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这副下场,也只怪自己不够狠了。在皇帝最信任她的时侯,但凡她狠下心肠,给皇帝下点慢性毒药,等皇帝死了,自然可以母凭子贵,登临太后之位。
内心苦笑一声,俪妃那怨毒的眼神越发坚定,她深深凝望着皇帝寝宫的方向,:“陛下……这都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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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皇帝在寝宫之中醒来。回味着昨夜在新来的美人身上征伐的愉悦,皇帝脸上现出淡淡的享受神情。
可惜,若非皇后在冷宫多年亏了身子……
“陛下……”
怀中的美人娇柔地唤了一声,带着云雨过后的慵懒。
触碰到怀中人柔软的腰肢,皇帝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然而,想到即将进行的朝会,尤其是朝堂之上那几个老顽固拉长的老脸,皇帝顿时意兴阑珊,兴致全无。
寢殿之中一片寂静,只有一些安神的香料在香炉中燃烧,淡淡的清香让皇帝刚刚睡醒的大脑还有些迷蒙。
“安和!”
静静躺在榻上,皇帝没有睁眼,只是习惯性地唤了自己的贴身大太监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安和!”
皇帝提高了音量。
依旧没有回应。
往日里随叫随到的大太监安和不知去了哪里,皇帝不耐烦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寝殿中空无一人,原本应该随时候命的宫人,也通通不知所踪。
皇帝一把推开身边的美人,翻身下塌,就向殿外走去。
刚刚越过一扇屏风,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小跑过来,身形佝偻,一身蓝灰色常服,身上一柄拂尘随着身体轻轻摆动。
皇帝不悦地“哼”了一声:“安和,你跑到哪里去了?如此玩忽职守,莫非是朕近来过于宽宥?”
皇帝的口吻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怒火,换做往常,不等皇帝说完,安和早就跪下请罪,极力分辨了。但今天,他却一声不吭,默默等皇帝的话说完,嘴角反而扯出一丝冷笑,敷衍地行了一礼,嘴上说道:“陛下说笑了,奴婢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他这古怪的态度让皇帝微微一怔,还不待发怒,又听安和继续道:“实在是如今另有要事,事关重大,奴婢不得不亲力亲为啊。”
“哦,还有什么要事,竟然比朕的安危更重要?”从安和的态度之上敏锐察觉了些许端倪的皇帝,心中暗自警惕,嘴上却是冷笑一声,冷厉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陪伴了多年的大太监。
“当然是新帝登基的大事了。”
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在皇帝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头戴凤冠、盛装华服的俪妃款款走进寝宫,在她身后,一队甲士无声跟随,身上的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和立刻站到对方身后,神情恭顺无比,如同以往他对皇帝那样。
看见这曾经被自己独宠了近二十年的女人,皇帝的眼神从惊愕变成狂怒。他伸手指向俪妃,脸上的每一寸肌肉因愤怒而颤抖:“俪妃,你竟敢……”
“谋反”二字还未出口,俪妃已经开口:“陛下!”
她的声音很冷,看向皇帝的眼神之中最后一丝不忍淡去,只有彻骨的冷酷:“……这是你逼我的。”
俪妃轻轻挥手,一旁的安和突然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递到皇帝面前,态度如同往日那样恭敬:“四皇子殿下天姿粹美,日表英奇,还望陛下即刻禅位,令四皇子殿下克继大统。”
皇帝伸手接过面前这卷空白的圣旨,在众人的注目之中,突然猛地将之摔落在地,冷笑道:“可笑!林氏,朕承认你手段不凡,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收服了朕的心腹和近卫。但宫中禁军三千,城外还有京郊大营,你莫非以为,就带这么点人,就能将朕如何吧?”
“看在你服侍了朕多年的份上,朕劝你及时收手,束手就擒!否则,不只是你,就连那个孽子,朕也要彻底了结!”
“哈哈!哈哈哈哈!”俪妃突然大笑起来,几乎笑出了泪花,“陛下,臣妾从来不知,您竟然如此天真!”
“若不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臣妾怎么会出手逼宫?”
俪妃站在原地,大殿之外的人影却越聚越多,无数兵刃在阳光之下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禁军……”颤抖着吐出这两个字,皇帝的脸色一片惨白。他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道:“朱庸竟然也背叛了朕?”
“本来是没有。”俪妃伸手将一缕青丝拨到耳后,嘴角绽放出一抹浅笑。她生得极美,身上有种清尘出尘的气质,哪怕在如今的局面下,都显得十分优雅,“朱大统领倒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呢。”
“奈何他有一个对云儿一往情深的好女儿,臣妾只是稍稍暗示一下,禁军的虎符就到手了。”俪妃的语气有些讽刺,“丢了虎符,依陛下您的作风,也不会放过朱家,为了一家老小,朱大统领也是不得不反了。”
说话之间,皇帝的寢宫已经被彻底包围,更多的甲士涌入殿中,将凤冠华锦的俪妃衬托得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皇。
而站在对面的皇帝却显得十分狼狈,一身明黄色亵衣松松垮垮,露出些许赘肉,隐约可见昨夜欢好留下的痕迹,他赤脚踩在地上,头发也没来得及梳理,原本威严而高傲的脸上,只剩下苍白与惶恐。
这一瞬间,曾经在俪妃心中二十多年的那个英明神武的影子彻底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这个看上去平庸而无能的寻常男子。
“原来,陛下您也不过如此……”俪妃呢喃了一句,倏然冷下眉眼,寒声道:“陛下还是尽快写下圣旨吧,不然……”
皇帝紧紧攥着拳头,沉声道:“不然又怎样,莫非你还想弑君?”
“呵呵,陛下说笑了。”俪妃的笑容依旧温柔,说出口的话语,却让皇帝心头发寒,“臣妾来此之前,朱大统领已经去了三位皇子府上。若是三位皇子都突发疾病,不治而亡……想来陛下的江山大业,也只有让云儿一肩担起了。”
“你!你!”皇帝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俪妃,眼神中,带着不自知的恐惧,“好一个毒妇,朕真是看错你了!”
那三个皇子虽然平素不得他欢心,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若叫这毒妇杀了,自己岂非只能按她的意思将皇位传给卫凌云那个孽子?
心中劝慰自己哪怕为了儿子也要暂且忍辱负重,皇帝蹲下身,手伸向被他甩在地上的圣旨。
但他心中不肯承认的其实是,俪妃轻描淡写就要诛杀三个皇子的行为着实将他吓怕了,若是自己一直顽抗,这女人说不定真的会发疯要杀了他……
“陛下,请吧。”安和取来笔墨纸砚,伸手搬过旁边一张小矮凳,直接摆在皇帝面前,微微躬身,示意皇帝就把这当桌子用。
一个阉人,也敢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心中涌起一团怒火,但面对满室明晃晃的刀枪,还有俪妃那冷漠的笑容,终究没有发作,只是沉默地席地而坐,接过安和递来的毛笔。
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寂静,但这种寂静并不代表舒缓,反而显得沉凝。气氛仿佛绷紧的弓弦,酝酿着可怕的反弹。
“啪啦!”
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几枚瓷器碎片从屏风后溅出,打破了这沉凝而可怕的气氛。
俪妃使了个眼色,几个甲士便绕过屏风向里而去,很快就拖出一个衣衫不整的美人,她瑟瑟发抖,牙齿紧咬住嘴唇,映出淡淡的血迹,原本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是惊慌与恐惧。
“看来这是陛下的新欢。”眸光在美人惊慌失措的小脸上划过,俪妃脸上的笑容不变,“拖下去,处理了吧。”
“是。”
安和恭敬应诺,就向那美人走去。
“娘娘,娘娘饶命,妾不是……”哭喊声戛然而止,被堵住嘴的美人挣扎了几下,便被五大三粗的宫人直接拖了下去。
“呵呵,这丫头倒令本宫想起了一位旧识呢。”俪妃看向皇帝,眼中神情莫测,“说起来也是陛下的旧爱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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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妃念头一起,吴皇后很快就被带到了这里。
虽然近日似乎复宠,吴皇后依旧衣着朴素,头上也只插了两根发簪,容貌虽然明艳,身上的气质却清淡得近乎虚无,仿佛一位佛家居士,与昔日的骄傲明媚大相径庭。
看见吴皇后,皇帝脸上露出怒容:“俪妃,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有什么不满尽可冲着朕来,何必迁怒于皇后?”
看见吴皇后那有些孱弱的身姿,想到皇后已经在冷宫中受了二十年的苦,再看着对面一身华服,气势咄咄逼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俪妃,皇帝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年怎么就被这个毒妇的假面所欺骗,完全忘记了废后和流放吴家的旨意全都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
当然,目光一瞥见俪妃身边那重重甲士,皇帝立马就挪开了眼神,嘴上喝问了两句,同时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吴皇后,但他的双脚却像是树根扎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然而吴皇后的反应,颇有些出乎他所料。
第65章 撩君入怀17
金銮殿上,百官肃穆而立,静候着皇帝的到来。
然而,他们等来的并不是皇帝,而是一列列明晃晃的刀枪。
在群臣愕然的眼神之中,原本应该被圈禁在宗人府的四皇子卫凌云,头戴天子冠,身披天子袍,缓缓走上殿来,大马金刀在龙椅上坐下。
听着陛下的贴身大太监安和抑扬顿挫地诵读着他手中所谓的退位诏书,看着将整个大殿包围得密不透风的禁军,群臣的反应不一而足。
四皇子党自然是一个个欣喜若狂,纷纷跪地,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俨然已将四皇子卫凌云视为了新帝。
支持其他几个皇子的官员却一个个面如死灰,甚至当场就开始出卖旧主。
还有一些忠心耿耿的清流和老臣拒不承认诏书的合法性,反而要求见到皇帝本人。
若非周围那些明晃晃的刀枪逼迫,整个朝堂几乎就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无视了几个为节殉死的忠臣,卫凌云志得意满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承蒙父皇不弃,诸位爱卿再三相劝,朕唯克继大统,兢兢业业……”
“嘭——”
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一阵喊杀之声,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分出一条道来,万千阳光肆意挥洒,簇拥着两道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篡逆之人,岂可安居帝座?”
一身戎装的楚明澜与卫清霜并肩走入大殿,神情怡然自得,视满堂诸公与无数甲兵如无物。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明澜的甲衣跌落在地,染出一条血路。
此刻的她没有了平日的风流不羁,反而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气,一个人的气势就足以镇压全场。
而身边的卫清霜一身清爽,只淡淡跟在明澜身旁,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奉陛下之命,镇压叛逆。虎符在此,谁敢轻举妄动?”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令牌,高高举起,以便让所有人都能看见。顷刻之间,大殿之中一片骚动。
随着两人的前进,本该上前抓人的禁军纷纷避让,转瞬之间,三千禁军尽数倒戈。
这一幕,看的群臣都是心中生寒。
太配合了,这些禁军实在太配合了。
虎符一亮,三千禁军便通通倒戈,没有半分质疑,这宛如话本中的传奇故事,俨然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完全骗不过殿中众人,真正蒙骗的不过是无知百姓罢了。
显然,这些禁军从来就没有效忠过卫凌云。
原本志得意满的卫凌云看着这一幕,不禁哑然,原本兴奋的笑容尽数褪去,脸色一片惨白。
“四皇子,你囚父夺位,弑兄谋反,还有何话可说?”
手中长剑直指卫凌云的脖颈,未干的血迹滴答而下。
在明澜冰冷的宣判之中,卫凌云猝然从龙椅上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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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本该逼宫之时,却还计较这些后宫争风吃醋的小事,特地把本宫带到这里来,俪妃,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小家子气啊!”
吴皇后的语气里竟然还有些淡淡的不解与失望,仿佛一个长姐在管教不务正业的幼妹。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话话,让俪妃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明明自己是来欣赏吴皇后狼狈的样子,怎么反倒还被她教训了一顿?
莫名的,她竟脱口而出:“吴姐姐,很意外吧?禅位的圣旨我已经让人带去了前朝,很快,云儿就会成为大夏的新帝,而我,也将成为后宫至高无上的太后。”
带着胜利者的得意,俪妃居高临下般地看着吴皇后。
犹记得刚刚入宫之时,自己对出身高贵、才华横溢的吴皇后是多么地羡慕和嫉妒。
但十五年前,自己便能把她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变成众人皆知的冷宫弃妇。现在,自己也同样可以把她从刚刚坐热了没几天的皇后宝座之上再次拽下来,重新落入泥沼。
想到这里,因为低微的出身和浅薄的见识而在俪妃心中积压多年的自卑,终于最后一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胜利者的骄傲与宽容。
她轻轻勾唇,露出一个施舍般的笑容:“放心吧,吴姐姐,等我当上太后,手掌六宫大权,必会为三公主找一个好归宿,免得她继续蹉跎年华。”
吴皇后没有说话,淡淡听着俪妃的胜利者宣言,表情八风不动。只是听到“三公主”这几个字时,她的目光中掠过一抹波澜。
反倒是皇帝的反应比她激动多了,任他涵养再好,一直听俪妃提及自己当上太后之后如何,也要三尸神暴跳。更何况,皇帝本就没有那么高的涵养。
他气急败坏地跳脚道:“林氏,朕今日才知你是如此毒妇!怎么,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弑君了吗?”
“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怎么会对陛下下此辣手?”俪妃掩唇轻笑一声,似乎十分惊讶,她衣袖轻摆,依旧美得几可入画,“既然陛下能察觉自身才具不足,甘愿退位让贤,日后云儿登基自然会继续孝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