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了一眼微笑自若的明澜，忍不住劝道：“既然殿下与左家人完全没有联系，何不让陛下知晓实情？毕竟您身体里留着皇室的血脉，只要保证会站在我大乾这一边，陛下又怎么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明澜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用再浪费唇舌了。无论如何，你今天必死无疑。”
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惨白的火焰自虚空中燃起。
凝望着火焰之中扭曲哀豪的身影，明澜的眼神波澜不惊，冰冷声音轻轻在幽暗的空间中飘荡：“十年之前，我就已经明白了，我那位父皇的冷酷无情，所以我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那点可怜的父子之情上的。”
“这个世界上，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第105章 大乾篇11
“来人啊！出事了！”
一声尖叫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周围一间间房屋被打开，一群睡眼惺忪的学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大早上的这么吵！”
……
七嘴八舌的叫嚷声，在看到空地上那具尸体之时，俱都变成了诡异的沉默。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一片惊骇和惶恐之中，有人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声音之中都带上了颤抖。
明澜也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混在人群之中，脸色发白，却还强自保持镇定，询问着旁边的几名学子：“诸位，这是怎么了？”
有人回答道：“在下也不甚清楚，听说是那边丁九班的燕公明早起之时，见到有人横尸于此……真不知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如此胆大包天！”
“是啊，想想夜里竟发生了如此惨案，我等还酣睡不知，真是……”旁边的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脸色还有些惊魂未定。
另外几个胆大些的学子却说道：“看那人衣着不是盗贼就是刺客，也不像什么好人，我看多半是私人怨仇。”
……
学子们议论之间，书院的导师和守卫们也都来到了此处，一番勘验之后，却得出一个诡异的结论：“死者身上无病无伤，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身体自然躺卧，仿佛是一瞬间就睡死了。”
“这种感觉……很像是邪道中人的灵魂攻击。”说话的是管理这边格物堂文苑的苑主，诚意境宗师徐夫子，他紧紧拧着眉，脸色不太好看。
“看这个！”另一边，管理黄都堂武院的院长曹夫子在尸体上搜索了一番，举起了一块黑金色的令牌，沉声说道：“盛京周氏。”
发现了死者身上盛京周氏的身份令牌，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分明起来。有知道不久前周婺与明澜冲突的人便报出了两人的名字。
两位夫子略一沉吟，便派人去把两人找来。
“夫子，学生在此。”
明澜直接从人群里走出来，从容不迫，镇定自若，颇有大家风范，但那苍白的脸色却仿佛出卖了她内心的惊骇。
徐夫子看了他一眼，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这少年穿着白色文士服，容貌清隽，身姿挺拔，明明心中惶恐，还能维持淡定，这份气度倒是不俗。
徐夫子直接问道：“地上这人你可认得？”
“这……”明澜脸色苍白，却还是走上前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苦笑着摇摇头，“这人，学生未曾见过。”
旁边的曹夫子狐疑地问道：“你确定？真的不认得？”
不久前周婺来找过麻烦却仓皇败逃，而现在周家的人又死在了这里，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明澜肯定地摇摇头：“我确定，从未见过此人。”
说话之间，周婺也被带到了这里。此人依旧是锦衣华服、镶金嵌玉，一身招摇，推嚷着把他叫过来的学子，神情之中充满了不耐：“神神秘秘的，大清早非要把本少爷叫过来干什么？”
“周婺！”曹夫子一皱眉，冷看脸呵斥了一声。
周婺这才看见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两边学院的大人物，连忙收敛了一身的纨绔脾气，规规矩矩站好：“原来是两位夫子，夫子好！叫学生来有什么事？”
曹夫子收敛了脸上的怒色，也让周婺上前辨认。
“尸、尸体？”听见曹夫子的话，周婺一个哆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这、这……”他抖动了一下脸皮，哆哆嗦嗦地说道，“认人这种事情就不必学生亲自去吧，学生身边这位管家对我们周家的事务比学生熟落多了。”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对着跟在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说道：“周、周叔，你去吧！”
曹夫子板起脸，正要发怒，被旁边的徐夫子拉了一下，稍稍冷静下来：“好吧，就让这位管家去认一认。”
冷静下来，他也想到，就周婺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周家真有什么机密的事，恐怕他知道的还真不如管家多！
管家辨认一番之后也摇摇头，表示此人与周家无关。
虽然不能确定管家说的是真是假，但这件事情的调查显然陷入了僵局。
明澜没有去理会学院那边怎么调查，她只知道，自己完好无损，而黑衣人魂飞魄散，这样一个结果必然会被乾帝的眼线传达到盛京，而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没过几天，这桩无头公案果然不了了之。
“褚兄，你前几天托我查的事已经办妥了。”没过多久，王廷晖便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说着，他便递给明澜一份名单，上面一共有七个名字：“这都是前几天突然有事离开书院的学生。”
明澜接过来，口中说道：“多谢王兄了。”
王庭晖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小声说道：“褚兄，你说实话，这些人是不是和之前那件事有关？”
明澜是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怎么？王兄很想知道？”
王庭晖讪讪一笑，但双眼之中的好奇之色却极为浓郁。
明澜直言道：“奉劝王兄一句，现在抽身，只是你我之间的交易。要是知道的更多，可就陷进了超乎你想象的漩涡之中，到时候想抽身也做不到了。”
一边说着，明澜低头打量着名单上的人名。
据她所知，天一书院的前车之鉴在前，道明书院的导师、护卫、高级学员甚至是其他杂工，都必须发下忠于书院的誓言，只有最低一级的格物堂和黄都堂学子不必受誓言所拘。
而乾帝能放心自己到道明书院来学习，必然在自己周围长期潜伏着眼线，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同一级的学子。这一次龙禁卫身死，表明左氏余孽就存在明澜身边，如此重大的消息，想必也会有眼线传回。而这些突然有事离开的学子就最为可疑。
毕竟，马上就是岁考，一旦离开学院，很有可能错过，以道明书院从不容情的作风，自然是被退学的下场，除非家中真的发生了大事，一般人绝对不可能现在离开。
所以，这七人之中很可能存在乾帝的眼线。
这样想着，明澜便查看着几人离开的理由。
其中有三人都是因为家中长辈去世，另外四人则没有说明原因。
突然间，明澜眼神一凝，看着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陆世英？陆兄也离开了？是因为父亲过世？
会是他吗？
想起那个一身清正之气的少年，明澜多疑的性格又开始作祟，但很快她便将心中的疑虑平复下去：……究竟是谁，以后就明白了。
明澜将名单彻底记住，伸手取出一个火折子，一缕火焰升起，顿时将之变成了一地纸灰。
看见明澜的神态动作，王庭辉似乎也察觉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眼神之中顿时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一方面，他的好奇心正在蠢蠢欲动，另一方面，其中的危机又让他有些踟蹰不前。
最终，王庭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开口问道：“褚兄，这几个人究竟有什么问题？”
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他之后几天简直要吃饭都不香了。
“他们啊……”明澜漫不经心地道，“其中应该有我父皇的眼线吧。”
“原来是这……”王庭晖也同样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说到一半，骇然变色，“你、你说什么？！”
明澜看着他跳脚的样子，心里倒是一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其中应该有我父皇的眼线。”
“你你你你！”王庭晖连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地指着明澜，苦着脸道，“你这是故意害我的吧？”
明澜摊了摊手：“这可不能怪我。依我看，若是王兄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迟早也要被害死。”
王庭晖所在的王家一直是一个比较低调的家族，虽然传承了数千年，底蕴不俗，却很少参与到势力纠纷和皇位争夺之中，这也是明澜选择找王庭晖调查的原因。
倒是没有想到，王庭辉好奇心这么重，主动被自己拉下了水……
“我能不能收回之前的话？”王庭晖苦笑一声，“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明澜笑眯眯地说道：“放心吧，王兄，从此以后，咱们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那位父皇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俩已经发现了他的小尾巴呢！”
听着明澜这淡淡的口吻，王庭晖简直要吐血。
这是威胁吧，是威胁吧，绝对是威胁吧？！
看着王庭晖郁闷远去的背影，明澜心情愉快地喝了一口茶，这免费送上门来的人质，不绑白不绑。
进入日常修炼的静室，明澜一挑眉：“9517，开始新的任务吧。”
*****
盛京，大乾皇宫之中。
乾帝褚天擎坐在皇座之上，俯瞰着跪在下方的人，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所以，已经确定了，是被人一瞬间勾离了魂魄而死，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
听到下方的人肯定答复，褚天擎站起身，他的脸隐藏在帝冕十二旒之下，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句意味深长的呢喃：“是左氏吗……”
第106章 江湖风云1
“追！快追！”
“人跑到哪里去了？！”
“今天之内一定要找回来！”
数十名家丁打扮的人四处扫荡，长街之上人仰马翻，小贩们敢怒不敢言，纷纷避让，几个少年少女被家丁们撞到一边，脸上现出怒色，就要上前理论，却被一边的大娘赶紧拉住。
“年轻人，别太冲动了，你知道那是哪家的下人吗？”
“管他是哪家的，这么嚣张跋扈，就是不行！”
旁边几个小贩也七嘴八舌地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那可是涂家堡的家丁，哪里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涂家堡？”几人一听也是色变，“那位堡主不是江湖上有名的义薄云天涂大侠吗？想不到竟是浪得虚名！”
“可别这么说！涂堡主是好人呐，堡主夫人也是心善，年年都要给广济师捐香火，还收养了不少孤儿，实在是这些涂家的下人太不像话，有时还要连累堡主出来赔罪……”
这些人议论之间，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几个摊贩身后不远处，曲折幽深的小巷巷口，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从中探出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向着两边张望了一下。
“快！在那边！”
听见远处家丁们的呼喊声，小家伙四处环顾一圈，双手抱着一块石头，灵活地从巷口窜出来，穿过人群，很快就来到了不远处酒楼边停靠的一辆马车。
趁着没人注意，她先将石头压上去，又手脚并用地爬上车辕，灵活地钻进了车厢。
车厢之中，坐着一个身形孱弱的青衣少年，脸容苍白，一脸病态，五官清隽秀美，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仿佛沉淀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之光。
小家伙钻进了车厢之中，抄起那块大石头，就要将车主人砸晕。
青衣少年正在低头看书，看见一个陌生人闯进来，只是微微抬头，神色淡然，见这小家伙一言不发，就要搬起石头砸向自己，倒也不惊慌，眼眸之中反而流露出饶有兴趣的好奇之色。
触及那双清澈而通透的眸子，浑身脏兮兮的明澜微微一怔，举起的石头“砰”地一声砸到了车厢外。
那熟悉的精神波动仿佛已表明了这个人的身份。
“小妹妹，你是谁？”青衣少年温声开口，他的声音清清如玉，蕴含着淡淡的温柔怜惜。
隔着马车的车窗，街道之上的嘈杂之声越发扰人，脏兮兮的小女孩一把扑上去，抱住了少年的双腿，圆圆的杏眼之中浮起一层薄雾：“大哥哥，救救我。”
少年一怔。
不知为何，面对这小女孩，他感觉自己的心肠前所未有地柔软，不由放缓了声音，伸手轻轻抚上女孩瘦弱的脊背：“别怕，我会帮你的。”
说话之间，轿帘被掀开一角，一个小厮探身进来：“公子……”
只唤了一声，剩下的话语便被他卡在了喉咙里，青岫看着面前这幅温馨美好的画面，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彩。
面前这真的是他们家公子吗？
虽然公子平时脾气很好，但洁癖也同样很重，更重要的是，公子从来不会容许任何人触碰他的双腿。曾经就有一个小丫鬟，仗着姿色不错，犯了忌讳……
想到这里，青岫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恐惧。
见青岫愣在那里，楚清流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稍稍加重了语气：“什么事？”
青岫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公子，外面是涂家堡的人在搜查偷了夫人首饰的小丫鬟。”
说着，他的视线不由在里面这个一身脏兮兮看不出容貌的小家伙身上狐疑地瞟了一眼。
楚清流皱了一下眉，淡淡说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