
不久之前,他已然明白这只小雀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当天落下山崖之际,系统曾经动用了微量的时空之力减缓他的下坠之势。
想必这只小雀定是灵性异于同类,察觉到了萧妄身上残留的气息能够带给它好处,于是便跟了上来。
“莫再贪心。”萧妄伸指在小雀额上点了点,一丝丝能量输入其体内,“为了一点灵气就搭入自由,再没见过你这样蠢的。”
“且去吧。”
他伸出手去,任由小雀在他掌心轻轻啄了两口,扑扇着翅膀,渐渐飞离。
苏意如讶然看着这一幕,嘴上说道:“何必如此?我看这小家伙还怪伶俐的。”
“天生万物,各有其道。它本非家禽,何必拘于我手?不如随它去吧。”
苏意如再次怔住,内心之中五味杂陈,仿佛被谁在心尖上轻轻捏了一把,看向萧妄的目光里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暖意。
上一刻还眼都不眨地将无数人的生命视作衣襟之上的尘埃,似乎抬手便可拂去。下一刻却能为一只小小雀鸟的未来如此贴心考虑……
——这个人……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第24章 问顶峰6
十月初,在天机楼的暗中运作之下,一封封信笺如飞雪般悄无声息落入了十数位声名赫赫的白道高手手中。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受陆绮容挑唆,早在私下里联系,准备找到萧妄这个飞杀楼的幕后主使,为前些时日里身殒的同道报仇,一举荡平江湖污秽。
其中,沐清风这个唯一的年轻一代,尤为引人瞩目。
〖闻君穷搜江湖,意在一会。葭月之初,当踏塞北之土,会于崟山之巅。〗
——崟山之巅,正是天魔教总坛所在。
“啪!”
将手中这张已然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仿制信笺一瞬间震成粉碎,头罩青面獠牙铁面具的黑衣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将之拍得四分五裂。
“好大的狗胆!”阴森森的声音自面具之后传出,铁面人眼眸幽深,如同燃起两簇鬼火,“不过是收服了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杀手,就敢如此狂妄,视我圣教如无物,现在的江湖后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偌大宫殿之内,所有人俱都屏声,头颅低垂,不敢引起上首教主的分毫注意。
铁面人冷冷环顾四周,只见阴森幽暗的大殿之内灯火团团,众多下属皆如木头人一般一声不吭,仿佛只他一人在唱独角戏,让他未熄的怒火更是大炽。
随手一掌将前来送情报的下属狠狠拍飞出去,铁面人这才稍稍解气。
身为天魔教教主,执掌黑道第一大派数十年来,他本已养成了深沉冷酷的性情,如今却是被萧妄的一封信笺轻易激怒。
实在是萧妄的态度过于嚣张了。不仅主动邀请一众白道高手相会,还自顾自地将地点定在他天魔教总坛,俨然一副主人的作派,丝毫不曾将他这个真正的天魔教之主放在眼中。
“葭月之初?”他冷冷低语,“好!本座等着你自投罗网!”
“何必再等,我已经来了。”
一道清如风、寒如雪的声音,突兀在殿外响起。
紧接着,白影若惊鸿,翩然掠入殿中,将这阴森幽暗的大殿刹那间辉映成了瑰丽无双的仙宫。
萧妄悠然站定,身侧剑尖之上鲜血滴答,而他一身素净如雪,神情闲适,完全不像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更像是世家公子出门访友,从容,愉悦。
“好胆量,竟敢孤身闯入我圣教!”铁面人冷冷眯起了眼睛,看着萧妄剑尖之上流淌而来的一路血线,“看来外面的四大长老、八大护法都已经被你杀了。”
“不错。”萧妄淡淡吐出两个字,复又无奈说道,“鄙人来此,不过暂借贵地一用,可惜这里的主人家似乎颇为吝啬。”
他语气看似谦和有礼,内里蕴含的霸道之意却扑面而来:“如此,我也只好动手强取了。”
殿内气氛彻底凝固,两道气机不断碰撞,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然相互试探了十数回。
最终,铁面人再也维持不住沉着姿态,“噔”地一声站起,借此挣开了萧妄的气势压迫。
“好一个临门恶客,既然你敢放话要夺我圣教基业,本座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他一跃而起,居高临下向萧妄扑去,手指屈张,如苍鹰探爪,阵阵罡风鼓荡袍袖,殿内灯火倏然间全部熄灭,昏暗之中,唯有破风之声响起。
萧妄静静站在那里,被雪白丝绦蒙住的双目幽深而空明,周围环境是暗是亮对他而言毫无分别,只有那凛然风声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三头六臂的确没有……”他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有余暇应对对方的话,声音从容平静,“……唯有一剑尔。”
音落,剑起。
昏暗的大殿刹那被照亮,匹练般的寒光如天河倒挂,一瞬间的美丽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
璀璨的剑光倒映在铁面人惊怒交加的眼眸之中,他下意识起身迎敌,宽大的袍袖鼓荡,刚猛暴烈的掌风便倾泻而出。
听到萧妄的消息刚刚赶到,苏意如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了这一抹惊艳无比的璀璨剑光,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两道身影在殿中先后飞掠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崟山之巅。飒飒秋风卷动满山落叶,半空之中剑气掌风四溢,金灿灿的落叶漫天飞舞,如同下了一场金钱雨,盖了尾随而来的苏意如满头满脸。
铁面人掌风霸烈无比,内力浑厚绵长,出手如雷霆、似烈火,周围树木尽数被其摧折,化作无数木屑纷纷扬扬。
萧妄的剑意却是千变万化,时而堂皇浩大如日月之初升,时而轻灵缥缈如夜色之徐临。唯独不变的是那股不染丝毫烟火的孤高皓缈之意,如仙人蹈尘,俯瞰乾坤。
交手不过十几招,铁面人渐渐左支右绌,由攻转守,身形变得狼狈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旁边乐呵呵看戏的苏意如,他一边躲闪,一边冷喝一声:“苏意如,身为我圣教圣女,你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突然被点名的苏意如茫然抬头,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吐槽一句:“我?教主你这是在说笑吧?”
虽然她体内种有天魔教秘药,必须听从教主的命令,但如今这位教主自身都性命难保,居然还奢望她继续乖乖听话,莫不是吃错了药?
想到这里,她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看戏,差点忘了我的目的。”
她转身匆匆而去,直奔天魔教的密室。
她匆忙离去的背景之中,金黄的树叶铺遍山巅,萧妄衣袂飘举,轻盈落地,身后唯有一具软软倒地的尸体。
萧妄收剑回鞘。
很快,苏意如不但成功拿到了解药,还顺便一通忽悠给留在总坛的大部分天魔教弟子洗了脑。而不接受忽悠的自然是追随天魔教教主而去。
前有萧妄这个超高的武力值震慑,后有苏意如四处发放解药和洗脑包,很快,当萧妄再次回到天魔教主殿,迎接他的便是一座焕然一新的宫殿。
宽敞而华丽的大殿中,盏盏明灯高悬,两侧狰狞可怖的装饰尽数被除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华美的雪白帷幔,那些曾经的天魔教弟子一个个敛容抄手,恭敬而立,竟然营造出了正道宗门才有的庄严气势。
萧妄神识自同样一本正经站在下方的苏意如身上扫过,心中闪过一抹意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相当不靠谱的家伙居然在管理上颇有一套。
原本先出手对付天魔教,只是不想让这些人在暗中捣鬼。想不到如今却有意外之喜,发现了一个特殊人才。
“很好。”萧妄暗自点头,“就决定是你了。”
——以后的甩锅对象。
站在下方表面一本正经,实则神游天外的苏意如,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连忙警惕地用眼神四处扫过,却没有发现什么。
不过,当未来某一天,每日里兢兢业业、案牍劳形之时,苏意如才会长吁短叹,暗恨自己误上贼船。
——
一月之后,当那些接到萧妄信笺的白道高手来到崟山之下,看见整体风格巍然大变的天魔教建筑群,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仲冬初至,塞北已然披霜沐雪,萧妄站在白惨惨的群峰之间,漆黑发丝被霜雪染白,一身气息飘渺而高远,仿佛身融天地之间。
群鸟无踪,千山皆白。
不远处,十多道人影踏雪而来,目光遥遥望向群峰之间那道雪白的影子,无与伦比的肃杀之气几乎震散风雪,此时天地间一片死寂。
——
十年后。
三月江南,春雨如丝如绵,小桥流水潺潺,处处莺飞草长,丝弦声声动人。
“你们可听说过这江湖之上最引人津津乐道的那一场大战?”
酒楼里,南北豪客往来不断,廊下画坊歌舞曼妙,窗外游人如织,滔滔长河如一道白线遥悬天际,风光别具一格,不愧是江南最顶尖的销金窟。
台上说书人满面激动,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讲起来依旧滔滔不绝,连带着听众的情绪也不知不觉被感染。
“……那一战真是惊天动地,堪称江湖之上百年未有。”说到此处,说书人不胜唏嘘感叹,“谁能料到,那位年纪轻轻的萧阁主,竟能以一己之力,连败十二位白道顶尖高手?而在此之前,他已然孤身踏平了天魔教,将其数百年基业尽数纳入手中。”
台下一众听众同样发出哗然之声。
有人回忆起往年之事,在角落里小声说起:“想当初,听说萧阁主遍邀白道高手聚于崟山,咱们还以为他是找到了天魔教做靠山呢!”
旁边人微笑着搭话:“这事我清楚,据说那些白道高手同样误会了,那无双公子沐清风还曾当面质问于萧阁主呢。”
“什么无双公子?如今的他根本就是江湖之上一个笑话了。”又有一名后进崛起的年轻人插话道。
“别打岔!我对那劳甚子无双公子不感兴趣。”最先开口的那人不悦地摆摆手,冲着另一人追问,“小兄弟既然清楚内情,不妨说一说那天萧阁主是如何应对的?”
那声称知晓内情的瘦弱“青年”满是怀念地笑起来,平凡的面容竟显出别样的气度,额角一道巴掌大小的伤疤尤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