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窃天机者，必受天罚。施展出越强的玄术，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而季明澜当年年仅十五，却可在战场与北漠国师争锋，甚至反过来连夺十三城，创造了一个天下瞩目的奇迹。这样的奇迹自然也是有代价的，“命中无子”也不过只是代价之一，短寿更是必不可少的代价。
从明澜口中得知内情的那一天，翟以言的心就仿佛是被人用锤子重重地砸了一记，闷闷地疼痛。
“无子”之事他并不在意，但意识到明澜身上的时间远比他以为得短，翟以言心中便覆上了一层紧迫感。他再也不愿将两人长相厮守的光阴，浪费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之上。
北漠的国君之位，变成了捆缚在他身上的一道难解的枷锁。
……
北漠与东冥互相对立数百年，两国百姓之间的敌对情绪，即便联姻也不可能一时缓解。
翟以言用了七年的时间，慢慢将北漠龙脉融入东冥，而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舆论发酵，让两国之间的氛围趋于缓和。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翟以言毫无预兆地下了一封退位圣旨，表示自己要带着皇后一起去游山玩水，遍览天下。至于这个名义上皇帝的位置，谁愿意谁接手。反正他已经将整个北漠龙脉与东冥龙脉相融，转交到了东冥国君季珏的手上。
众大臣……众大臣都很淡定，表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顺便祝愿帝后二人一路顺遂。
东冥北漠就此合并，消息传到整个天下，天下人居然也都淡定异常，丝毫不以为异。
早在数年之前，翟以言那封千古未有的国书传扬开去，就已然引起无数人侧目。
各种各样有关两人的故事被某些好事之人编撰出来，竟然还传得像模像样。于是，不仅东冥长公主“一笑倾国”的美名传扬天下，引得无数人神往不已，那位一腔痴心、宁为驸马不做皇帝的北漠新帝也在天下掀起了无穷争议，男人讽刺他的痴傻，而无数女子却仰慕他的深情。
但也有某些聪明人，察觉到了翟以言的特别之处。
自古以来都是龙脉选择皇帝，每一任新君继位，都要经过一系列祭告天地祖宗的仪式，与龙脉沟通，得到龙脉的认可，才算是顺利登基。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皇帝做出对龙脉不利的选择，就会被龙脉舍弃。
而翟以言却并非如此。
他不知用什么手段强行掌控了北漠的龙脉，以至于即便他主动要将偌大江山拱手相让，也没有任何大臣可以站出来阻止。
既然翟以言也有这等手段，会不会也有可能强行掌控自己国家的龙脉？——南昭、西离两国之中，稍有见识之人顿时细思极恐。
怀抱着这种揣测，这些年来两国的高层几乎都是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就被北漠的军队兵临城下。
而如今眼见翟以言为了东冥长公主连到手的江山都拱手相让，这些人纷纷大松一口气，几乎要将季明澜视作救世主了。
虽然实力大增的东冥也值得警惕，但终究不如手段诡秘的翟以言令人忌惮。
——这么可怕的男人，幸亏是中了美人计，自陷温柔乡，否则兴许哪一天他们的龙脉就不知不觉被北漠给吞噬了……
被那些人几乎脑补成了绝世大魔王的翟以言，此时正带着爱妻，来到东冥的皇宫，与季珏告别。
刚刚弱冠的季珏还未成亲，秉持着宁缺勿滥精神的他让朝廷上的大臣们操碎了心，季珏本人反倒将这些大臣们“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种种举动看在眼里，甚至拿出来说给自家阿姐取乐。
七年过去，当年那个略显青涩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沉稳可靠的青年帝王，一举一动，都带着深不可测的威严冷酷。
但在明澜面前，他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调皮的小男孩，脸上还带着纯粹而顽皮的微笑，手舞足蹈地细数着朝堂上大臣们的糗事，博得自家阿姐一笑。
“小珏，我们走了。”
世间欢聚总是稀有，离别反是寻常。明澜站起身，道别的话语终究还是脱口而出。
季珏狠狠点头：“等我成亲的那一天，阿姐一定还要回来！”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那对璧人的身影远去。
七年的时光仿佛从未流逝，明澜依旧是那样雪肤花貌、殊色无双，犹如一直停留在最美的年华。而身边的翟以言一身便服，萧萧肃肃，目光静静停驻在明澜身上，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两抹火焰默默燃烧，似有星芒点亮夜空。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翟以言轻轻牵起身边女子的手，唇角轻扬，仿佛曦光乍破云层，他眼底最深处的晦暗就在这一刻通通都被驱散。
——江山虽美，惟愿与卿共览。
余生太短，我只求与你朝夕相伴。
**
***
**** 后世番外：
818夏国古代十大美人：东冥长公主光荣上榜，位列榜首
上榜理由：史上身价最贵的美人——江山与卿不足论
详情：
据史学家考据，北漠历史上最后一任国君翟以言天资敏慧，才具非凡，治政短短七年，就将北漠的国力推动到了第一的位置，还握有完全掌控龙脉的方法。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这位国君很有可能兼并四国，统一天下。
然而，这位北漠历史上最精才绝艳的帝王，最终却迎娶了东冥长公主为后，将锦绣江山拱手相让。
……
在某个票选夏国古代十大美人的贴吧上，这一篇帖子刚刚出现，顿时收获了无数点赞。
第136章 大乾篇13
【叮——任务已完成，宿主获得积分100点，季明澜满意度五星。】
【现有积分：604点】
又一次回到系统空间，明澜听着耳边的机械音，打开系统商城，直接将目光投向面前的虚拟屏幕最下方。
那里出现了一行小字：【特殊兑换】，明澜轻轻点开，屏幕突然拉长：
【玄术：60（300）点】
【龙气：40（200）点】
很显然，这就是上个世界的委托人季明澜身上可以兑换的技能和物品。
玄术的效果明澜一清二楚，在那个虚幻世界之中号称“可窃天机，改气运”，但龙气又是什么情况？
答疑解惑，自然要找万能系统君9517。于是，明澜移开目光，向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发光白团子招了招手。
9517连忙乐颠颠地飘到明澜面前，看了一眼商城屏幕，用冰冷的电子机械音认真解释道：【宿主，这一次的特殊兑换都还挺有用的。玄术和龙气都是季明澜那个虚幻世界所特有的东西。】
【先说龙气，虽然这点龙气少得可怜，但对于修炼相关的功法或是改变命格、增益气运都很有用。】
【至于玄术嘛，在原先那个虚幻世界确实是相当厉害，但使用的同时也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不过，如果宿主兑换到现实之中，威力就会大大减弱，顶多只能察天地灵机，观气脉流向。不过这样一来，宿主也不至于承受天罚，付出代价。】
明澜静静地盯着这片光幕，沉默良久，突然问道：“9517，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
9517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声音中充满了迷之骄傲：【本系统可是由主神大人亲手制造的……主系统001衍生的可进化智能生命，拥有着凌驾于无尽维度之上最高级的机械核心，从诞生到现在为止的所有经历都有数据存档！】
“哦，听起来很厉害。”明澜很给面子地赞了一句，如果表情不那么平淡就更加真实了。
9517似乎没有察觉到明澜的敷衍，又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洋洋得意：【那是当然！宿主你眼光不错。】
明澜接口道：“所以你也记得你当时答应过会为我复活幼薇姐吧？”
舒幼薇，曾经在明澜跌宕起伏的十五年生命之中，独独占据了三分之一篇幅的人，也是明澜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9517旋转的动作突然一滞，直直从空中掉了下来。
原本虚无一片的脚下就仿佛出现了一块透明的玻璃，9517“啪叽”一下贴在了上面。
明澜一看它这反应，便皱起眉头，声音也冷淡下来：“莫非你是在骗我，根本就不能复活幼薇姐？”
【不不不，当然不是！】
9517摇晃了下身子，圆滚滚的身体又重新漂浮而起，来到了明澜面前：【宿主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呀，本系统这么可爱，怎么可能骗人呢！】顶多……顶多就是有一点点隐瞒而已。
明澜总觉得它的反应不太对劲，便试探着开口：“如果我想要复活幼薇姐，需要多少积分？”
9517：【一万……不，三万……】
它还在吞吞吐吐之间，突觉身体一重，原来是两只手一把把它抓了起来——这也是系统升级之后有了实体的不便。
明澜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白色小光球，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其实就是在胡扯是吧？！”
听着她那阴测测的语气，9517总觉得自己一旦表示赞同就一定会死得很惨……
【宿主别冲动！！！】9517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动，只好躺在明澜手上装死，【这个……人家还只是个宝宝啦！】
它突然切换了机械音，换上了一口萌萌的正太音。
明澜手一抖，险些把这小光团给摔出去。
【宿主，之前我并没有骗你。要想复活死者，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主神大人祈愿，主神大人神通广大，一念之间就可让整个世界回溯，复活一个人就跟吹一口气一样简单。】9517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明澜若有所思，追问道：“怎么才能联系上主神？”
9517吞吞吐吐地小声道：【……主神大人在虚空宇宙海之中播撒了无数系统，只有达到十级以上的系统才能主动联系到主系统001，从而与主神大人沟通……】
明澜沉默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只有三级吧……”良久，才听她幽幽开口，“所以你当初果然是在忽悠我吧？”
不等9517辩解，明澜便直接说道：“那就把玄术和龙气都兑换下来吧。”
既然现在离复活舒幼薇的标准还远远不够，明澜也就不再省着积分，直接先提升自己。
下一秒，就见光幕之上的积分讯速减少，很快就被扣除了100点。
原本写着“龙气”的两个小字突然活了过来，便做了两条金色的小龙虚影，摇头摆尾地朝着明澜冲过来，直直撞进了她的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9517的解释造成的心理作用，明澜在这一刻只感觉神思清明，精神活跃，仿佛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枷锁被斩去了一些，天地之间有种冥冥的波动垂落在自己身上。
“这就算是气运变强了？”
明澜刚刚吐槽了一句，蓦然间身体一震，一条条讯息被塞入了她的精神海之中，形成了一本薄薄的书册。
她闭上眼睛，半晌之后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之中一缕电光闪过：“察天地灵机，观气脉流向……这是玄术！”
*****
离开系统空间，明澜在一间陌生的寝室之中醒来，室内一应装饰风格古朴自然，又透露出一种低调含蓄的优雅，这是她刚刚搬来一天的安王府。
“殿下醒了？”
刚刚醒来不久，就有五六个丫鬟推门进来，手中端着热水，捧着巾帕，还有牙刷和茯苓膏，一应洗漱用品俱全。
最前面的两个丫鬟走上前来，就要服侍明澜换衣。
明澜连忙拒绝，以清净为名将这些丫鬟都通通赶了出去。不论是在冷宫，还是道明书院之中，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她，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样热闹的生活。
洗漱之后，她照例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基础剑法，表现出来的水平不高不低，只是基础甚为深厚而已。
虽然因为带着锁灵戒，将自己的修为限制在了后天六层，但明澜那强大的精神力还是在短时间之内就扫遍了整座王府。
王府之中哪怕一个修为最低的下人都是后天七层，就在明澜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还藏着一名先天一重的武者。
明澜的眼眸微微眯起，一丝异色一闪即逝。
给自己这个小小“后天六层”的武者安排如此之多的高手仆从，那位父皇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心里腹诽着，她面上仍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板一眼地练剑，直看得不远处树上的那名先天武者暗暗摇头。
这位七殿下的一招一式虽然都标准完美，但却过于死板，不懂变通，基础虽厚，却没有自己的想法，完全就是照本宣科！以剑观人，看来这位的确是个固执死板、木讷寡言的性格。
此时已经入冬，寒风冷彻骨髓，明澜穿着一身轻便的武士服，半个时辰的剑练下来，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白色雾气丝丝缕缕从身上蒸腾而出。
蓦然间，她只觉得鼻尖一凉。
伸手摸去，只有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很快就化在了她温热的手心里。
“下雪了……”
不过一瞬之间，纷纷扬扬的白雪就洒落下来，泌人的凉意透过薄薄的武士服落在明澜身上，就近跑进了凉亭中，她全身筋骨齐鸣，身体不可思议地一抖，便将满身雪花都抖飞出去。
雪越下越大，已经由起初的“轻絮飞扬无声”变作了如今的“漫天白羽如盖”。明澜独自置身于小亭中，环顾着被落雪覆盖的庭院，竟有种天地浩瀚无垠而己身渺小如尘的感怀。
她唇角轻勾，手上忽然浮现出一支长长的玉笛。晶莹剔透如同白玉雕成的笛身之上，一抹淡淡的绯色由浅及深，慢慢侵染了整个笛身，让它仿佛变成了一支流光溢彩的血玉。
“呜~”笛声轻鸣。
原本躺在树上无所事事的先天武者，突然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望过去。
却见满园风雪之中，那白衣少年独立亭中，红唇轻抵着一支流光溢彩的血玉长笛，双目微阖，精致无瑕的侧颜几可入画。
整个安王府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片死寂，府内大大小小的管事仆役、丫鬟家丁，这一瞬间精神都仿佛陷入了昏沉的梦乡，不论上一秒是在做些什么，对账、打扫，亦或是闲聊，甚至像那位先天武者一样正在专门盯梢，下一秒都呆呆地僵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