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抹了把泪:“我按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又看向宁素,眼睛里满是怨恨,她对着宁素扑过去:“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儿子!”
庄司诚差点没有拉住他,围观的人群里窃窃私语声愈发大了,不断有人拿出手机拍摄,保安制止也没有用,整个大厅里闹哄哄的。在这片混乱中,宁素动了,她走到女子面前,握住她的手指,对方用力都没有挣开。
“你的指甲很漂亮。”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被指责的羞恼,也没有遇见大事的慌乱心虚,她低头注视对方的指尖,纯粹地赞美:“修剪整齐,圆润,指甲油没有褪色,洒落的金粉也完好无损,目测完成时间不超过两天,且被主人细心保护着。”
她放下对方的手,靠近怔愣的女子,挑起她的发丝:“你的衣服很整洁,这不算什么问题;但你出门前刚洗了澡,头发上有洗发水的香气,虽然你扎头发的时候没有将这几缕梳进发髻,可是能看出你在之前将它们吹出了弧度。你身上有很淡的香水味,虽然我对此没什么了解,不过它的清新淡雅与你的气质不太符合。”
宁素退后一步,示意庄司诚松开,对方犹疑地放手,这名妇女却没有了之前满脸的愤恨和快扑上来咬人的气势。
“我记得,您说您儿子昏迷三天了?”
一个有心思美甲,洗澡,洒香水的女人,不会是爱子心切心急如焚的母亲。
女子的脸白了白,她咬着下唇,色厉内荏地提高声音:“我说不过你,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以为这些猜测就能抹黑我,将我打成碰瓷的无赖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未这样说过,”宁素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我只想问,这位女士,现在你能冷静地说明来意了吗?”
中年妇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勉强同意去会客室继续聊。三人朝着内部走去,那些看客犹觉不满意,人群中几个人对了对视线,又随着人潮散去。
“肯定是晨曦!”庄司诚咬牙切齿,“席兰晨这个黑心的倒霉玩意儿,正面赢不了就知道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注意网上舆论,必要时候从监控里调完整清晰的视频发到网上去,晨曦这次是有备而来,肯定已经有人将刚才的冲突发到了网上。记得引导舆论,至少要让大众保持疑惑,不能一面倒。”宁素语速极快,“这次可以强硬些,如果有人抵制全息,就将他拉入黑名单。”
“什么意思?”
“禁止他使用全息用品的意思。”宁素脚步未停,“等会儿我跟她去医院,你在这里坐镇。”
“嗯?”在手机上叫公关部起来干活的庄司诚瞪大眼睛,“真的有人昏迷了?”
“我等会儿带两个人去医院看看,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晨曦不会只让她一个人空口白牙地说话,那边肯定也搭好了台子。”宁素轻笑一声,“这是席兰晨临死前最后的反扑,要准备好,一击送他下地狱。”
他太过自大,也太过了解原主了,或者说,自认为了解原主。这份所谓的了解让他在明知道全息有多重要的情况下,依然傲慢得以为凭借以前的手段能轻易对付现在的宁素。
事实会证明,他错得有多离谱。
宁素给上次的合作者打了电话,他们很重视这件事,等宁素和那名妇女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等了。
表明身份后没有一句废话,三人跟着那个女人走到了一间病房,靠窗子的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男孩,他大约二十岁出头,很年轻,脸色苍白,望着有种营养不良的感觉。
他带着全息头盔,安静得宛如熟睡。
女子故意没有关上门,站在门口处就开始呜呜低泣,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很快就引来关注。
宁素没有管她,而是上前查看机器。全息设备确实在运转,按下紧急制动后对方没有反应,机器也没有停止,似乎意识真的被困住。
旁边的两个人上前,有一人伸手按了按男孩的胳膊,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医生来了。”女人拉着一名穿白大褂的人走进病房,门口堵着几个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医生,你给他们说,我儿子是不是用了这个全息头盔就变成这样的。”
“确实……你在做什么?”医生才刚开口,就看见宁素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打开后放在桌上。
“您说就好,”她的态度很好,“我录音只是为了了解情况而已。”
医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清清嗓子:“确实病人陷入了昏迷状态,我们现在还找不到原因,但是听病人的母亲说,病人在晕倒前还戴着这个头盔,所以不排除是它导致的昏迷。”
“原来如此。”她好脾气地点点头,那名中年妇女有了底气:“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宁素没有说话,她身边方才那个去碰触病人的人神色愈发奇怪:“你说,他昏迷了三天?”
“我儿子什么时候昏迷的我难道不知道吗?”女子高声说道,那名医生也点头附和:“是,病人是三天前转到我院的。”
“你的医疗检查结果也说是昏迷三天?”他的语调冷了几分,医生不明所以:“当然,你们不要怀疑我作为一名医务人员的专业素养。”
“我确实很怀疑,”那人的语气更冷了,他伸手将男孩胳膊上的病号服挽上去,指着他的手臂问,“你学习的医疗知识有告诉你,这样的肌肉状态在三天昏迷就能达到吗?”
他厉声喝问:“你是医生吗!你所谓的医疗素养,就是睁眼说瞎话吗!”
对面的医生张张嘴,没能说出话,倒是那名女士发火了:“你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医生你胡说什么!我儿子明明躺在这儿,你们不要想蒙骗过去!欺负我们老百姓没你们有权有势吗!”
她往地上一坐,哭嚎着,“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他是医生。”
妇女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声音全部消失。
“他是军医院的专家,我听你说你儿子的事情后,就特别请他来看看病人。”她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女子和医生,看得两人抖了一下,“现在来看,这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专家目光更加冰冷:“宁素小姐,报警吧,这个人昏迷了至少半年,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母子关系,我也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医生。”
警方来的很快,在宁素打电话求助的时候,那边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在这期间,那名气焰嚣张的女性和假冒的医生统统面如土色,宁素则注视着床上的少年,似在想些什么。
“系统在运转……”
她低声喃喃。
“不应该是这样,当初制造的时候,就设置了很多不能使用头盔的限制,植物人的话,检测到身体机能,应该是不能运转的。”
“您在说什么?”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女子浑然不觉,她上前一步,低头仔细观察起头盔来。
她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头盔的表面,细致得每一点缝隙都不放过:“被拆开过,破坏得很彻底,但是又被完整组装,送到这儿。他们破坏了我的监测系统,所以连接了他的意识?又或许他有强烈的求生意思,所以才连接了系统。”
“宁小姐?”
“我有一个想法……”她没有理会众人,从提包里拿出电脑,又拿出了一根线连接在头盔的接口上,十指在键盘上快得像是要出残影,她的眼睛里闪着光,“让我来看看,你的意识里是什么。”
屏幕上划过一串串看不懂的数据,紧接着,弹出一个屏幕,上面一片纯黑色。
“黑色,是否意味着沉睡?如果给他加上星空或明月,不,夜晚意味熟睡,应该加上一道门。”
她的手指打下一串串代码,黑色的屏幕突然多了一道模糊的光亮,是一扇虚掩的门扉,透出微弱的光。
“光,你是一个黑暗中的旅人,你需要的是指路的光。当你看见它,你会小心地踏出你的意识深处。”
她打出这行字,视频里就有一个女声读出了这个内容,门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只手扶住了门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用力推开了门,它很轻易地被推开了,光亮有些刺眼,于是你紧紧闭上眼睛,再用力地睁开。你看见了光明。”
病房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刚才来的警察都被群众的目光弄得捂住嘴。
屏幕里,那只手跟随着声音,狠狠在门上一推,紧接着,白色光亮淹没了屏幕。而她前方的病床上,那个男孩的眼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
宁素再次按了退出按钮,设备停止运行,男孩转动着眼睛,茫然又鲜活。
“欢迎回到人间。”
女子轻柔地抚过他的头发,取下了那个头盔。
“不可能!”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平和的空气,妇女难以置信的望着男孩,“怎么可能!他都昏迷一年了……”
惊觉自己说漏嘴的女子捂住嘴,透露的讯息已经足够。
找不到因为全息出事的人,就用一个昏迷一年的植物人来设这个局,席兰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倒是阴差阳错做了一件好事。
有人按铃叫来了真正的医生和护士,病房里变得拥挤,警方拷走了两人,做了笔录后续的事情宁素没有跟进,她已经被激动不已的专家抓着研究之前的唤醒。
这是一个奇迹,他们却希望能从这个奇迹里,找到创造奇迹的方式。
坐立不安的庄司诚直到天黑才等回信,那消息离谱得他差点不敢相信。明明是去看可能因为故障昏迷的病人,他忐忑不安就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结果你看看,全息设备唤醒植物人?新的医疗道路?这都什么天方夜谭,发到网上都没人敢信。
网络吵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担心真的会被全息困住,还翻出了许多作品证明自己的观点。看着酒店大厅里的视频,无数人表现出自己的忧虑,晨曦的人跟在里面浑水摸鱼。恒和则把舆论引导在是否有人在捣鬼,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两方掐得乌烟瘴气。
恒和在这个事件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网友翻译了他们发的声明,总结下来就两条:1.危害纯属无稽之谈,交由警方调查;2.抵制全息的各位已被拉入全息黑名单。
这样嚣张的态度自然引发又一轮diss,却也有许多人觉得,他们既然敢这样说话,那么一定有底气,这件事可能不是网传的那样。
这几日全息影片的预售开始减缓,晨曦打的就是这个算盘,这年头,辟谣的速度远小于谣言传播的速度,很多人不在乎真相,危言耸听更容易让他们相信。但是晨曦没考虑到,全息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了。
几天后,网友在国家台新闻频道,等到了辟谣。
“我出现幻觉了?”
“我可能也出现幻觉了?”
“什么玩意?全息头盔唤醒植物人?”
“不是说导致昏迷吗?怎么画风变成医疗突破,唤醒植物人了?”
“这反转我真的没想到”
“居然真的是商业对手的陷害”
“那我们现在,还要抵制全息吗?”
“现在不是我们抵制全息,是全息抛弃我们了”
“求助大神,被加入黑名单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嘴贱一时爽”
网友们的懊悔暂且不提,席兰晨的处境更是糟糕,每一个招数都被化解,甚至第二天就被警方调查,即便把做事的林特助推出去,他依旧收到多起诉讼。
不正当竞争,教唆他人,逼迫旗下女艺人签订限制片条约、偷税漏税等等。
宁素都没料到,原主居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们祸害的女孩子,还有很多,好在以后不会再有了。
在男孩醒来的那天,宁素接到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对面呼吸粗重,一直没有说话。
“席总,”她叫破对面人的身份,“你打电话来是什么事。”
“是我小看你了。”他哑着嗓子冷笑。“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宁素失去了对话的耐心:“目光局限于过去,再来几次都是这个结果,你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她挂断电话,对着旁边的医疗组说了声继续。
席兰晨从高高在上的总裁变成监狱的犯人,丰靖雁作为从犯,也没有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件事中牵扯到的人并不少,包括之前宁素起诉的那些造谣的人。
等案件落幕,已经是很久之后。
晨曦影视作为娱乐圈里的一个庞然大物,陨落得令人猝不及防,空出的蛋糕被其他几家公司瓜分,恒和占了大头。而那些晨曦影视的艺人,也纷纷选择解约,在他们离开晨曦后,全息院线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再限制他们的影片上映。
但是还是有一些人被限制着,比如小花旦艾美,《风起》的导演,歌手杨意,影帝苏铎等等,有人是会卡一下就放过去,有些是院线根本不接片子。不知道原因的他们后来一打听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在宁素被黑时落井下石的人群,还有在晨曦事件中煽动粉丝的人。
慢慢的,娱乐圈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的名字渐渐隐没。
反而是所有人都以为和宁素势不两立星途黯淡的吴悠,虽然道路艰辛,却跌跌撞撞地起来了,渐渐有了国内女星第一人的趋势。
这件事也让那些娱乐圈里的所谓大佬绷紧了弦,不敢再那样肆无忌惮,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人,会不会是另一个领域的天才。晨曦的教训犹在眼前,之前谁能想得到,一个人就能搞垮一家公司呢?
全息影院普及的那年,卫睿识做出了第一款全息网游,风靡全球。
宁素的名字再次被世人熟知。
在这个世界中,她一共待了60年。
替原主报复了想报复的人后,宁素全身心地投入全息事业中,像规划中那样,在影视、医疗、教育方面都留下了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