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钱,手术费就不需要担心了,零在现场探查着案子的事情,还替我考虑到了费用的问题。
我紧绷的精神略松了些,叫住了刚才跟我说话的护士。
“我已经凑到钱了?要到哪里缴费?请问主治医生敲定手术方案了吗?”
她惊讶的看着我,迷惑的样子让我心中有些不详。
“久保小姐,刚才有位女士自称是你的母亲,知道情况危急需要交费后就跟医生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划扣过手术的费用,医生正在召集人做术前准备。”
我愕然的呆立在急救中心的门边,母亲?如果是父亲,可能是那个男人一时神经抽风不装死,虽然他会关心我们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好歹也算个活着的人,我又哪里来的母亲呢?
能听得出是刻意放缓后的高跟鞋敲击声,踩着这双鞋的人行走时一定非常小心,但因为不习惯,带出来的声音难免沉闷拖沓。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琴美,她的脸细看之下,其实生的调和温顺,只是锐利的气质使她艳丽高傲起来。
“你。”她把公文包拿给旁边的助理,抿了抿唇。“不用担心钱的事,治疗方面我也会尽快联系权威的医生。”
我狐疑的望着这个女人,骗子自称亲属都是骗钱的,怎么还有送钱的。
“很感谢您的帮助,不过我们家能承担手术费,您支付了多少钱?请把账户给我,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马上转还给您。”
“手链不好看吗?我听说那是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的款式。”女人没有回复我关于手术费的话题,而是凝望着我的手腕,那里带着我和零的情侣手链。“你喜欢什么?”
她身边的男人拿着公文包,对我点头哈腰的说。
“久保小姐,不用这么见外。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松本理事官跟我们董事长是朋友,手下的人一看出事的是久保小姐家,立刻就告诉董事长了,董事长马上就往这边赶,中间知道你们已经到医院了又到这里。”
现在的骗子花样真多,我侧身避开他的行礼。
“很感谢你们支付医药费,但是我应该不认识你们,实在无法接受你们的好意。”
女人细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花梨,因为久保女士的意见,我一直没办法跟你这样说话,但是不管是从户籍,还是从关系上来说,我的确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母亲最上琴美,不管给你多少钱,你都没有什么无法接受。”
听到这个姓,我就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就是我父亲在我上小六时的再婚对象,那个在发迹后,明明是入赘女婿,却改回了原姓最上的父亲,他的妻子现在在我面前自称是我的母亲。
我反射性的露出了无法忍受的表情。
“最上女士,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想我祖母也不会同意我用您的钱,我之后会再联系您的。”
香智子马上要手术了,我实在没心思应付来自那个男人那边的事情,说完这段话毫不犹豫的越过她走到等待手术的香智子床位旁。
呼吸机的面罩染着不明显的白雾,香智子的眼睛紧闭,伤口包扎后盖在被子下面,脖颈处沾染的血已经凝固变黑。
“久保香智子,家属签字。”
护士很快拿过来一叠文件,我根本没心思细翻,在指定处签上名后很快就有人来推香智子。
刚在手术室外的等候室坐下,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我。
“久保小姐,我们来确认一下受害人的情况,还有你当时看到犯人的样貌。”
等候室的其他人好奇的看向我们,我起身走出等候室,警员体谅的跟在我后面。
“当时天色太黑,我没看清楚犯人的样子,只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形从我房间的窗户跳出来,因为她的胸部鼓鼓的,能看出来是个女人,我当时马上开了后院的灯,她为了躲开光跳回了房间里。”
一位高挑个的警员打断了我。
“您确定她回了房间?我们到现场的时候了解过情况,很多人围在你家旁边,您在发现有人闯入您家里后叫来的人也都说没有找出任何人。”
我最不解的也是这个,我们家住的是最老式的街区,大家的下面都是各种门面房,二层和后院是住处,不熟悉的人在晚上绝对马上就会被发现,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另一位胖些的警员制止了高挑个警员带着质疑的问题。
“别紧张,久保小姐,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当时有没有可能是看错了?犯人其实是逃向其他方向,你误以为她回到了房间,请你再回想一下当时看到的东西。”
太多事情堆积在一起,我头痛欲裂,警方的话让我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难道真的是我因为害怕混淆了看到的东西?
“然后,整个房子里只有储物室有被翻动的迹象,具体少了什么还要请您回头自己确认。”胖警员暂时略过了上一个问题,开始告诉我他们调查的一些成果。“后院一层的窗户被打破了,犯人应该就是从这里入侵的住宅。”
他身边的高挑个还在纠结,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我们让人查看了街道口的监控,从你说的时间往后,是没有任何人经过那里的。”
无休止的怀疑停止于电话铃声,高挑个接通来电后,面色逐渐显出不敢置信的意思。
他挂上电话后,讪讪的告诉胖警察。
“那个在现场的年轻人,找到犯人了。”
胖警察惊讶的擦擦额头,上面有因为医院内过高的暖气生出的汗水。
“哪个?怎么找到的,没搞错吧?现场鉴识科的人不是要再过一个多小时才能采集完证据,犯人是谁。”
“就是最出挑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高挑个赶忙补充,胖警察露出了悟的表情。“说自己是个侦探,对侦查方面的知识有了解,所以在鉴识科到之前就自己差不多摸清现场情况了。”
我对他说话抓不到重点的能力绝望了,只好出言提醒。
“犯人是谁?”
“是您的邻居。”高挑个合上手上的本子,这是他准备对我进行询问时拿出来的。“叫河村耀,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因为几个月前偷听到了他父亲跟您祖母的对话,说是您继母又送来了价值昂贵的名牌饰品,您祖母把东西收在了储藏室,然后抱怨她这些年的纠缠不休。河村耀沉迷赌博,最近被要债的人逼得厉害,就想到了去偷拿那些东西变卖还债。”
他想了想又补充。
“他说自己一开始没想要伤人,只是从储藏室翻出东西后想找找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结果正撞上您祖母,伤人后马上就害怕了,跑到二层拿了您房间里的首饰就想跑,结果被您正撞上。”
可是河村耀是男人,为什么我会错认为女人?具体到底是怎么犯案的。
我还有想问的,两位警员急着回现场确认情况,匆匆跟我告别了。
我回到等待室,感觉手术室上方‘手术中’几个字还没轮过几遍,零就出现在等待室透明的玻璃门外。
我走到外面,刚合上门,零就抱住了我。
“犯人,我找到了。”
我嗅到他身上透明干净的气息。
零从不抽烟,也不用任何香水,我明知他干净清爽的身体不会有任何独特的气味,每当他靠近我,还是会在介乎于想象的现实里闻到这好闻的味道。
“所以约定的后半部分肯定也没问题。”他纤细柔软的指尖安抚性的划过我的头发。“我会陪着你看到它完成,好吗?”
于是我的彷徨都消失了,疲倦和不安找到安放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ebaivts扔的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13 15:51:38,不用这么破费的
谢谢
读者“啾啾”,灌溉营养液+52018-12-13 02:02:11
第38章 星海与星星(4)
“到底是怎么回事,做出这种事的居然是河村叔叔的儿子。你是怎么找出犯人的?。”
零跟我一起走到了僻静处,总算让我有机会能问清案子的前因后果。
“就是因为犯人消失不见了,所以找出犯人才会越发容易。”
零拧开手中饮料的瓶盖。
“我先检查现场,确定犯人在入侵后的行进路线,发现他的行动很有目的性,从头到尾没做多少无用功。”
我发现自己嗓子也干渴的厉害,拿过零喝的水也喝了口。
“所以是对我家有了解的人做的。”
零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最明显的还是犯人的消失,我跟当时帮忙找人的大叔们都说了一遍话,没有谁有说谎的迹象。说明他们是真的没有发现迹象可疑的人,或者说没注意到某个人其实迹象可疑。”
之前我不愿意从这个方向去猜忌别人,才会对犯人能躲过这么多人的眼睛感到惊讶,如果本身就是住在这个街区的人,先逃回自己家,接着自然的混入人群根本不难。
零明白我现在不是滋味的心情,从外衣夹克口袋中拿出张银行卡。
“河村叔叔在现场接受警察的询问,他让我给你说声对不起,把这张卡带给你,密码贴在上面。”
“我们继续说,知道了犯人就在邻居中也只是个开始,你再对我提到闯入者时用的是女她,所以我优先在交谈中提取女性的信息进行整理,邻居中称得上身材高大的女性本就不多,在夜晚里她们的身体很难辨认出性别,各种行为也没有可疑的地方。”
我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胸部起伏的剪影。
“能让你第一时间判断为女性,证明黑暗里的身影有非常明显的女性特征,一是发型,二是身体轮廓,三是类似于裙装这样性别偏向性大的衣着。这三点最可能让人产生误判。”
即使知道他早就根据思路找到犯人,我还是忍不住开口确认他的猜测。
“是身体轮廓,我看到他的胸部曲线。”
“我看到贮藏室和每一格空间对应的,收纳物品的风吕敷少了一块时明白了这个。”零在空中大致动作示范了下。“从路线上看,他是翻找过储藏室才碰到的香智子,如果要持刀伤人,必须空出双手。”
所以犯人把包好的包裹挂在脖子上,伤了香智子后跑到我房间里劫掠,跳出房间被我正撞上,包裹挂在胸前的样子被我误认为女性。
“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再根据犯人能出逃的时间很短大致划定可疑的几栋居所,调查每间房屋今晚都有谁,发丝潮湿,刚洗过澡,平常不怎么回家,今晚比他父亲和寄住的表哥晚很多出现,行动鬼祟的河村耀自然就浮现出来。”
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我解释。
“在电话里让你去找邻居,我当时的意思是优先保证你的安全,没想到你家里出事后邻居基本上都跑来帮忙了,现场的痕迹繁杂,很不利于基础刑侦的展开,耽误了鉴识科的判断,其实警方通过痕迹调查也能侦破这起案子。”
这是替警方挽尊,还是替自己给警方调查带来的麻烦做个澄清的解释,我想到高挑个刚才咄咄逼人的态度就头疼。
“我知道了,河村耀已经被他们带走,意思是我不用在考虑家那边的事情,只要在医院照顾祖母就可以了。”
“是‘我们’。”
零这么说着,跟我一起回到等候室。
等待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抽象,有时候我觉得才一个眨眼,时钟上的时针已经走了一大格,有时候我觉得已经过去很久,抬头却看到分针刚刚跳跃一下而已。
香智子被推出来时是凌晨三点多,医生一边去除手上的橡胶手套一边嘱咐我。
“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的年纪真的太大了,受到这种伤必须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认是否脱离危险,所幸她的求生欲很强,麻醉的效果要等五六个小时过去,家属多陪陪她,叫叫她的名字。”
我疑心自己是个不存在于世间的游魂,否则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重量。
特护病房需要换上专门的衣物才能进入,基于医生的首肯特别允许我陪床,床头的仪器规律的响起提示音,零在玻璃墙外坐着。
天色大亮的时候,香智子被我抓着的手轻轻传来回握的力道。
我介于半睡半醒间,猛地睁开混沌的双眼。
她从被子下抽手,勉强抬起胳膊想为我拢住散乱的刘海。
可祖母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刚抬起一点,干枯的手臂就无力的垂在床边。
她费力的喘息着,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去。
“花梨,我的花梨,别担心,祖母不会有事的。”
我拼命点着头,把她手放回被子里。
“我知道,不要在说话了,医生说醒来就好了,你会没事的,不要讲话休息吧。”
香智子干枯的嘴唇发颤,不住的摇头,即使被卡住脖颈,人的发声也不会比她的声音更显辛苦。
“叫降谷进来,我没事、没事,你出去,让降谷进来,我要跟他说话。”
我不明白这种时候,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睡觉呢,甚至恨不得她一直处于昏迷了,仪器上杂乱的线条如此的不详,我哭着恳求她安静下来。
可祖母的坚决超乎我的想象,连冲进病房警告利害的护士都屈服于老人的执着。她接替我按住香智子举起的手臂避免伤口开裂。
“让那个人换上衣服进来,快点!”
有人出去通知了零,我出病房门时,已经换好衣服的零跟我擦身而过。
厚实的玻璃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我只能看到祖母见到零后安静下来,靠在护士身上对他说着什么。
在零对她点头后,香智子合上了眼睛,表情竟带着安然。
护士重新检查了仪器伤口的状况,这次不再允许任何人停留在病房里,我们和零一起坐在玻璃墙旁的长椅上。
“祖母跟你说了什么?”
等闹剧过去,我的脑内隐隐就有猜测成型了。
果然,零脱口而出的,是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的话。
“祖母她,希望能看到我们结婚。”
“我不要。”在猜想得到肯定的第一个瞬间,我就这么回答零。“这算什么?这样结婚,太荒唐了,祖母身体恢复后也不会再提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