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里的包子一下空了，大叔给她装了满满的一大袋子。
连翘把这刚出炉的热乎乎包子全推到了方丞身上，笑嘻嘻地说道：“我请你啊。”
她个头不高，这一推，全压在了方丞的腰腹上，热气一下透过衬衣传到皮肤，有点烫。
方丞往后退开小半步，低头望着这比她脸还大的塑料袋，额上青筋突突跳了两下，知道她是想道歉，但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我看上去很能吃？”
“不不，你不是说给你十个包子也不会原谅我吗？我只能给你十一个了，我就是考虑到你的食量，不敢多买。”
真不是她故意小气。
方丞无动于衷，没有接过她的肉包，沉默了数秒后，开口就抛出一个学术问题，“连老师，你觉得每个数是独一无二的吗？1就是1，不存在另一个1吧？”
连翘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望着他，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头顶的那一撮小辫子也晃了晃。
方丞继续说，“这个世界是由数学构成的，不论是组成万物的单位粒子，还是空间本身，他们的特性，比如电荷、自旋、以及尺寸，哪一个不是数学？其他的学科都是以数学为工具进行研究与探索，例如宇宙的发现，是数学预测了海王星，无线电波与希格斯玻色子的存在……”
连翘：？？？
方丞推了下眼镜，下了结论，“数学的基础就是数，每个数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就是买一百个包子，也代替不了被你丢的包子。”
什么这个包子那个包子的……
连翘被他绕晕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是因为我丢你早餐这种行为生气的吗？”
方丞摇摇头，非常认真地说道：“不，我就是觉得，包子这么好吃，你怎么能丢了？”
在他眼里，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包子，而是一个学术问题。
连翘抽了抽嘴皮，“……所以，你是在替包子生气吗？”
“嗯。”
“……那你真有爱心。”
你是魔鬼吧！
是吧！
方丞见她理解了，这才接过那十一个包子，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我还要一杯豆浆。”
连翘打了个激灵，立马把一卡通又递了出去，“一杯豆浆！”
方丞这下满意了，“把稿子打印出来，10点到图书馆一楼的三叶草餐厅。”
***
连翘拿着演讲稿准时到了地点。
这是一家很文艺小资的餐厅，装潢和图书馆风格一致，说是餐厅，更像一间自习室，只不过是可以吃饭，此时上课时间，餐厅里几乎无人。
连翘一进门就看到了黑色西裤的两条腿，又长又直，贼好看。
她走过去，见方丞坐在靠墙的位子，略微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合放在腹部，两条腿往前伸直。
别看他穿衣款式简单，单是这条西裤，裤型笔直，垂坠感强，又非常贴合腿型，一看就是定制的，裁剪很讲究，不然也没法将他腿型的优势展现得完美无瑕。
连翘坐在他对面，把演讲稿放在了桌面。
方丞直起身，拿起稿子看了一眼。
就看到第一句话这么写着，“曾几何时，我的梦想就是当伟大的一名人民教师……”
他轻嗤了一声，“高中语文老师没告诉你，曾几何时是指前不久吗？量词要放在定语前面，是一名伟大的人民教师……”
连翘的唇角往下一撇。
“学生在跑道上飞快的驰骋？是‘地’，不是‘的’，而且驰骋不是用来形容跑步快……”
“花了很大的心血……是花了‘很多’的心血吧？”
……
仅仅一段，方丞就指出了十几个错误。
用词不当，语法错误，语句不通……
他揉着眉心，放下演讲稿，“上次的思想报告是你找人代写的吧？”
事到如今，除了坦白能怎么办？
连翘见他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有点紧张地问道：“怎么改？”
方丞：“给你两个修改选择。”
“嗯嗯！”
不愧是教数学的，还有提供多种解题思路。
“要么找代写重写，要么另请高明吧，我觉得找语文老师带你更适合。”
“啊……”连翘沮丧地叫了一声，蓦地皱起眉头瞅着他，“方老师，你吃了我的包子，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能这样！”
方丞：“……”
他脸上仿佛挂着“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的弹幕。
连翘又说道：“校长说让你带我的，你不能反悔，大家都看着呢。”
这句话倒是戳心窝了，方丞抿了下唇，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黑笔，低头批改起来。
连翘脸上浮起笑容，“方老师，你想喝点什么？”
“果汁吧。”
连翘叫了两杯金桔汁后，就捧着脸蛋看他修改。
“是我第一次演讲……第一次要放在我后面……”
他边说边改，看得很仔细，改得更仔细。
诚如校长说的那样，他对工作认真，哪怕这是一份演讲稿，他也改得一丝不苟。
连翘起初还有点玩心，但被他的态度感染，不由自主地看得入迷了。
方丞忽然抬头问道：““这句你自己读读，通顺吗？”
“嗯？”连翘起身，坐到了他旁边，方丞将稿移到了二人中间。
此时的打印稿上已经写满了他的字。
他不仅板书漂亮，硬笔也很漂亮。
连翘轻声念了出来，“我要像学校里的优秀的拥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学习……”
她摇摇头，“不通顺，有点拗口。”
方丞修改了下，让她再读一遍，连翘点头笑道：“好多了。”
“所以读一读就知道怎么改了，自己写的东西，要读顺了才行。”
“好。”
……
明媚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照在一对亲密相依的背影上。
路过的学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的穿着雪白衬衣，气质儒雅。
女的长发披肩，头顶扎了搓小辫子，在那摇头晃脑，忽然撞到男的胳膊，被对方一眼瞪得缩回了头。
太可爱了叭！o(〃\'▽\'〃)o
有学生忍不住进餐厅一睹二人真面目。
那男的竟然是方大魔头！ w(Д)w
他们不认识连翘，但方丞作为一中名人，几乎无人不晓。
他们在干嘛？看样子，好像方大魔王在给她讲解题目，但是很快，他们听见了连翘那软软轻轻的声音响起，“随着酷热的夏天渐渐转为凉爽的秋天，夏天的绿叶慢慢积成了秋天的黄叶，啊~~一个月过去了……”
纳尼……⊙▽⊙？？？
一双双偷窥的眼睛都呆滞了。
数学老师在给人上语文课吗？Σ( °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方大魔头在办公桌上收到一份来自学生的万人血书——“方老师，来给我们上语文课叭！！！”
第11章
短短几分钟，餐厅门口就站了四五位学生，都是正在上体育课的。
奈何当事人的注意都在演讲稿上，毫无察觉，甚至没发现姿势多暧昧。
连翘通读了一遍他修改完的稿子。
方丞靠回沙发，手里转着笔，“通顺了吗？”
连翘：“通顺了！”
方丞笔一转，指向正前方，“坐我对面去，正对着我，念一遍。”
连翘挪动沙发，坐了回去，举起稿子。
“看着我的眼睛。”
“随，随着酷……”
连翘抬眸与他对视，目光像是被烫了一样飞快移向稿子。
“酷热的夏天，渐，渐渐……”
她又硬着头皮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只是看到他的下半张脸，她就萎了。
方丞手指敲击了两下桌面，出声打断她，“干嘛呢？看着我都念不下去了？还没让你背呢。”
被他凶了一句，连翘的声音都颤了，“我紧，紧张……o(╥﹏╥)o”
方丞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紧张？平时和我作对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么？”
可她一看稿子就紧张！
别说看他眼睛，就是脸都不敢看了！
方丞收回凌厉的目光，不为难她了，“你回家对着镜子念吧，什么时候朗诵流畅了，再来找我。”
连翘顿时感觉肩上的压迫感消失了，她舒展开眉毛，“方老师，辛苦你了，我请你吃午饭吧！”
方丞：“不了，我自己带饭。”
他喝完果汁，起身走人。
***
稿子敲定了，连翘心情大好，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演讲台上进行了一番精彩绝伦的演讲，博得一片掌声。
第一天晚上，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对着镜子刻苦练习了两个小时，然而情况并不比对着方丞念来得好，也就多读了那么四五句，而且还是磕磕碰碰的，她越是努力想让自己镇定，越是紧张，结果读到最后，舌头都打结，不能好好说话了。
第二天晚上，她依然念了一个多小时，但还是结巴，此时的斗志已经快被现实打败，她开始变得沮丧。
第三天晚上，她只用了半小时就灰心丧气了，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她感到心烦意乱，心想着反正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而且十一放假七天，有的是时间练习，现在先放松一下吧，好几天都没追剧了，攒了好几集呢。
于是，她就捧着手机，一边聊微信，一边追起了热播剧，又恢复到之前的生活状态。
这周过得极快，转眼到了周六，连翘又可以见到薛栾了。
此时的连翘对演讲的热情已经彻底磨灭了，她开开心心地去约会。
逛街，吃饭，看电影，过得很是潇洒。
到了晚上十点，薛栾才把她送回了家。
连翘打开门时，对方的眼神凝滞了。
他就那天签合同的时候看过一次这房子，今天第二次见，客厅多了不少东西，收纳柜、小书架、休闲椅、地毯、盆栽、墙贴、摆件……
虽然硬装修没有换，但因为软软装修过了，所以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连翘把租房按自己想法打造得很温馨，而薛栾却陷入了极度震惊中。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花钱改造租房，这不是浪费钱吗！
更震惊的是，他在门口废弃的纸箱时，发现了一个香奈儿的盒子。
“你买奢侈品了？”
连翘暗暗哎呀了一声，这不是因为A市风大，她随便买了一条……
可她忘记自己现在是个“普通人”，以前没有天天和薛栾见面，不容易被发现，现在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连翘急中生智地一脚踢翻盒子，“假的，高仿！”
薛栾一个大直男不会分辨这些品牌的真假，但他显然更容易接受这种说法。
他不太赞同地看了连翘一眼，“你才刚工作，不要买这些，假的更不要，懂的人一眼就看出了。”
连翘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着，软着嗓子撒娇，“你说的对，我以后不买了。”
薛栾给她说教了一堆大道理，连翘只是拉着他的胳膊不停摇晃着撒娇，一看就是没认真在听，薛栾掰开她的手，双手扶住她的肩，不让她晃动，迫使她看着自己，“我理解你刚赚钱的兴奋，但你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学会存钱理财，不能做月光族，更不能有过重的负债，而且工作了不比在学校，什么人都可以见到，不要和别人攀比，有的人买一件奢侈品可能就是拔根毛，而有的人可能就是好几个月的收入，这没有意义。”
的确没有意义。
她从不和别人攀比，因为没人比得过。
连翘虚心受教地点头，“你说得很对。”
薛栾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
连翘抬头笑，就像一只小猫，摸一摸就冲你笑，温顺又可爱，让薛栾很是喜欢，他叹息了一声，“我明天有事，不能来找你了。”
连翘啊了一声，有点失落。
薛栾笑着捧起她的脸，“这么舍不得我？”
连翘抱住他，埋头在他怀里，“嗯，想天天见你。”
二人正情意绵绵，气氛正好，薛栾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低下头。
连翘知道他要做什么，内心激动，却又矜持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这甜蜜时刻到来。
电梯叮的一声，门不合时宜地开了。
连翘慌忙推开了人，两人回头一看，就见方丞从电梯里出来。
他穿着短袖短裤，脸上与脖子还有细细的汗珠，像是刚运动完回家，刚迈出电梯一步，就见两双眼睛望着他。
从二人抱在一起的姿势，以及连翘那一快红成猪肝色的脸，他秒懂了发生什么，所以也愣了下。
三人陷入了迷之尴尬中。
连翘尴尬到无以复加，这样撞见，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打招呼，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气氛如死一般寂静，她纠结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方老师，你回来了啊。”
她又干巴巴地与薛栾解释，“这是我邻居，也是……同事。”
连翘开了口，薛栾也只能和对方问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