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没盘剥,物价高,神秘地点——一个想法在温止脑海中形成:“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在偷偷挖铜矿,私自铸币还在大礼府流通?”
狼牙们对视一眼,这完全有可能。郑成轻轻抚掌:“后天咱们不是要逛街吗?去买东西换点本地的铜板就知道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惊天大案了。
谁人不爱钱?为了保密和拉帮结派,大礼府自然是要将忠于大鈅的官员和将领赶走,实在赶不走也要架空他们,剩下的人才好闷声发大财。不过这样一来,之前的猜测就有些靠不住了:“他们已经瞒了这么多年,吴王殿下也没发现他们的异常,为什么要突然动手陷害吴王呢?”
“确实是说不通。”温止沉吟:“若是他们本就有心反叛也就罢了,看段玉宁这样子,还一心想着通商赚钱呢,便是那些土官卫所沆瀣一气也不是吴王殿下手下精兵的对手,若是事发反而得不偿失。”
“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他们做的呢?”一名狼牙问。
“但是除了大礼府,还有哪里有异动?”温止问他:“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要么是咱们被骗了,要么就是你们还有什么没查到。”
狼牙苦逼:“我们才一百多人呢,自然是情报部说了哪里有异动才往哪里去的,总不可能监察全大鈅吧。”
温止嫌弃:“我也没指望你们。”她下令道:“这边的事情交给郑成全权负责,就按生意上的做,白药现在也可以进入实验阶段了,你接手一下。我们明天启程,夜探玉顶山,如果真是私自开采铜矿就直接上报吧,这种事情不该是咱们来处理。”
第73章 大乱
第二天,有郑家的家丁跑来报信,说南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需要家住立刻赶回去处理,郑成一时左右为难。原本准备在刀家寨常驻的刀洛依站了出来:“哥哥和总管府的生意不能就这么扔下不管,家里的生意我也是做惯了的,不如我先一步回去,等哥哥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再来云州找舅舅玩。”
刀光云虽然不舍,也知道刀洛依说的有理,只能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刀洛依带着几个家丁一路策马狂奔,有大礼府开的路引,温止一行人在云州府诚通无阻,到夜间已经离玉顶山不远了。
在山中找了个破庙稍事歇息,带天色完全暗下来,温止他们换上夜行衣,藏好马匹,偷摸往目的地潜入。
他们也是艺高人胆大,有惊无险的躲开了守卫,慢慢靠近那处山谷。爬上树梢放眼看去,许多穿着囚衣的汉子在士兵们的看守下来来往往,依稀能看清他们手中提着装满矿石的篮子。温止四下张望,找到了一片略显简陋的吊脚楼,示意狼牙们在此处等待,她则轻盈的在树梢间腾挪,很快消失不见。
如她所料,这里居住的人都是些小头目。将其中一人迷晕,问清楚了情况,温止给了他一颗果子消除记忆,顺着原路小心的返回。
带着狼牙们回到破庙,温止神情沉重:“大礼府确实只是在私自挖矿和铸币,但是京城中有人给他们保驾护航,按照这里的看守所说,有三分之一的铜币被换成金银送往了京城。”
京中官员肯定有爱财的,也免不了贪污受贿的,但如此大的数额还是让温止心生不安:“咱们要日夜兼程赶回去,尽快将京中的蛀虫给挖出来。”
云州到京城便是快马不眠不休也要跑上七八天,等温止终于临近京城,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重:“你们可看到了什么?”她眯着眼睛远眺:“城墙上好像挂的白幡?”
一定是出大事了。她打马上前,城门口已经戒严,好在守城的将士认出了她的令牌,赶紧打开侧门向她行礼:“文将军请进。”
“发生什么事了?”温止问道。
那将领揉了揉额头:“陛下遇刺重伤,皇后娘娘身亡,秦王下了大狱,如今雍王殿下监国,京中一片混乱,您回来了可再好不过。”
温止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她僵硬的转身,生涩的问:“你再说一遍?皇后娘娘——身亡?”
那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在她离开前还笑着让她好好玩,一回头却再也见不到了吗?
眼前一黑,喉间有腥甜的液体涌出,温止一张嘴,血沫子喷了出来,吓了那将领一跳:“您,您没事儿吧?”
身子晃了晃,随手将一枚丹药塞进嘴里,温止摇了摇头,对两名狼牙吩咐:“你们自己去述职,我要立刻回宫。”
不管什么京中不可纵马的禁令,温止一路狂奔到宫门口,沿路的素缟看的她胸口发堵。明明准备了后手,有暗卫有丹药傍身,怎么就会身亡呢?脑子里轰隆隆的响,思绪已经完全断了档,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宫中,然后有人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玩笑。
不,说不定是陛下的计谋呢?当年皇后娘娘中毒,其实自己立刻就给她医好了,陛下不也瞒了许久,还放出消息说娘娘病入膏肓吗?这次一定也是这样的,皇后娘娘那么厉害,怎么会身亡呢?
来到宫门口,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侍卫扶了一把。温止跌跌撞撞的在宫中奔跑,第一次觉得皇宫太大路途太远。
宫中充斥着黑白灰,温止的心越来越凉,等到坤宁宫时,已经再没有力气,普通一声摔倒在宫门前,狼狈的流下泪来。
“是宸贵妃,您总算来了。”闻讯而来的紫黛和紫萱将她搀起来,这两个大宫女的两眼早就肿成了桃子:“您再见娘娘最后一面吧。”
温止的脑海里已经完全空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了坤宁宫,又怎么跪在灵前发呆。她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嘲弄——无论你怎么努力,爱着你、珍视你的人都会被剥夺,永远只能是孤身一人走下去。
听说温止回宫,正在批阅奏折的雍王赶了过来,可是看着呆呆跪着了无生气的文先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伸手挡了跟过来的廉王,雍王轻轻摇了摇头:“让她缓一缓吧。”
廉王看着温止的神色,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跟着雍王继续苦逼的批奏折去。另一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建兴帝也得了消息,一直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现在怎么样了?”
“沈御医说不大好。”和安公公老老实实的回答。
“沈御医?”建兴帝轻轻皱眉:“怎么回事?”
“坤宁宫里传话说宸贵妃像是得了失魂之症一般,不吃不喝也听不进人说话,据说之前入城时还吐了血,雍王殿下怕有不测才传了沈御医来诊脉。”
“沈御医怎么说?”建兴帝淡淡的问。
“劳累过度,悲伤过度,心神受损。”
建兴帝叹息,继续闭上眼假寐。温止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吧,恨不得抛弃一切就这么随阿柔去了。也难怪阿柔总是那么宠着她,到底是个有良心的。
良久,就在和安公公以为陛下已经睡着,才听到他低低的嗓音:“你让沈御医看着些,若是宸贵妃当真不好,无论用什么法子,便是把人打晕了也行,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和安公公赶紧应诺,心中略松了口气。之前陛下被燕王捅伤昏迷,还中了剧毒,若不是有宸贵妃留下来的药丸,只怕性命不保,却不料坤宁宫也传来消息,秦王妃刺杀皇后娘娘,一把带毒的刀子直刺心脏,娘娘立时就咽了气,根本没等到紫黛拿出药丸救命。
陛下醒过来后听说了皇后娘娘的死讯,先是晕厥过去,接着就成了这副死样子。他到底受了重伤,虽然有药丸救命,伤口却没这么快愈合,只能躺着静养。这一趟就是三天,连雍王殿下来请安都不置一词,要么闭眼假寐要么呆呆的看着帐子顶,这还是陛下头一次对外头做出反应。
想到外头那位宸贵妃,和安公公的脸又耷拉下来了,若是那位再出点儿什么事,恐怕陛下就真要炸了。赶紧让下头的小太监去找沈御医,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下去,心中求神拜佛的希望上天保佑,让陛下早日康复,让宸贵妃赶紧清醒过来,好好劝一劝陛下。
大约是天上的神灵太忙,没有听到和安公公的请求,温止在皇后的灵前一跪就是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唯有众人试图将她拉走时,立刻激烈的反抗。以她的武力值全力施展,便是特种营的士兵也只能后退,宫中这些宫女太监哪里能强过她去,根本近不了身,更别说打晕了她。
第四天,也是皇后娘娘停灵的第七天,过了这天就要送入皇陵了。子夜时分,其余嫔妃都已经离开,只剩下雍王和宸贵妃呆在灵堂里。雍王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宸贵妃依旧木木呆呆的跪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棺椁。
一道人影从外头慢慢走进来,建兴帝脸色苍白的厉害,一只手捂着腹部,皱着眉显得十分痛苦。他脚步缓慢而坚定,走到皇后的棺椁前,轻轻抚了抚棺盖。
“父皇?您怎么来了?”突然醒过来的雍王看到灵堂中多了一个人,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是十分不赞成:“太医说了您该躺着静养,起身对您的伤口恢复不利。”
“你母后明天就要走了,朕得看看他。”建兴帝的声音倒是依旧稳健,对雍王也没有动怒,只小声提醒:“你莫要这般一惊一乍的,别吓着你母后了。”
一转头便看到宸贵妃,她依旧穿着灰扑扑的男装,头发乱成一团,看上去又丑又狼狈,建兴帝却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想了一会儿,他挪到温止身边,吃力的跪坐:“你可别把自己拖垮了,我还等着你帮我揪出幕后黑手,给阿柔报仇呢。”
温止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连个表情都没有,建兴帝却觉得心里突然好过了些,仍旧柔声劝道:“阿柔最疼你了,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呢?不怕阿柔走都不安宁?”
听到这话,宸贵妃总算有了点反应,慢慢的转头看向建兴帝,又顺着他的手看到他的伤口,沙哑着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也受伤了?”
“宸贵妃您不知道,陛下被燕王刺伤还中了毒,御医吩咐了必须躺着的,可是陛下偏要过来,奴婢又实在拗不过他,不如您劝一劝,让陛下早点回去休息?”和安公公在一旁连珠炮一般的说了一大串。
“为什么要劝呢?皇后娘娘最喜欢陛下陪着她了,陛下本就该在这里呆长些时间。”温止转头看向雍王:“记得每次咱们三个一起去坤宁宫吃饭,皇后娘娘就特别开心,现在咱们一块儿陪着她,她肯定也会高兴的,什么都不会怕了。”
一句话说的建兴帝眼圈红了,雍王更是掉下眼泪来,温止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们也笑一笑啊,娘娘笑起来最好看了。”
和安公公都要急死了,您可别添乱了好吗,却不料陛下眼角抽动了几下,突然就嚎啕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宣泄个干净。
想到沈御医那句“陛下郁结于心,最好是能发泄出来”,和安公公立刻安静了,心里却给宸贵妃竖了大拇指。
雍王哪里还忍得住,滚过来与他父皇一起抱头大哭,唯有温止还是傻傻的微笑着,口里责怪:“你们好端端的哭什么啊,等会惹的娘娘不开心,我可不替你们说话的。”
两个大男人哭的更伤心了。
等到两位抹完眼泪已经是接近黎明了。陛下吸着鼻子说温止:“你好歹去清洗一下换身衣裳,总不能明儿还穿着这身给你娘娘送行吧。”
说到送行,鼻子又忍不住一酸,建兴帝默默的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儿子的一对儿兔子眼。温止倒是听话的站了起来:“您说的对,我得打扮的漂亮些,樱草柳黄呢?怎么没在这儿?”
得到陛下眼色的和安公公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敏捷身手跳出去找人。
第二天嫔妃和命妇们来到坤宁宫时,就发现一直灰头土脸的宸贵妃已经梳洗整齐,虽然一身麻衣,却挡不住她天生丽质。
“我就知道她之前是装的,”丽嫔小声对孙婕妤说:“亏得皇后娘娘对她好,现在却想着在这儿争宠吸引陛下的注意。”
孙婕妤直接一把捂住她的嘴:“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您在她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丽嫔瞪了孙婕妤一眼,心里却盘算着,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柳贤妃和齐嫔的年纪又大,自己的对手就剩下宸贵妃了。没了皇后娘娘的庇佑,就不信无子无宠的宸贵妃还能赢的了自己。
无论心中做何想法,众人脸上都是悲切凄凉,一路随着棺椁到了皇陵。等他们在司礼太监的喝声中完成所有的礼仪回到宫中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温止在樱草和柳黄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回到了翊坤宫,又坐着发起呆来。
温止觉得自己的脑子挺清醒的,这不,无论是送灵还是行礼,不都没闹出一点毛病吗?为什么大家总觉得她不对劲呢?她也没很伤心,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她就是想不明白,一直对自己那么好的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真的是太突然了,突然的让她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何种面貌去应对,只能不停的想,可是就算想破了脑袋,也还是没想好,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妃嫔和宗室那般哭泣呢?
哦,对了,她们是在帕子上做了手脚的。温止想到看的小说里提到过这些细节,自己在灵堂上也闻到了挺重的姜汁味儿。不过哭灵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啊,没感情的怎么哭得出来,又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说哭戏就能来哭戏。
不过陛下和雍王倒是真的哭,而且超级能哭,看的温止都替他们着急,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哭成这样呢,尤其是陛下还是个伤员,若是影响了伤口的愈合,倒霉的还不是太医院和沈御医。
“娘娘,天晚了,您歇息吧。”樱草柔声在温止耳边说道。
还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中的温止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对她说话,看了看时计:“行吧,就寝吧。”
温止才不会为难自己的宫女,反正睡不着也可以在床上躺着想事情的啊,之前想到哪儿了?也不知道沈御医有没有在心里腹诽陛下给他增加工作量。
樱草柳黄和阿七阿九看着面无表情一脸麻木的宸贵妃,觉得自己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她们娘娘要怎么才能恢复正常啊?
第74章 案情
三个月之后,宫内的白幡慢慢撤下,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娘娘,咱们宫的素缟要撤吗?”阿七小心的问温止。
三个月的时间里,她们看着宸贵妃日渐消瘦,如今几乎是皮包骨了,原本白嫩细腻的皮肤都变得枯萎粗糙起来,唯有一双大眼睛看着越发明亮,渗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