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桉刷的一下,把腿上摊开的笔记本拿起,盖在了自己脸上,遮住了双眼。
呜呜呜不要再来诱惑她了,她现在不是轻易会被诱惑的铜钱草,她已经有孩子了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在泪流满面的心声中,祁延的轻笑声依旧清晰。
明明现场很吵,可他的笑声,却无孔不入,堪比噪音。
祁延慢条斯理的扣着纽扣,右腿一弯,在言桉面前蹲下了身子。
距离变近,男人的气息在鼻尖蔓延,他扣完最后一颗纽扣,伸手去扯她盖住脸的笔记本。
言桉死死抓着,指尖泛白,不肯给。
天知道,她现在脸红的堪比满山红,根本不能看。
为什么她一株绿植,变成人后,也会脸红呢!她不该只会脸绿吗?!
祁延指尖一顿,加重了点力气,轻轻松松将笔记本从言桉那抢了过来。
他随意扫了一眼,整整齐齐圆润润的字迹,说明她上课还是挺认真的。
祁延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然后把视线落在她脸上。
红红的一张小脸,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点心虚和躲避。
她伸出手,要去抢回自己的笔记本,小声道:“你还给我!”
祁延拿着笔记本伸高手,在她来抢的时候,低头在她耳边陈述一件事实:“你脸红了。”
言桉动作一顿,然后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抢过他手上的笔记本,抱在怀里就要走人。
祁延扯住她衣服一角,轻而易举地把她给拉了回来,正色道:“别乱跑,待会和我一起去饭店。”
开机宴,今日在的演员和重要工作人员都会去,她身为女主角,肯定也是要去了。
言桉用手背拍拍自己红红的小脸,点头哦了一声:“知道了。”
祁延松开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还有,你怎么越活越害羞?当年,你不是都敢上手吗?怎么现在,连看一下都——”
言桉一笔记本就拍了过去,怒道:“你别乱说!我哪有?!”
他退后一步,躲开笔记本袭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后,走了。
开机宴选在一家临江的中餐厅。
言桉身为女主角,和祁延一起坐在主桌。
祁延不是热闹的性子,言桉倒是挺闹腾的,但那仅限于熟人,在这种场合,她也就乖乖坐着吃东西。
不过剧组中,还是不乏幽默爱闹之人。在这些人的插科打诨之下,席间氛围没过多久就热闹了起来,大家说说笑笑,展望一下电影的美好前景,然后便开始喝酒。
酒,在饭桌上总是避不开的。
连祁延,都会和陆东阳小酌几杯。他不是歌手,用不着保护嗓子,酒量也不错。
看他和导演喝了几杯,剧组的副导和摄影师,犹豫了一下,也就主动过来和他敬酒。
不是玩闹的劝酒性质,是尊敬的,礼貌的。
祁延没有拒绝,喝了几杯后,敬酒的人就走了。
他给自己满上一杯,看向了坐在旁边的言桉。
言桉是他工作室的人,此刻还坐在他身边。其他人也不敢灌言桉酒。
祁延拿起酒杯,晃了晃里头的酒液。
婚后那段时间,言桉貌似也喝过酒,但不多,也就一杯两杯,没醉,也没其他反应。
但如果喝醉了呢?
她避他有一个月了吧?
他眼中微闪,心下有了决断,转头道:“言桉,我们两个喝一杯吧。”
夹着菜的言桉筷子一顿,虾掉了回去,她茫然无辜:“啊?”
祁延伸手拿着酒瓶,给言桉的杯子里倒了酒,递给她:“庆我们重逢,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言桉看着那杯酒,拿回空筷子,犹豫了一下。
喝酒也不是不行,她又不是没喝过,而且还挺喜欢的。
只是吧,喝多了,她会喝醉,神志不清,现出本体的。
一年半以前,言檬檬和言酷酷一岁半的时候,她喝着梁白羽给她寄来的酒,对着月色,不小心喝多了。
她自己记不清醉后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清醒过后,两个孩子看到她都不敢接近,眼里带着点害怕。
后来经过耐心的关怀,两个孩子才说出了实情,说喝醉的她,有点可怕,还现出本体。
怎么可怕,两个孩子没有形容。但言桉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酒醉的视频,看到那些疯疯癫癫的人,也大概猜到了。
至此以后,她就规定自己,喝酒不能超过三杯。
而现在,不过一杯而已,没关系。
且他的理由又如此冠冕堂皇,拒绝不太好。
言桉放下筷子,接了过来,和祁延碰了碰杯,仰头利索的一口闷。
果然,剧组有钱,酒都好喝一些。
言桉砸吧了一下嘴巴,刚把杯子放下没多久,陆东阳导演就开口了。
他朝她举了举酒杯,笑道:“言桉,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言桉:“……”
她下意识看了眼祁延,祁延微微扬眉,兀自小酌,没有干预的意思在。
好吧,她刚刚都和祁延喝了,现在陆导亲自敬酒,她能不喝吗?
言桉给自己倒上酒,和陆东阳喝了一杯。
没事,两杯而已,没关系。
可惜,导演之后,便是副导演。
三杯而已,没关系。
副导演之后,是摄影师。
言桉:!!!
四杯了,过界了!不过没关系,她的酒量四杯还是没问题的。
刚刚祁延也就和这些人喝,之后就没人找他敬酒了,言桉心里这般琢磨。
但她不知道,其他人没找祁延敬酒,是地位还不够。
可言桉不一样,她其实根本没地位,唯一的仰仗,便是身旁的祁延。
而祁延的态度,根本没有不让别人灌她酒的意思在。他没有护着,反而灌酒,还是他自己起的头。
娱乐圈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不动声色之间就摸准了祁延的意思。
于是摄影师过后,灯光师来了,副摄影师来了……一桌的人都来了。
言桉喝了十多杯,觉得有点昏昏沉沉。
她心想不好,这完全就是个多诺米骨牌。前一个你喝了,后面一个不喝,就不对。后面一个喝了,还有后后面一个。
总之,酒桌上开始了第一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且喝了十多杯后,她自己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别说敬酒,就算没人来敬酒,她自己都会下意识去倒满,然后自己喝。
幸好言桉还没完全醉,心里还有危机感。
现在可不是在自己结界,万一醉后现出原形,第二天她醒来后,估计就在研究室里,任人宰割了。
她摇摇头,用最后一点清明,毫不犹豫花了一万块大洋,用灵力给自己施了个法,保证自己十二小时内维持人形,无论如何都变不成本体。
并且拿出手机,趁自己还清醒,匆匆给孩子发了条消息。
妈妈:檬酷竹,今天晚上你们不要出来,就在结界里休息,无论如何都别出来哦!
孩子们回得很快:好的,妈妈。
就在言桉做完这一切后,男二扮演者拿着酒杯来了,笑道:“言桉老师,希望我们也合作愉快。”
言桉也笑:“合作愉快。”
然后又是一杯。
接着,另一桌的刘紫彤五人小天团,来了。
刘紫彤站在言桉旁边,高高在上的笑着:“言桉姐,接下来的拍戏也请多多指教,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自喝三杯,就当谢谢这一个月言桉姐对我们的照顾了。”话中有话,但表面看着都是关系不错的样子。说完后,她一饮而尽,而且一喝就喝了三杯,挑衅的看着言桉。
言桉笑容迷离的等着刘紫彤喝完,撑着小脑袋,给自己倒酒,挥挥手,大气道:“不用谢,不用谢。”
刘紫彤:“……”没听出来她的意思吗?!
言桉喝了三杯。
然后刘紫彤旁边的其他人,也一个个上来敬酒。
言桉却没理她们,只是看着刘紫彤的头上发呆。
今日,刘紫彤也没有戏份,但晚上还是特意赶来参加开机宴。
为了这开机宴,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头发高高扎起,还戴了个闪闪发亮的发饰,发饰形状是白天鹅。
言桉愣愣看着,突然间开心地笑了起来。
“言桉姐?言桉姐?”旁边已经喝了三杯的五人之一道,“我已经喝了哦。言桉姐不喝,是对我有意见吗?不知道我哪里让言桉姐不高兴……”
正说着,坐着的言桉腾的站了起来,把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
言桉却根本没理人,她伸出双手,直接就朝刘紫彤扑了过去。
刘紫彤也吓了一跳,连忙想后退,可是来不及了,言桉已经扑了过来。
两人差不多高,言桉抱住刘紫彤后,伸手就朝刘紫彤头上的白天鹅发饰抓去。
她已经醉了,手下动作没轻没重的,扯住了刘紫彤的头发,疼得刘紫彤尖叫。
席间乱成一团,众人纷纷看过来。
刘紫彤本来整齐大气的发型,在言桉的手下,乱成了鸟窝。
她又疼又气,伸出手,就要去掐言桉的手。
“她喝醉了,别和喝醉的人计较。”突然间,有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让刘紫彤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个声音,是祁延。
祁延从背后搂住言桉,两只手拉过她抓着刘紫彤头发不放的手,把人从刘紫彤身上剥了下来,护在怀里。
言桉挣扎着,又要往刘紫彤身上扑,口中念念叨叨:“我要白天鹅,我要白天鹅……”
祁延死死把人给拖住,对旁边站着的陆东阳道:“言桉醉了,我先把她送回去,这里就交给陆导了。”
陆东阳愣了一下,视线在祁延亲密的举动上掠过,哈哈笑:“好,好,快去吧。”
现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避讳,他还以为祁延不怕和言桉的事情被传出去。
没想到,是要他来收拾残局,封锁消息啊。
祁延对着导演一点头,然后拖着言桉往门外去。
言桉却还在张牙舞爪:“我的白天鹅,白天鹅和大公鸡是一对,我要把我家大公鸡的白天鹅带回去!呜呜呜呜呜呜白天鹅!我都快要看不见白天鹅了!坏蛋,你放开我!”
发现离白天鹅越来越远,言桉说着说着就大哭,边哭边死命挣扎,拳打脚踢。
搂着言桉的祁延,身上被打了几拳。
他闷吭一声,无奈道:“……你听话些,我给你买……”
言桉哭得情难自已,远远指着刘紫彤,哽咽道:“我就要那个,那个白天鹅最嚣张了,和大公鸡最配了!”
和喝醉的人无法讲道理,祁延只能哄着:“好,就那个,我晚点找人给你拿……”
“我不!”言桉扑腾了一下,双手死命往宴厅里够,一路上能抓柱子就抓柱子,能踢花盆就踢花盆,哭闹着,“我现在就要!”
祁延只能停下脚步,尝试着把言桉给打横抱起。
可过程中,反而被言桉瞅中了时机,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祁延手中溜走。
她本想跑回去拿白天鹅,只是下一秒,便看到了餐厅门外的喷泉。
言桉眼睛一亮,将白天鹅抛于脑后,就往喷泉跑去,手舞足蹈的:“啊!是水耶!是水!”
祁延眉头紧皱,长腿一迈,追了上去。
言桉跑得飞快,来到喷泉旁边,看着那池水,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
在后头的祁延眼角一跳,长手伸过去,在千钧一发之时,抓住了言桉的衣服。
他死死拉着,顺着衣摆,将言桉纳入怀中,腾空拎起她,就往门外去,吩咐后头追来的杨绅:“赶紧把车开过来。”
身侧,言桉在空中扑腾着双手双脚,哭得大声,哭得绝望:“你放开我!你干嘛呀!我缺水了!我要去水里!水里!我缺水了!我要枯萎了!!!”
第33章
今日剧组开机宴在此处举行,因来往都是圈内人,饭店这片区域便被包了下来。
还未走出大门口,四周除了听到声音跑来观望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其他人。
但杨绅眼皮还是跳了跳,都不用祁延吩咐,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去取了车,开了过来。
喝醉酒的言桉,生龙活虎的,依旧在死命挣扎,大喊大叫。
挣扎也就算了,他当初演警匪片的时候,特地跟人学过擒拿,用点技巧制住言桉倒没什么问题。
只是声音,有点刺耳,叫得祁延头疼。
不过幸好,杨绅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
祁延拖着言桉,把人给强行塞进了车里,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言桉拍着车窗,徒劳的看着饭店门口的喷泉,喃喃自语:“我没有水了,我要干枯了,我要枯萎了,我要死了……”
从旁边坐进车的祁延听到她的话,眼角抽了抽。
喝醉酒的人,耍酒疯的模式千变万化,有把自己当狗的,有把自己当猫的,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把自己当成植物或者花的?
祁延摇摇头,看向言桉。
言桉贴在窗边,无力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喷泉,一阵绝望。
她真的要枯萎了啊。
她已经枯萎了。
言桉停止手头的所有动作,不再说话,趴在窗上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落。
她的眼睛里,一阵麻木,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丧失了所有生存斗志。
祁延轻轻蹙眉,见言桉这个样子,拉住她的一只手臂,把她转了过来。
和刚刚闹腾捣乱不同,此刻眼前的言桉,仿佛一具软趴趴的布娃娃,任人摆布,连眼睛里都没有了光泽。
祁延凝眉,问道:“言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