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光渡山河——九月鸢尾
时间:2019-10-08 08:20:26

  何姗把手机夹在耳朵边,手上拎着刚刚在外面卖的水果,歪着脖子开门,说道:
  “哎呀,师姐,你怎么那么像个老妈子,我可是女汉子,我能怕什么,倒是你,我听你嗓子不对劲,感冒了?”
  齐米的确是感冒了,但毕竟是已经签了合约的工作,必须要完美完成,晚上头晕的厉害,是被秦应枫强行拖来医院的。这会儿齐米还在挂水,却不忘记给何姗打电话:
  “别整天把自己当成女汉子,谁会喜欢,我看你昨晚值班的时候,可温柔了,要是真那么温柔,还怕找不到男朋友?”
  电话那端传来何姗不耐烦的声音:“我现在只想暴富,不想恋爱……等等,师姐,我先挂一下电话……”
  不等齐米回答,何姗的电话便直接挂断了,齐米看了一眼那莫名其妙挂断的电话,有些不放心,正想打回去,秦应枫已经抢了她的手机:
  “师父,我发现你真的很爱操心别人啊,你什么时候操心一下你自己?”
  秦应枫说着,往师父齐米额头上落过去一只手,哎哟了一声:
  “差点没把我的手烤熟。”
  齐米本来还在心里挂念何姗,突然间被小徒弟一席话逗乐,低着头嗤笑了一声,刚刚抬起头来,正好和秦应枫的眼睛对到一起,秦应枫先别过去轻咳了一声,红着耳朵,学着她平日里训人的模样训她:
  “你啊你,平日里只晓得化妆,连自己生病了也毫无察觉,如果不是有我这个细心的徒弟在,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齐米往他的脑袋上丢了个枕头:“我是你师父,不许学我说话。”
  “是是是。”秦应枫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像只癞皮狗一眼的坐回她的床边守着:
  “师父,我看不得你受半点委屈,生一丁点病,师姑根本无需你去担心,你应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齐米长那么大,还从未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过这种掏心掏肺的话,有点感动,转过身躺下时眨了眨眼睛,闭上眼睛时和他聊起了家常:
  “别嘴贫,早点把化妆师资格证考上,一个大男孩子,怎么就喜欢和一群女孩子混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女孩子啊。”
  齐米睁开眼睛,扭过头去:“你喜欢谁?”
  秦应枫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坐的笔直,支吾了好半天,用力捏了一把裤腿上的布料,解释道:
  “我是说,我是那种喜欢拈花惹草的男孩子,所以喜欢和女孩子……”
  “流氓——”
  看到秦应枫被自己的眼刀唬住,齐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自然是知道这乖徒弟单纯又耿直,分明可爱的很,于是笑话他:
  “通常没什么经验的男生都喜欢把自己伪装成花花公子的,你有本事你真泡个姑娘我看看啊。”
  秦应枫的耳根子因为这句话红的一塌糊涂,低着头轻咳了一声:
  “那,师父你教教我,如何泡姑娘?”  
  ——
  何姗回来的晚了一些,方才和师姐齐米说电话,进了屋才发现阳台的门窗都没锁,把电话挂断,何姗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小心挪过去看了一眼,见到没有人进来的痕迹,这才把阳台的门落了锁。
  谁想刚刚折回来,会客室里便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何姗顿时吓了个半死,抚了抚自己的胸膛,抄起地上的扫把进去。虽然小时候她的确是个孩子王,但毕竟始终是个女孩子,如今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姑娘家,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何姗咽了口唾沫,掏出手机准备拨周沉星的电话,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了向华县,不等拨通,她挂掉电话,撞了撞胆子,喊了一声,拿着扫把直接冲进去:
  “老公,咱家进小偷啦,抓小偷啊。”
  她高喊着,提着扫把冲进去才看到蹲在客室木桌子上啃茶壶盖的小土狗,何姗气急败坏,一把扫把飞过去:
  “你要死啊,小土狗,跑来我家做什么?”
  估摸着是刚刚阳台没关,小土狗从隔壁大摇大摆溜进来的。
  受了惊吓的狗子马上呈现攻击状,趴在桌子上狂吠了几声,咧着牙看她,何姗刚刚被吓了个半死,指着它的鼻子便骂:
  “就你那小奶牙齿还想咬我?!”
  小土狗不甘服输,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两只手爪子在木桌子上蹭的吱吱作响,何姗赶紧把扫把举起来:
  “喂喂,放下你的狗爪子,那是实木桌子,喂,你听到没有!”
  狗子越发挠的起劲,叫的更欢,俨然就是一只正值叛逆期的小男生。何姗拿它没办法,又不敢靠近,正进退两难之时,终于听到狗主人敲门的声音:
  “何姗,我的狗是不是跑你哪里来了?”
  这可不就是狗主人沈遥光么,何姗马不停蹄的跑去开门:
  “你的狗我管不住,要把我家桌子啃了,你快点把……”
  何姗被沈遥光身上扑面而来的酒味吸引了注意力,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着正装,显然是从什么地方刚刚回来,大抵是喝了很多酒,这会儿这人用一只手扶着玄关处的墙壁,不请自来的进去,往狗子叫的地方寻着去。
  何姗看他走路跌跌撞撞,虚伸着手在身后跟着,问他:
  “你才回来,喝酒了啊?”
  那个人的嗓音带着倦意,轻轻点头:“只喝了一点儿。”
  在她的印象里,沈遥光是不会喝酒的,所以曾经,当他把她从酒吧里抓出来的时候,他才会理直气壮的骂她“你看我这个成年人喝酒了吗,未成年的小姑娘喝什么酒!”
  小狗子还趴在何姗家的会客桌上,看到沈遥光进来,忽的一下停止了撒泼,趴在桌子上,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讨好声,沈遥光站在门口,并未给它好脸色,冷着脸骂它:
  “滚下来!”
  狗子嗷呜的叫了一声,马上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他的腿弯边蹭了蹭,简直就是一只机灵的癞皮狗。
  何姗对这只见风使舵的癞皮狗哭笑不得,本来心里还挺有怨气,见到这个有趣的一幕,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声,下一秒,刚刚还板着一张脸的沈遥光便直接顺着门框滑到了地上,何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从地上拖起来,看他整个人一副被人抽了魂的模样,这才确定是真的喝醉了。
  她把人往客厅的沙发上扶,闻出了他喝的是老白干,便唠唠叨叨,把以前他的那些训话还给她:
  “像我这种女流氓都不会喝的酒,你一个酒量为零的大男人喝什么老白干,你干脆把自己泡在茅台里算了。”
  狗子一路尾随着沈遥光出来,安静的躺在他靠的沙发边,偶尔用尾巴去扫一扫他那只搭在地上的假腿。
  总算逮着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怼沈遥光,何姗可不愿意放弃,从厨房煮了醒酒茶出来喂给他,守在沙发边继续怼他:
  “沈遥光,我问你啊,姑奶奶当年喝醉酒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贴心照顾过我,我记得那时候你把我骂哭了还要往我手上丢两本算术题,做错了就继续接着做,我哭的要死要活,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你眼睛里像一座冰山一眼的冷漠神色。”
  “你是谁的……姑奶奶?”
  何姗的话被沈遥光的一句呢喃打断,何姗吓了个半死,屏住呼吸凑过去观察了许久,确定了这人是在说胡话,便又更加得意起来,抱着双手,把当年他丢给自己的那道题还给他,学着他的语气,一本正经的问他:
  “沈遥光,我问你啊,{(n+52.8)×5-3.9343}÷0.5-n×10等于多少,回答不出来,我就像你当年一样把你丢去阳台。”
  狗子困乏至极,慵懒的尾巴在地板上扫了几圈,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无聊至极的何姗,显然更加无趣,干脆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了。
  何姗却不依不饶,看沈遥光不再说话,又说了一遍那道题,挨着他的耳朵问:
  “以前你总是欺负我数学不好,你本事高,把这题给我解开啊。”
  沈遥光早已喝醉了,张开嘴小声说了一句,也不晓得是在说她还是说梦话,何姗听不清,整个人都快要趴在他的身上,又气又急的说他:
  “答案是多少,是二百五吗?你那时候就是想骂我是个二百五!”
  她永远记得,之后周沉星替她把这道题算出来的时候,周沉星嘲笑了她很久“你小师叔是在骂你是个二百五啊。”
  这人欺负她数学差,就喜欢在这种地方捉弄她。
  何姗气急了,背靠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呢喃:
  “所以你这样十项全能的天才,哪怕没有腿,也依然配得上比我更优秀的人。”
  沈遥光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好在何姗反应灵敏,抬手拖住了他的脸,小心把他的脑袋挪回沙发上,她看着这个人沉睡中的脸,恍惚中想起十二岁那年红木门里的惊鸿一瞥,男人原来就是这样成长的,会随着时间变得越加帅气迷人,五官完全张开以后,好像随时都散发着吸引人的注意力,何姗看着他低低垂下来的睫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在心里骂自己:
  真是没出息啊,当年住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把这冰山大美人睡了的勇气,现在看到这人就躺在自己的怀里,他们之间的已经没有了那种亲密关系,不属于自己的人,也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三观道德要端正,不能乘人之危。
  何姗吞咽口水的动作在安静紧张的氛围里响起来,格外明显,她抱着那个人的脑袋看的入了神,就这么一直保持着那个别扭的抱脑袋的动作,直到躺在沙发上的沈遥光头皮发麻,抬起手下意识的扫了一下脑袋上的“东西”……
  何姗始料未及,下意识一低头就触碰到了他的唇,那柔软的,染着甘甜酒意的唇,就像是一团烈火,在她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大肥章,啾咪,不给个收藏鼓励一下咩(*?▽?*)
 
  第24章
 
  何姗吓得松了手,跌坐在地上, 屁股压倒了狗子的尾巴, 小狗子汪的叫了一声,委屈巴巴的抬起眼睛望了她一眼,看她丢了魂魄, 只下意识的挪了一下屁股, 小狗子便又只得委屈趴在地上, 守着躺在沙发上的沈遥光, 傲娇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
  还是我家主人最好呐,毕竟从来舍不得压本大爷的尾巴。
  何姗抬起手抚在心上,刚刚那刹那间的触碰不过短短几秒,却在她的脑海里回想了无数遍,思绪被那些莫须有的情愫牵动着,变得缓慢而迟钝,那柔软的触感,泛着酒香味的气温, 这人身上冷淡疏离的独特气息, 这些被无限放大的细节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她瞄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将目光缓缓移到他的嘴唇上,脑海里轰的一声,仿佛一只正在往外冒热气的热水壶:
  疯了,简直疯了。
  她发现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开始变得胆小和退缩了。曾经长期窥探这个人的美貌, 脑子里也不是不会冒出那种以下犯上的想法,但每次都在看到他的目光时打消,如此循环。如今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师侄关系,她明明可以更加大胆,却变得越加胆小,好像在心里上了一把枷锁。
  原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年少无知的勇气和果敢都会被时间磨灭,消失殆尽,最后成为一只缩在壳子里的小乌龟。
  大概正是因为没有了曾经的那种亲密关系,所以才会惶恐不安,认为自己占了别人的便宜。
  何姗把脑袋埋在腿弯里,用一只手捏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喃喃自语:
  “这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克制,何姗,你可是个女人。”
  她强迫自己不去乱想,起身以后开了暖气,她照顾过他,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得心应手,知道他冬天总是会腿疼,于是又翻出暖宝宝,准备贴在他的大腿上。她记得,第一次瞧见他的残疾腿时,还是那个懵懂的年纪,那时候没有假肢,他也不愿意站起来,那晚他发烧,她守了一夜,就枕在他的床边,后半夜起来时,她瞧见他全身都在冒汗,做了噩梦,手指头捏着木床上的栏杆,连指节都是泛白的。
  她听师母说起过:
  “他一定很自责,如果不是那天他想要出去采风,就不会发生车祸。”
  她初见沈遥光那时,不过距离那场车祸发生短短半年,截肢之后的沈遥光再也没有出过门,与高考擦肩而过,被命运之手拉下了神坛,谁都知道沈家的小儿子聪明伶俐,是个才华横溢的优等生。但,大家也知道,他失去了双亲,失去了一条腿,车祸发生时的那一刹那,他一定是还有很清醒的疼痛意识,以至于患肢疼痛的毛病一直伴随余生。
  何姗无法想象失去了一条腿是什么感觉,但失去了父母,她知道那种滋味,就像当初老爸丢下她一走了之,她翻到房顶上坐了几个日夜,思考爸爸为什么要丢下她?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直到后来渐渐释然,发现沈遥光比自己还要可怜。
  让他开心起来就像是自己的人生使命,就像是拯救自己。
  她那时候,就是怀着这种心思和他相处的。
  后来,她听到沈遥光喊腿疼,便直接卷起他的裤腿查看他的伤势,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沈遥光的残疾腿,从腿弯以下截肢的手术痕迹还能看的很清楚,蜿蜒的疤痕的攀附在那节骨头上,那疤痕触目惊心,看的她手一颤,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直到醒来的沈遥光突然碰掉了床头柜上的药碗:
  “你在做什么!”
  何姗结结巴巴说不清楚,委屈的从地上站起来:
  “你说腿疼,我就是……”
  他从不给人看他的腿,她是犯了大忌的。
  话未说完,沈遥光便把额头上的毛巾丢到了她的脸上,何姗第一次看到他发那么大的火,抱着那条毛巾站在他的床边,她做了好事,为什么要被他这般对待和冤枉,何姗的性子哪里忍得了,站在床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凶什么凶,你还真当我是你的丫鬟啊!”
  “我看你怎么了,我才不会嘲笑你,才不会说你是个废人。”
  “小师叔,你整天就知道凶我,你有本事你凶一下说你的那些人!”
  那时候的何姗不懂的如何去维护一个残疾人的自尊心,性子耿直,脾气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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