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像乖宝宝一样坐在明澜旁边观看直播的司越突然间站起，双眸之中闪过迷茫之色，犹豫着开口：“……我好像认识他？”
明澜一懵：“……谁呀？”
司越的眼神似乎越来越清明，伸手指着屏幕里那一道纠缠在姜哲身上的漆黑的鬼影，毫不犹豫地说道：“就是他，我以前一定认识他。”
明澜认真盯着那一团面目模糊不清的鬼影，有点佩服司越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将对方认出来。只不过，照司越的说法，他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那么这只他熟悉的鬼岂不也是一只千年鬼王？
明澜沉思之间，直播间里已经是一阵惊呼。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告诉我，我这不是眼花！〗
〖你不是一个人……〗
〖同眼花……〗
〖鬼魂都出现了，直播间里这位奸夫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我的社会主义唯物观已经破碎。〗
〖别说社会主义唯物观了，本宝宝的三观都已经重塑了！〗
……
这个时代，天师本就是隐于人群之中的存在，除了国家的高层，从不会让其他普通人知晓。如今姜承宇的这一手却将天师的存在暴露了出来。
毕竟是现场直播，一些黑客大神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有没有作假。全网轰动之后，甚至有不少就在中心医院附近的人已经向着目标赶了过去。
不过他们的反应显然已经迟了，发现不妙的超自然管控部门早就在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先是尝试着关闭直播间，然而派出来的黑客高手却被9517一顿操作秀得怀疑人生。这些管控超自然力量的工作人员只好分头行事，一部分在网上控制舆论，另外一部分人迅速赶到了中心医院，趁着吃瓜群众们还在热议之时便将病房里的三个人都控制了起来。
眼看三个人都被新出现的神秘人物带走了，并不想与政府部门对着干的明澜无视了直播间下一群嗷嗷叫的网友，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利用超自然力量对付一个普通人，尤其是手段还那么残忍，明澜已经可以预想到姜承宇的下场了。
她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依旧在旁边冥思苦想的司越身上，关切问道：“司越，你想起什么了吗？”
司越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痛苦，魂体时聚时散，情绪有些低迷，他卷翘的睫毛颤动着，雪白的小脸上一片茫然，无意识地念着：“渔阳……”
吐出这两个字，他整个人突然化作一团白雾散开，涌入了明澜左腕上那雪白的骨片之中。
“司越！”
明澜惊呼一声，一下子从电脑桌前站起，茫然四顾，周围空寂无声。
“9517，司越这是怎么了？”
心脏还在扑通乱跳，明澜生平首次体会到如此惊慌失措的感觉，声音也有些干涩。
9517口吻有些犹豫：【据本系统观察，司越应该是回复了过去的记忆，却受不住，失去了意识吧……宿主不防用精神力查探一下。】
9517一提醒，明澜也醒悟过来，精纯而庞大的精神力顿时缠绕在了左腕上的雪白骨片之上。
朦朦胧胧之中，她察觉到了一片漆黑空旷的空间，一个玉雪为容、秋水为神的绝美少年正静静地悬浮在其中，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若蝶翼，安然沉睡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
“司越……”精神力在这片空间中回荡，少年的睫毛轻颤一下，终究没有醒来。
明澜收回精神力，盯着腕上那枚玉质般光滑的骨片，有些失神。
乍然失去了那个温柔安静的少年，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冷清沉寂下来。
“渔阳……”她默念着司越之前提到的这两个字，满腹疑惑，“……究竟指的是什么？人名、地名，还是某件事？”
9517迅速行动起来，利用关键字检索，在全网过滤了一遍，最后汇报道：【宿主，根据数据分析，“渔阳”二字指代的地名可能是h省古城“渔阳”，还有一定可能指的是只有司越本人才清楚的人物或者是事件。】
明澜立刻反应过来：“渔阳古城？千年前的燕国旧都？”
原身叶明澜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学霸，继承了她全部记忆的明澜自然对当年的历史也有所了解。
当年九州诸国纷争，魏国自战乱中崛起，最后鲸吞天下，一统八荒。而燕国就是被魏国所吞并的小国之一，也是对魏国的抵抗最激烈的国家。
国君亲赴前线，战死沙场。继位的新君依旧坚决抵抗。直到被魏国大军包围都城，燕国最出名的君子、也就是新君的幼弟公子越，凭借八千守卒和全城百姓与城外三十万大军僵持了两个多月，最终整座渔阳城都被愤怒的魏军纵火烧成了白地。
“公子越？”
脑海之中仿佛有一线电光闪过，明澜立刻在电脑上搜索起燕国相关的信息，看见图片之中那熟悉的白色王袍，以及百度百科里那寥寥几句话概括出的生平，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情绪在她心间发酵。
原来如此！
或许是当年司越的所作所为激起了魏王的怒意，即便是焚城也无法泄恨，才会将他的一截指骨封印起来，让他不得转世轮回，在漫长的空虚折磨之中发疯。
明澜心里琢磨着自己的猜测，感应着那一枚骨片之中依旧毫无反应的司越，目光闪动起来。
为今之计，恐怕必须找到一位真正的天师来帮忙。
而关于天师的线索……明澜脑海之中立刻冒出了一个人名。
第148章 离离之草9
北城郊外一间废弃厂房里，阴冷昏暗的空间中尘埃浮动，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被直直吊在半空中，雪白的发须虬结成一团，染着脏污的灰尘。
原本正在医院里养伤的华大师就这么被明澜神不知鬼不觉地绑到了这里。
旧伤未愈，又受此折磨，一身疼痛的华大师此刻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本名华庸，原本只是个普通人，偶然得了本天师道法，多年来磕磕绊绊，倒也学到几手本事。但终究是野路子出身，受限于见识和人脉，修为始终不能提高，也就只能帮一些有钱人看看风水。
不甘心如此平庸的他便干脆投靠了正统天师传人的姜承宇，想要得到那正统的道法传承，而帮助苏哲做事就是受到姜承宇的暗中指示，算是他投靠姜承宇的投名状，哪知道却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损了道行不说还被姜承宇给厌弃了。
心生怨恨的华庸一时冲动，便开口将姜承宇拖下了水，暴露在苏哲面前，只不过被姜承宇另找了个炮灰顶替过去。
事后华庸本还担心姜承宇的报复，就发现姜承宇已经进了局子里。正额手相庆之时，自己却被神秘人给抓到了这个鬼地方来，身体上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精神却在噩梦般的虚幻空间里足足被折磨了不知多少日夜。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倘若这次能侥幸留得一条小命，他再也不要做什么天师高人了，这超自然的世界真是太危险了，平平淡淡才是福啊！
吱呀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线阳光洒进来，原本半死不活的华庸挣扎着睁开了眼皮，眼球被刺得一痛。
一听到脚步声，华庸就高声呼喊起来：“我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求高人饶命啊！”
“这却不必，从你的记忆中，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明澜走进去，看见他这副狼狈可怜的嘴脸，完全没有半点同情不忍之感。
听见这年轻悦耳的女声，华庸轻“咦”一声，费力睁开眼睛，终于看见了面前的人。
一身普通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脸蛋光洁白皙，秀美的五官有种说不出的气韵，眼眸里光华流转，一个活泼明丽的年轻女孩就出现在他面前。
“叶明澜？怎么会是你？！”
华庸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虽然气质有些变化，但相貌却与他曾经见过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明澜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可能？”
她眼神灵动，隐藏着一丝极深的自信，华庸顿时意识到原先的判断错误，原以为藏在叶明澜身边的高人，却不曾料到就是她本人。
华庸立刻认怂：“高人！大师！我不该鬼迷心窍，听信了那姓姜的小子指使，不知天高地厚地招惹您！”
他涕泪俱下，神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从今往后，我一定金盆洗手，再也不碰这一行了。求大师放过我这条小命吧！”
“希望你说到做到。”
明澜伸手一弹，一抹黑光席卷而出，险险自华庸的头顶擦过，锋锐无匹，割断了一头绑在华庸腰间、另一头吊在天顶的水泥柱上的特制尼龙绳。
“啪！”
从接近三米的半空中摔落下来，饶是华庸这个半吊子天师使了几分手段，身上也疼得不轻。
但他却不敢呼痛，担心明澜中途改变主意的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跑出了仓库。
明澜在他背后不屑地撇撇嘴，这种德行败坏之人，若非身在现代法律社会，自己早就将他给收拾了。
以魔刃灵胚的能力，在抓到华庸的第一时间，明澜就找出了相关记忆。之所以将他吊在这里大半天，还费尽心思构建幻境来折磨他，就是为了给这种只会使用邪门歪道的家伙一个教训。
如此看来，华庸倒应该感谢明澜。毕竟原剧情里的他可是被化身厉鬼的委托人毫不留情地干掉了呢！
*****
按照华庸记忆里的联系方式，明澜找上了几个据说十分有名气的天师。
虽然明澜对这个世界的天师所知不多，但手握华庸的道法，同时又通晓玄术，还能御使一看就十分不凡的魔刃灵胚，明澜只是随便露出几手，立刻就被人当成了某一家隐秘的天师传人，被几个前辈所接纳。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勤修苦学，时常与几位天师一同出任务，又每每凭借“慧眼”（万能助手9517）替众人鉴宝，很快就在同道圈子里有了名声，结下不小的人脉。
因此，当明澜提出想要借阅一些有关古代的典籍时，其他的天师也并没有断然拒绝。
这段时间与明澜混的最熟的一个女孩子好奇地问道：“叶子，你想借些什么典籍啊？”
她名叫楚诗梦，家族世代都是天师，自身资质也是极高，以往总有些孤傲不合群的她，自从与明澜相识之后，短短时间就成为了好朋友。
明澜斟酌着开口：“唔，我对千年前诸国混战那段时期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想要了解了解。”
各家各派的天师传承往往都是十分隐秘的，敢窥视人家的根本道法绝对会被列为大敌，但明澜所说的这种不涉道法的历史轶事管控就松了许多。
楚诗梦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叶子，这件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以她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想要调阅来这些不受重视的文稿完全没有问题。
果然，没过几天，楚诗梦就传来了好消息。
明澜强忍激动，跟着楚诗梦一起来到了楚家老宅——位于重重山脉之中的一处隐秘庄园。
老宅里有着一栋红砖砌就的小阁楼，楚诗梦带着明澜走进去，推开一扇小门：“叶子，你要找的古籍都在这间屋子里。其他几个房间你可千万不要乱闯，据说都是设了阵法的。”
明澜点点头，眼睛盯着满屋子的古籍，视线都快挪不开了：“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这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诗梦。”
楚诗梦笑着露出脸上的两个酒窝，双眼眯成了月牙，大方地一挥手：“不用客气，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
屋子里堆满了书籍，墙上，地板上，书架上，各式各样的古籍随意堆放着，材料也是奇奇怪怪，明澜甚至在其中看见了几张兽皮。似乎是很久没有来过人的原因，这些古籍上都已经落满了灰尘。
明澜耐心地从门边开始找起，一本一本地翻阅起来，同时在心中让9517将自己看过的书全部都建立存档。
忙活了一个下午，这些书也只看完了很少一部分，还没有找到明澜想知道的内容。
到了晚上，终于按捺不住的楚诗梦还是跑进来，强行将明澜拖了出去用晚饭，见明澜吃着饭都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楚诗梦忍不住问道：“叶子，你究竟想要找些什么呀？需要我帮忙吗？”
明澜歉意地笑了笑，摇头道：“抱歉，诗梦，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些日子以来，明澜对天师们也有了较深的了解。一般遇到鬼物，这些天师要么就是将之斩得魂飞魄散，要么就是将之收为鬼仆，加以驱使。
司越毕竟是千年鬼王，一旦暴露出去，谁知道会不会引来一些不怀好意的天师？
虽然很清楚楚诗梦心地善良，但秘密一旦有了第二个人知道就会多出一丝暴露的风险，因此明澜绝对不会贸然将司越的存在暴露给任何人。
楚诗梦大概也明白了明澜的顾虑，贴心地没有追问。
到了晚上，明澜继续一头扎进藏书室里。自从修为提升到了御虚期，她的灵魂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么一点工作量还不足以让她感到疲惫。
……
几乎是有些麻木地又翻开一册书，明澜的神情突然凝固在了脸上，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双眸越来越亮。
“找到了！”
据古籍上记载，千年之前世界上的灵气远远胜于如今，当时的天师也远比现在要强大，不过那时候他们的称谓是方士。而当年的诸国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批方士效忠。
魏灭燕，焚渔阳，数十万百姓尸骨无存，整个渔阳城怨气滔天，恶鬼横行，几乎成为凶煞之地。
于是魏国的所有方士联合起来，在渔阳城布下大阵，将所有鬼气过盛的骸骨收集出来，充当阵眼，镇压满城凶煞厉鬼。
看到这一段记载，明澜算是明白了司越的那一截指骨为什么会被封在玉盒里。
只是如今的T市在千年前根本不属于燕国的范围，离渔阳更是差着近千里呢，真不明白那个玉盒是怎么流落到这边的古墓中的。不过想想古董店老板口中那个玉盒的巧夺天工，明澜也有了一个猜测——莫非是落到了哪个古人的手里，被人当做珍贵的艺术品陪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