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趁混乱驶出院子,她以为是赵祝升和小曼救出了自己,回头想感谢,不料没看见他们,反而是一张她此时宁愿死也不想见到的脸。
“好久不见。”
荣闲音笑得像一条阴毒的蛇,抬起手里的枪,枪托往她后脑勺上狠狠一敲。
阮苏只感到脑袋上传来钝痛,便晕倒在车座上。
另一边,赵祝升与小曼九死一生地冲出小院,开着车到处寻找阮苏的身影,却只找到遗落下来的头冠。
小曼身上全是血,抱着头冠痛苦地看着窗外。
“太太到底在哪里?我明明看见了她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她身上除了把枪什么都没有,多危险啊……”
赵祝升脸色铁青,抿唇不言,抓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二人几乎将周围找遍,仍未看见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他一脚踩下刹车,沉声说:
“我要回寒城去。”
如果阮苏是被赵凯旋的人抓走,必定要回寒城与大部队汇合。
如果阮苏是自己逃走,那她肯定放心不下段瑞金,还是要去城里找他。
小曼催道:“那你快去啊!停下来做什么?”
“你下车,那边危险,我没功夫保护你。”
“我要你保护?我自己能保护自己。”小曼已经计划起来,“等到了寒城咱们分头来找,不比一个人快得多?要说危险……现在哪里不危险呢?”
赵祝升被她说服,调转车头往寒城开。
过了会儿,小曼忽然艰难地问:“要是我们找遍寒城,也没有找到她怎么办?”
赵祝升没说话,眼泪已经浸湿了眼眶。
要是没找到阮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阮苏的他,就是断了线的风筝、破了帆的船,谁知道该往哪里去呢?
自从振作起来后,他的所有目标和梦想都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从未想过要与她分开。
没有她的人生……没有她的人生……
不,一定能找得到!
赵祝升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集中注意力开车。
阮苏醒来时以为到了晚上,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但很快她就发现是被人用布蒙住了眼睛,手脚也被绳索绑起来,动弹不得。
身下躺着的是皮质座椅,持续性的轻微震动着,熟悉的感觉让她确定自己还在车上。
晕倒前那副恐怖的画面回荡在脑海里,她一想到荣闲音此刻可能就坐在身边便后背发凉,但是为了活命,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脑中思索着无数个问题。
荣闲音为什么会出现?他要抓她去哪里?寒城现在怎样了?赵祝升和小曼逃出来了吗?
最关键的是,段瑞金来找她了吗?他知道她现在的遭遇吗?
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解答,挤得她本来就痛的脑袋几乎爆炸。
而这时,身边响起荣闲音那明明温和儒雅,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阮苏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冰冷的指尖划过皮肤,让她汗毛直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
荣闲音轻笑,“我就说一定有与你重逢的一天。如何,惊不惊喜?”
阮苏装不下去了,干脆出声问:“你想把我怎样?杀了我吗?”
“杀你?多可惜。你这么漂亮,我应该造间金屋,好好将你珍藏起来。”
“你想用我对付段瑞金是不是?那你算盘打错了,他不会受你威胁的。”
“无所谓。”他笑吟吟地说:“人生在世,不是你输就是我赢,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阮苏太阳穴的血管直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你不杀我,不如咱俩来次合作。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荣闲音沉默了几秒,手指来到她脖子上。
“阮苏,我真的很欣赏你,你是我见过的难得的独立女性,活出了自己人生的意义,而不是一味的依附男人……可惜啊,你识人不清,居然选了段瑞金。与他大婚开心吗?我想今天这个日子,你会终身难忘。”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变,还是那样虚伪得恶心,但言语已有些疯癫。
阮苏怀疑外面发生了骤变,小心地问:“他还活着吗?你大哥呢?”
荣闲音不答,自顾自地收拢手指。
阮苏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依旧执着地问:“寒城还在打战吗?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荣闲音眼神冰冷,手下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阮苏喘不上气了,像濒死的鱼一样抽搐着,艰难地张开嘴。
“你没必要杀我……起码不是现在……活着的我对你更有用……”
她不是英雄,她怕死,还没活够。
最重要的是她得留着命,将来看见段瑞金了要问问他,说好的去上海,为何会变成这样?
即将完全窒息时,荣闲音突然松开手,哈哈大笑着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
“宝贝,你这么聪明,我当然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段瑞金是如何跪在我面前,成为手下败将的。”
阮苏大口大口喘着气,想到此时亲吻自己的人不是段瑞金而是荣凌云,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路途漫长,汽车一直在开。中间似乎有停下补给,但荣闲音没有照顾她的意思,不给吃也不给喝。
阮苏饿得眼前冒金星,被捆绑的手脚血流受阻,失去了知觉,怀疑自己随时有可能死在车上。
不过最让她恐惧的,是根本无法感知到时间与方向。
她不知道汽车是往哪边开,以后就算侥幸夺回自由,还能回得了寒城吗?
有时她撑不住饿晕过去,荣闲音会往她口中灌些糖水,让她继续苟延残喘。
不知走了有多远,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当阮苏对这些都已感到麻木时,汽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荣闲音派人背着她,搬移的动作让她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感到那人背着自己走了一段路,打开了什么门,又走一段路,又开了一扇门。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把她放在地上。
身体接触到木地板的那一瞬间,阮苏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只要停下,她就有机会接触外界。只要接触外界,她就有机会逃走。
死气沉沉的心脏被注入希望,重新鲜活起来,让她生出了一些力气,也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最需要的东西——食物。
她要吃饭,饿到奄奄一息的人是逃不走的。
“我饿……饿……”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
荣闲音正在检查房间,闻声回头,看见她像具苍白瘦弱的尸体一样躺在地上,身上裹着那鲜红的喜服,只有嘴巴还有力气动,心中忽然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俯视她,宛如神灵一样高高在上地说:
“想吃东西吗?”
“想。”
“我是谁?”
“……荣闲音。”
“没错。”荣闲音勾起傲慢的笑容,“你要记住,你的命现在开始是我的。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明白吗?”
阮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荣闲音怀疑她在装聋作哑,用脚尖踢了替她,见她仍不动弹,扭头吩咐下人。
“端碗面条来。”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面条放在阮苏面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阮苏吸了吸鼻子,肚子立刻咕噜叫了声,恨不得一口就把整碗面条吞进去,却连碰一碰都做不到,因为手还被绑着。
荣闲音看着她笑,蹲下身去,亲自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索。
她等不及绑成青紫色的手掌恢复知觉,倚靠本能摸索到那碗面。面是滚烫的,大热天里也冒着白烟。她却完全不怕烫似的,用手指抓起一把,连汤带面的往嘴里塞。
那么小小的一张嘴,以前总抹着各色昂贵的口红,有时是樱桃色的,有时是桃红的,有时是中了毒一般的桑子红。
多么古怪的颜色到了她那张小嘴上都美丽,今天什么也没涂,薄薄的皮肤被面烫得通红,倒是让荣闲音愈发喜爱,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了。
阮苏狼吞虎咽的“塞”面时,他蹲在旁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
“你看我对你多好。”
阮苏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装没听见,只顾埋头吃面条。
饿得半死的人明明是自己,疯疯癫癫的人却是荣闲音。
对方的行为让她作呕,担心自己吃饱之后脾气也大起来,会装不下去。好在荣闲音只是名字带着闲,人却是大忙人,将她安置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派了人看着她,歇息一晚就离开了。
阮苏的手脚仍然被绑着,房间门窗紧闭,连风都没有。
每天只有饭点时看守她的人送来面条或简单的饭菜,她的手才可以暂时获得自由,等吃完以后又立即绑起来。如厕也是用屋里的马桶,由他们看着,门都出不了。
幸运的是,那人在院中养了一群鸡。每到清晨太阳即将升起时,公鸡会准时鸣叫。
这让阮苏终于有了时间的概念,并且牢记于心,清清楚楚的记得当自己来到这个房间十天后,荣闲音回来了。
此时已是盛夏,房间从不通风,闷热不堪。
阮苏自打被他强行拉上车就没梳洗过,汗水浸透喜服,蒸干,继续流汗。如此反复,加上角落里马桶的臭味,门一打开,荣闲音就被熏得倒退出去,最后是捏着鼻子进来的。
“还记得我吗?”他看着面前那团脏兮兮的“东西”问。
阮苏一动不动,宛如睡着。
荣闲音想推醒她,被味道熏得实在受不了,扭头对那些人大骂:“我不说洗澡你们就不给她洗澡,我说过让你们吃饭吗?怎么不把自己饿死?快去……”
话未说完,地上的人突然跳起,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散开了,手指紧紧攥着一根发簪,趁他不备用力捅向他的喉咙。
阮苏这些日子臭归臭,饭是吃得饱饱的,觉也睡得好,力气已经续足了,就等着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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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发簪锋利的根部刺破了荣闲音脖子上的皮肤,朝血肉中扎去。
他惨叫一声,反应迅速地抓住阮苏的手,想要掰开。
这是期盼了十天才等来的机会,阮苏怎肯轻易放弃?咬着后槽牙狠命往里扎。
荣闲音对外呼救,一群人冲进来,抓胳膊的抓胳膊,拉肩膀的拉肩膀,强行把阮苏从他身上拉了下来。
“老板,你的脖子……”
荣闲音摸着插在脖子上的发簪,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闭上眼睛用力一拔,竟然硬生生徒手拔了出来,鲜血立刻顺着伤口往外冒。
发簪毕竟是黄金的,硬度不够。阮苏又不是外科大夫,位置找的不准,正好错开了大动脉,只伤及了皮肉。
荣闲音用手捂住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居然想我死?”
阮苏被人按住手脚,壁虎似的贴在墙上,脏兮兮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讥嘲。
“我杀了你……”
荣闲音气得想现在就杀了她,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自己大费周章的把她弄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要她一条命?人命有什么好的,烂完都是白骨一堆,他想看到的是两人深受折磨,偿还他当初所受的屈辱。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已经溢出了指缝。
荣闲音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你们把她身上全部检查一遍,还有这个房间,任何能当武器用的东西都不许留下……再给她洗个澡,换身衣服。”
下属答应,他转身往外走,看看自己掌心里的血,低低地咒骂一声。
阮苏被人搜身,发簪戒指手镯全都被人搜走了,最后被他们带到另一间房,身上的喜服也扒了个精光,推进一个大浴桶里。
她不是有洁癖的人,可是这么多天不能洗澡,即便是街边的流浪汉也会受不了。
桶里的水很凉,对热到满身是汗的阮苏来说却是刚好。冰凉的井水浸润着她的身体,照顾她洗澡的两个老妈子卷高袖子,各自拿着一条丝瓜瓤,往她身上涂了许多洋肥皂,奋力刷洗了足足半个小时,搓得她浑身通红,皮都快破了。
洗完澡,那身喜服并未还给她,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阴丹士林面料的短打衣裤。
衣服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大了足足两圈,袖口与裤口皆是空荡荡,衬得她的四肢羸弱不堪。
换好衣服老妈子架着她回房间,房间已被人整理过,少了许多东西,一片空旷。
窗户打开来通风,味道消散了不少,也没那么闷热了。
阮苏很想看看这间屋子到底是怎样的,但老妈子不肯摘掉她眼前的布,一进房间就把她的手脚又捆起来,锁门离开。
阮苏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回想刚才的情形,只觉得惊险万分。
她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以为找到机会就能将其一击毙命,从而顺利逃脱,现在想想,简直天真的可笑。
凭她这具身体,想靠武力脱险是没指望了,还不如老实些保护好自己。
不过荣闲音为什么不杀她?
她回想起对方那些疯疯癫癫的话,陷入沉思。
晚饭时,荣闲音又来了。
他脖子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换了一件长袍,远远地站在门边,观看阮苏吃晚饭。
看着她吃完两个馒头,一碗米饭,又把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他忍不住嘲讽道:“你胃口倒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