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身边的祖母,还有院生里一起努力的伙伴,大家都没有在意到的事情。这个人为了我去调查,了解,然后发现了。
“是的,都说对了,零,之前为什么没有问我呢”
酸涩的甜蜜充满了我的心,我努力让自己对他笑出来。
“曾经有人评价我,说我天生饶舌,能言善辩。”零却突然说起了听起来不相关的话。“一直以来,我也对自己的调查能力充满自信。”
他凝望着我,灰蓝色的眼睛只有我一个人的倒影,恍惚间让我误以为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我。
“可那时候,——那是三月的事,我告诉祖母让她不要再担心,我会陪着你。然后想对你问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想你会不会介意我调查你,想如果都是我的揣测,实际上花梨你就是因为通过不了考试决定放弃,我贸然提起只能再令你伤心。”
一阵我自己也无法言说的直感,让我在这个时刻脱口而出这句话。
“奈濑,是你找来的吗?”
说完,我自己也发觉这种怀疑多没由来,刚想让零不要在意我的话,零的沉默却彰显了某个事实。
我这下是真的感到惊讶了,去摸手里黑白棋子的钥匙扣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应该不认识,奈濑也没道理听你的话。”
刚说完说完这话我就想起了,零刚才提过他去棋院询问我的消息这件事。
“是在棋院老师的引荐下认识的,他也很惋惜你不再去棋院,所以给了我很多帮助。”果然,零这么解释着。“我见到了很多据说是你朋友的人,有人告诉我和你一起不再参加院生研修的还有一个比你大一岁,叫伊角的人。我想他如果继续下棋,说不定能让你回心转意,就去了他参加的九星会,从那里得知了他其实一直在调整状态,还打算跟九星会的人一起去中国进修,回来继续参加职业考试。”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人到底做了多少事。
“当时我想请伊角从中国回来后,跟你谈谈。但在跟你的院生朋友们的交谈中,我发现了一个人。”零没有察觉我强忍的泪意,继续回忆着。“进藤光,你是因为他才决定不再下围棋的,是吗。”
为什么他要这样努力?就因为我的放弃,就值得他去花费这么多时间去调查?他对学习的争分夺秒呢?他不是只要一有时间就去学习新的东西,说现在的年纪不进行学习是对自己的浪费吗?
“如果我们国家的警察,对于事实的调查力都这么惊人的话。”我忍不住走到零身边,想更靠近他一点,用玩笑掩饰我的动容。“突然就对国家充满了信心呢。”
这就是承认零的发问了。
进藤光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刚入院生的时候,有传言说他是那个小学就拥有职业棋手实力的塔矢亮的对手,所以一开始大家对他非常防备,结果二组的人都能轻易打败他。后来他还是常常输掉,排名却在不知不觉间升了上来,升到了一组,升到了一组前位。
坦白来说,被超过对我来说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每年都有本来落后于我的人比我先到职业棋手的世界去。
我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对于围棋没有那么热衷,没有那么想赢。
一直这样对自己说谎,催眠自己没有没有不甘心,直到去年的职业棋手比赛里,那场对进藤光输了半目的比赛后。
虽然半目这么小的差距,只要懂围棋的人都不会断言能证明什么实力的差距,但在当时输了后,我回想起进藤光刚入棋院的棋力,从心里升出一股莫大的恐惧。
他年幼的身体在我的眼里无限放大,变成了我心里的一面墙壁。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受到围棋眷顾的人,明白了,我一直只是在自欺欺人,我是想通过职业棋手考试的,是想再看看小时候考上院生时那样,美智子惊喜的笑脸的。
只是我再爱围棋,棋力的增长还是那么缓慢,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宽广的棋盘。我就渐渐故意忘记了,自己坚持这么多年不只是因为习惯。
输给进藤光,让我回忆起了最开始输棋的不甘是种什么感觉,可这么多年,我在围棋上早没了一点自信,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有可能赢他。
“所以,花梨你选择了逃跑。”零听完我的倾诉,静静的问我。“对么?”
我已经很累很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掩饰自己的狼狈。
而且这个人,不管我是什么样的,都会接受吧。
我点了点头。
“放弃的话也没关系。”
零说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话。
“只要是花梨你想的话,放弃围棋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真的让花梨感觉很辛苦,很难受,不管如何都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没有人能逼花梨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愣愣的看着零,他为了让我正视我跟围棋之间的问题做了这么多,现在却告诉我,放弃也没关系。
他动作轻柔的把我揽到怀里,小心翼翼的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花梨,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调查这些,就算知道大概没用,还拜托奈濑小姐如果伊角顺利通过考试的话,就来冰帝告诉你吗?”
“因为不下围棋的花梨,虽然闲了下来,多了很多时间跟我相处,这点上我真的很高兴,你总说我忙各种事情,但我比你想象中更想无时不刻的跟你在一起。”
“今年有一次,我有了时间,马上赶去你家,祖母让我自己去楼上找你,你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表情非常,非常的寂寞。”
“花梨还在下围棋的时候,我去找你,你总是在摆棋谱或者解诘题,那时候的你,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努力的再爆肝,坐到屁股痛了,大家却不留下爪印
第29章 温柔的叹息(完)
可能是大雪困住了宾馆里的所有人,会餐室里的顾客比我想象中要多。
“夫人,旦那大人一直走的这么快,是对本店的餐饮不满意吗?”
负责我们房间从打扫到饮食服务的,是一个叫阿杏的侍者,在连续两餐零都是草草吃完,到外面去,只剩我慢条斯理的继续就餐后,忍不住悄悄问我。
“噗,咳咳,不是。”
我被她一出口就是‘夫人’‘旦那’吓得呛到了。
“那个,阿杏小姐,我们只是男女朋友。”
阿杏赶忙给我道歉,然后解释她失误的原因。
“很抱歉,因为登记入住的名字是久保先生和久保小姐,所以想当然的以为二位是夫妇了。”
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瞥向了我露出一些肌肤的手腕,虽然脖子可以用丝巾盖住,但是手部动作间真的很难掩盖一些痕迹。
“我用好了,剩下的麻烦阿杏小姐了。零他还是去了中心的庭院吗?”
起身收拾东西的阿杏听到我的问话,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的微妙的回答我。
“刚才去给您取餐时,看到先生在和店长在玄关讲话,好像在说店里车子的事情。”
最后,我在车库找到了零。
他换上了轻便的工装,手边放着几个打开的工具箱,正在检查一辆车的状况。
店主还是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似乎是在对零表示感谢。
零看到我来了,放下手里的工具,作势要用粘上汽油的手蹭到我脸上。
我拿纸巾挡住帮他擦了擦。
“不用,还没有弄好,擦干净也会再粘上。”零轻轻抽出了手,对我解释。“我问店主旅馆有没有能雪天出行的车,他说这辆车可以,但是出了点小毛病。刚好我懂些机械方面的东西,现在在修理。”
店主看我来了,对我和气的笑了笑就离开了。
零回到车前,继续检查着车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会的东西也太多了,居然连车子都能修理。”
我蹲在店主刚才站的地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车库又高又小的窗子,展现着外面昏暗夜晚中愈发剧烈的风雪。
“男生的话,对这方面感兴趣也不奇怪吧?那群家伙有个特别喜欢这方面的,我也顺便学了些。”
他合上汽车的前盖,用千斤顶把车翘起来,滑入了车下。
“就算修好了车,雪下的这么大也没办法出门的。”我忍不住提醒零。“天气预报来看,雪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零不置可否的应声,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上午和零谈过以后,我想就算是为了为我的围棋做了这么多的零,也不能直言拒绝。于是我指着外面的风雪说,如果在十二月三十一到来,元旦的钟声敲响以前,我能去见到进藤光挑战他,就重新开始下围棋。
这个要求其实是非常荒谬的,且不说我完全不知道进藤光的所在,这场被誉为东京五十年来最大降雪量的暴雪突然停止,让我能顺利出行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零却完全不在意,只静静的摸摸我的头,说了声好。
在车下的零发出一声愉快的惊呼。
“把车右边第二个工具箱递给我,花梨。”
我收回了思绪,按照零的指示把东西推给他。
等零成功发动起这辆车时已经很晚了,我守在旁边完全不懂的看零不停调试车辆,却感觉不到一点厌倦。等零去洗完澡,回到房间两人都躺下了,我突然出声问他。
“就算车修好了,你真的觉得雪会停吗?零。”
零没有回答我,直到我又要再睡过去时才模模糊糊听到他的话。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围棋之神,也不会舍得花梨就这样放弃围棋的。所以为了跟花梨一起迎接他的挽留,我要做好准备才行。”
围棋之神是不会理会我的,我想这么回答零,眼睛却实在很重,嘴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醒过来时,雪果然没有停,零应该早就起床了,人不见踪影。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洗漱完毕,从餐厅用餐回来后,在房间里见到了全副武装的零。
他把一包东西递给我。
“去换衣服吧,花梨,我们应该快要出发了。”
听到零带着笑意的话语,与其说不敢置信,倒不如说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外面还在下着雪呢。”我这样提醒他。“早上新闻里,交通工具停工的通知也一直再滚动。”
零不理会我的话,只催促着我去换衣服。
我拿他没办法,真的拿起了东西进了里屋。换上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合体的新衣物出来时,零正倚坐在长廊上。
“快看,花梨。”
他用手去接慢悠悠的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大雪真的停止了,虽然还是有着零星的落雪,但完全没有了凌厉霸道的气势。
这一切对我来说犹如神迹,我想起了零昨晚对我说的话。
直到零开着车驶出了旅馆,我才琢磨出事情有些不对。
“刚才想到昨天你说的话,真的有被吓到。可是不可能这么巧的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地下的车速被控制的很慢,所以零完全有精力回答我。
“花梨每到这种时候反而会变聪明。”
这话听起来是夸我聪明的意思,我刚要得意一下,就反应过来其实是再说我平常不聪明。
“降谷零先生,你说话好讨人厌。”
被我不高兴的怼了的降谷零先生心情十分愉快。
“昨天我看气流的运动的路线推测的,虽然没办法预测的很准确,天气变化比较大的可能性还是看得出来的。”
明明是科学,这个家伙昨天还用什么‘围棋之神的眷顾’来唬我。
“不过,最顶级的气象专家也不能肯定天气的变化,气流的运动是瞬息万变的,还是我们花梨有足够的好运,这点是没错的哦。”
零马上看穿了我的想法,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打了个补丁。
“勉强算围棋之神不讨厌我好了。”
我也没有合适的话反对他的好运论,哼哼唧唧的说。
大雪刚停,空旷的路面只有我们一辆车缓慢的行驶。
我不想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的问零问题,心里却还有疑问,只能不停用偷看暗示他。
零在我如此炽热的眼神下不动如山,甚至有心打开音响,问我想听什么歌。
我一时气闷,还是无可奈何的开口问。
“我们现在是要去进藤的家里吗?可是大雪封了交通,进藤说不定会困在了什么地方。”
零把音乐调小,抽手递给我一份报刊。
“围棋周刊上每个星期都会刊登棋手的赛事安排,店主刚好喜欢围棋,所以昨天我很轻松就找到了,这上面刊载着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昨天,进藤光要参加第58期本因坊战1次预选决赛。比赛时间安排在上午九点,那时候的雪虽然大,东京内部的交通是没有问题的,棋手比一般人更加注重守约,这种情况肯定会提前按时到棋院。”
连我刚才都没想到这个,零却对围棋界的人才会注意的地方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打开厚厚的刊物,去年为止,我每周都会收到这份东西,然后仔细观看上面的棋局。
“进藤,现在已经通过头衔赛的第一轮预选了啊。”
报纸的头版是本因坊循环赛中,塔矢亮胜一柳棋圣的消息,还附有棋谱。
我指着上面两人对弈的照片给零看。
“这个人是塔矢亮,今年才上初中吧,居然已经打进循环赛了,他可是我这个年纪学围棋的所有人的阴影。”
因为要开车,零只用一声疑问的‘嗯?’代表回应。
我知道他是乐意听的,听我讲这些之前从来没给他提过的事。
“应该说不止我这个年纪,而是以他为中心,向上加6岁,向下加四岁的所有人的阴影,比他年纪小的人应该能用自己比较小逃过一点。他是塔矢名人的儿子,你知道名人是什么吧?”
“嗯。”
“他从小就跟名人,还有名人门下的职业棋手对弈,听说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有职业棋手的实力了。前年职业考试我遇到过他,简直毫无还手之力,比想象里还要强,明明比我小四岁,当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