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走了家里的兄弟姐妹，也逼走了沈铎和自己，后面还企图逼沈清自杀，却是沈铎求情让他手下留情的，她那时候就觉得沈峥好可怕。
她是真的害怕过沈峥，他很少和她说过话。
后来沈家就他一个人了，兄弟姐妹都不认他了，他也不认别人了。
他一个人霸占着沈家的家业，沈家的生意开始蒸蒸日上，他成了商界翘楚，多少女人不管为了钱还是为了爱，愿意和他结婚，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可是他一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时候舒珞时常想，沈家大院那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的话，空荡荡的多孤独啊，他又一直没结婚，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不觉得孤独吗？不觉得害怕吗？
夜里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四周寂静地如同坟墓，他不会觉得自己被世界孤立了吗？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冷血动物，以为他铁石心肠，是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但是每次沈铎欺负她以后，她离家出走，都是沈峥去找她。
她还想着自己和沈峥的关系并不好，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不为难沈铎，都是是因为她。
他以为，沈铎出事，她也会难过，所以他不想让她难过，便放过了沈铎。
可笑的是，她现在才明白，这个从小孤苦无依的男人，在被孤寂冰凉的世界吞噬的时候，却给她留了一席温暖之地。
她印象中的沈峥，是个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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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重活一世，她发现现在的沈峥和上辈子的沈峥一点都不一样。
上辈子的沈峥高冷威严，手段强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哪像现在，卑微地，跟她说一句话都感觉像是在考验他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舒珞看他的眼睛，他闪闪躲躲，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她的眼神太温柔了，他害怕，害怕沉溺在这一双眼眸里再也走不出来。
从此禁锢自己。
不，他已经为她画地为牢了。
她想听他说话，他要说什么好呢？
他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了要怎么和眼前女孩子说话。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你怎么还不回家？”
舒珞看着他，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他耳根子红透了，细碎的短发根本挡不住他的情绪变化。
舒珞笑着回答：“因为我想和你说说话呀。”
沈峥慌了，真的是紧张的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紧绷，她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是因为之前帮了她么？
沈峥不敢看舒珞，拿起桌上的笔，轻声道：“如果是为了道谢……真的不用。”
舒珞摇头：“不是道谢哦，沈峥，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我知道你很排斥别人，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接触，但是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啊。”
即使这辈子做不了夫妻，她也要以朋友的身份给他关怀，还他的一往情深。
舒珞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沈峥，但是看到沈峥，她的心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抽痛。
心痛的感觉啊，让她忍不住想抱抱沈峥，可是又怕吓到他，现在的沈峥还太脆弱了，她倒是希望他变成上辈子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那样的话，她的心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
她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他紧张地手足无措，半天才再次开口：“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舒珞没等他说完，抢答道：“我愿意啊，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只要你不嫌弃。”
他哪里敢嫌弃，他的心都快炸了，从初二遇到她开始，到如今高三，五年了，没有一天不想和她靠近一点，没有一天不想和她做朋友的……这样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梦里，不，即使在梦里，她的态度都是冷漠的。
这不真实，沈峥摇头：“舒……”
他想叫她的名字，却在喊出她的姓时才发现他连她的名字都舍不得叫，舍不得亵渎……
他沉默一瞬，小声地开口：“我说真的，你不需要为了感谢我让你自己难受，我没事的，你不要安慰我。”
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很难受，虽然他从未得到过，但是短暂的拥有他也不想要，他习惯一个人了。
舒珞听他这样说，皱了眉头：“沈峥你抬头看我，别低着头。”
沈峥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舒珞问：“我很丑吗？你都不愿意看我？”
沈峥立马摇头：“不，不……你很漂亮。”
漂亮的让他自惭形秽，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她长发扎成低马尾，斜刘海别在耳后，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的他心里不由自主地甜蜜，紧张。
她故意逗他：“如果我很漂亮你为什么不看我？”
沈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真的好看，我没说谎。”
舒珞问：“我好看你怎么不看我？”
不能看啊，越看越沉沦。
越看心越疼。
沈峥抿了唇，轻声道：“我该回家了。”
舒珞闻言便知道他不想和她说话了，心里莫名失落，舒珞说：“我以后不来学校了，你看不到我了。”
沈峥的心一阵一阵刺疼，他抬眼看舒珞，舒珞说：“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不要的话，我以后就不打扰你了。”
他在心里祈求舒珞：珞珞，别这么折磨我，你不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想和你做朋友……
可是做了朋友，然后呢？然后你以后嫁给别人了，我依旧自己一个人，别给我希望，希望过后的失望才更让人绝望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
沈峥觉得自己的眼角湿了，他低下头，不看舒珞了。
舒珞的语气也难过了，她说：“你不喜欢和我做朋友，那我以后就不找你玩了。”
舒珞起身准备走了，沈峥慌忙抬眸，眼眶红的可怕，他语气慌张，轻声道：“别……别走，我……我答应，答应做你的朋友。”
他终究是过不了她的坎啊。
过不了。
这辈子都过不了。
第16章 那你喜欢谁
舒珞被沈峥略带颤音的声音刺激了一下神经，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这般卑微的沈峥。
她又重新回头看他，他又低下了头，声音轻轻地：“我……我们可以做朋友。”
舒珞走回去又坐在了他面前，她就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但是沈峥连抬头都不敢了。
舒珞想了想，跟他说话：“因为你的帮助，所以我有了一个成名的机会，如果我能成功，我会回来感谢你的。”
上辈子的自己为了沈铎放弃了未来，放弃了父母，真的蠢到无可救药，这一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未来和家庭。
当然，还有沈峥。
她会想办法的。
沈峥闻言，点头：“祝你前程似锦。”
舒珞说：“你也会的。”
沈峥摇头：“我是什么样的我清楚，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活着。你是第一个想和我做朋友的，我很感谢你。”
他是真的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感觉到绝望。
舒珞轻声安慰他：“不会的，沈峥，你以后会很厉害，你很聪明，你会有自己的事业，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
沈峥抬眼看舒珞，只见姑娘的眼神真挚诚恳，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摇头。
即使以后能成功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她。
还是什么都给不了她，他甚至连说喜欢她都没有勇气。
他十八岁了啊，如果他是健康的，他比任何人都有勇气站在她面前表白，可是他现在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表白了。
沈铎说话虽然难听，但是说的却都是事实，他什么都给不了舒珞。
所以他们只能做朋友，做朋友也好吧，最起码还有个留在她身边的借口。
舒珞说：“我明天开始就要休假了，今天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沈峥闻言，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她，舒珞笑的又甜又美，让他自惭形秽。
他今天不想回家了，他今天想和她一直待在这里说话，聊天，没有人打扰他们多好啊。
可是他知道终究是不可能的。
沈峥不理解舒珞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以前她看到他明明都是躲着走的，避之不及。
如今的转变倒是让他很惶恐，说实话，他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舒珞的。
他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回家的路，并没有多艰难，比起活着，这些都不算什么。
舒珞扁嘴：“你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啊沈峥。”
沈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反正他今天很开心，她能和他说说话，他就开心的不得了，所有的痛苦将不再是痛苦。
听见她说自己倔，沈峥突然就心情好了许多，摇头：“我怕耽搁你的时间。”
舒珞说：“我今天就上一早上课，回家收拾东西而已，没什么可以耽搁的。”
沈峥便不多说了，舒珞也不等他有什么不同意，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推轮椅。
沈峥吓得，身子僵直。
这无处安放的尊严和自尊心，真的是他一个十八岁少年所有的倔强了。
舒珞推着沈峥出了教室门，外面依旧冰天雪地，这个冬天还没过去。
校园里学生三三两两，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舒珞一边推着沈峥走，一边跟他讲笑话，但是沈峥并没有什么反应，舒珞就好奇地问：“你好像不喜欢听笑话？”
沈峥哪还有心思听笑话，他就听见她的声音温柔地不像话，笑起来脆生生地，虚幻地不像话。
这只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这只是他在梦里才敢想象的画面。
难以置信，他心里的女孩，就在他身后，她的温度似乎能够顺着空气抵达到他的背部，他感觉自己背部有了湿意。
他竟是紧张地流汗了，明明是大冬天，冰天雪地，北风呼啸，他却汗流浃背。
舒珞真的推着他回家了，沈峥不确定地回头看她一眼，舒珞说：“沈峥，以后，你别排斥我就行。”
她说……别排斥我就行。
他对人从来都不是排斥，只是所有人都用或鄙夷或嫌弃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就会很难受，不是不愿意和人建立起来友谊，而是习惯了被瞧不起，他便像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保护在自己的盔甲里，不让外人窥探他的内心，他的心理防御足够高，就不会面临崩塌时的无可奈何与撕心裂肺。
每个人不是天生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而是后来遇到了很多让心理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才不愿意敞开心扉面对所有人。
他看起来沉默寡言，高冷无比，其实心里比谁都渴望朋友，渴望被认同。
沈峥一个人孤独地长大，没有家人的呵护也没有朋友的关怀，他的世界就他一个人。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允许了一个女孩入住他的生命，他默许了她的存在。
他的心早就打开让她入住了，又谈何排斥。
他摇头，轻声道：“没有，没有排斥你。”
舒珞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真的假的？”
他点头：“真的。”
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他忽而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不那么寒冷了。
舒珞点头：“我相信你，我们成了朋友，就要建立一辈子的友谊，不管你以后结婚还是生孩子，你都不能忘了我呀。”
心在一瞬间抽痛，他抿了唇。
不再言语。
是啊，她以后也会和别人结婚，和别人生孩子。
那他呢？
他注定一辈子孤独么？
她喜欢谁呢？
沈铎？还有另有其人？
他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喜欢沈铎么？”
闻言，舒珞愣了一瞬，摇头：“我不喜欢他。”
喜欢沈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她擦亮了她瞎了的狗眼，看清楚了沈铎的为人，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听见舒珞不喜欢沈铎了，沈峥有点慌了，不喜欢沈铎就意味着不会嫁到沈家来，那他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了？
沈峥喉头有点哽了，他说：“沈铎挺好的，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舒珞倒是真的被沈峥惊着了，你到底是多大的心才会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推给别人啊？
舒珞问沈峥：“我为什么要考虑他？我又不喜欢他。”
沈峥按住了轮椅，不肯走了。
舒珞疑惑地停下来，他们在马路两旁的人行道上。
沈峥咬着牙，深呼吸好几下，说：“那你喜欢谁？”
离我远么？我能随时看到你么？
舒珞轻笑：“我喜欢的人啊，他是个傻子。”
沈峥：“……”
想起上辈子的沈峥，舒珞觉得他是真傻，在沈家一家子反对她和沈铎的时候，是沈峥帮他们争取的结婚机会，甚至是他亲手帮沈铎和自己举办的婚礼。
沈峥不傻谁傻？
明明那么喜欢她，却还要帮自己的侄子和她操持婚礼，这世上也就只有沈峥能做出来这种事了。
舒珞继续推着他往前走，继续说：“我喜欢的那个人，他明明特别喜欢我，却从来没跟我说过，然后看着我跳到了火坑里，无能为力，后来他才后悔了。你说他是不是傻子？”
她说的就是沈峥啊，一心一意地成全，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成全才是最大的错误。
沈峥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心就像被开水滚过似的，疼的他胸口一阵一阵抽搐。
他点头：“是傻子。”
舒珞附和：“对啊，没有人比他更傻了，我就想问问他，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不会把我拱手让给别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