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局面,夏柔蔓是万万不可能给太子惹祸的。
下车之前,夏柔蔓问道:“花染,周围是不是来了许多百姓?”
花染点头说是。
夏柔蔓心里就有数了,将身上的披风取刚穿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手炉也不拿,扶着马车慢慢走了下去。
周围百姓都看着马车上,以为过了这么久,太子妃会直接走,没想到竟然直接下来了。
太子妃都下车了,屈英慧跟梁支兰自然也跟着下来。
夏柔蔓让花染带路,直接走到跪着的小儿面前。
只见他们衣裳单薄,面黄肌肉,一看就是许久没吃过饱饭。
夏柔蔓本就是孕妇,心思敏感,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周围的百姓,用帕子擦擦眼角,上前扶着小姑娘跟那小男童道:“这么冷的天,何故跪在此处,是谁送你们来的?可有曾吃过饭食?”
小姑娘明显是有人教过的,但说也说的结结巴巴:“有好心人说,太子妃会从这里路过,让我来找太子妃,说是可以报仇,还未曾吃饭。”
说着,小姑娘搂紧弟弟,无声颤抖。
小小年龄,就能说出报仇二字,她口中的好心人,也不知道是藏在哪。
夏柔蔓低头跟花染吩咐了几声,又朝那小姑娘说道:“天这么冷,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花竹已经过来,花染还是去办事。
只见花竹子从马车上拿下两件厚厚的斗篷,百姓都以为是给太子妃的。
看着太子妃拿过斗篷,却转身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道:“我这也没合适你的衣裳,先暖暖身子,我们去吃点东西,有什么冤屈慢慢跟我讲,可以吗?”
花竹也给男童披了斗篷,好让他们没那么冷。
夏柔蔓说话柔声细语,让小女孩有些恍惚,怎么太子妃说话跟好心人学的一点也不一样?
但小女孩想到死去的爹娘,咬咬牙道:“我不去,太子妃,我爹娘,还有爷爷,真的是太子害死的。”
夏柔蔓心里不高兴,但此时这么多人看着,自然就是哪让她生气,就受什么,夏柔蔓也不能对孩子发火。
“凡事都讲证据,你可亲眼看见太子害了你爹娘?”下夏柔蔓不想浪费这背后人做的局。
找来了这么多百姓,又费心演戏,夏柔蔓自然要陪着演下去。
小女孩说道:“我没见到,可是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要是太子不量,不丈量土地,我爹娘就不会死!”
说着小女孩哭了起来,男童懵懵懂懂见姐姐哭了,也跟着哭起来。
夏柔蔓摸摸小女孩的脑袋道:“那你可知为何要重新丈量土地?”说这话,夏柔蔓故意声音大了些。
小女孩摇头。
夏柔蔓道:“那丈量土地之前,你家有自己的田地吗?”
小女孩继续摇头,她家是帮一个富家翁种田的。
夏柔蔓这才道:“这就是了,太子查到,在十年前,都城其中西郊的普通农户有三千多户,可到了今年,就剩下七百多户。”说着,夏柔蔓停顿了一下,这个数字夏柔蔓其实也说不准,只是想让在场的百姓更直观的听懂。
“这两千多农户去了哪?经查证,都成了富翁家的佃户,农户跟佃户的区别大家也都知道,农户手里都有自己的田地,只需要给朝廷纳税,佃户则是田地属于地主,佃户不光要给朝廷纳税,更要给地主租子。”
“其中的去别,想必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有人好好的农户不当,要去当佃户?这其中的猫腻就多了去了,无非是有人强取豪夺,霸占农户的土地,逼的农户只能去租地种田。”夏柔蔓顿了顿:“太子如今要查那些强豪地主,将土地归还与民,到底是为百姓好,还是为自己好?”
周围的百姓不少都有听懂的,但还有人问道:“那都说太子自己也揽财,也霸者上好的田地呢!”
夏柔蔓听此,看了看问话的人,只见那人书生摸样,见太子妃看了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周围人以为他说着话会得罪太子妃,没想到太子妃笑了笑。
“这位学子,我家太子是储君,是天下之主的儿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子怎么会与自己的子民夺利呢。”
夏柔蔓说话虽然温和,但言之有理娓娓道来,让人不得不信服。
最后夏柔蔓又道:“谣言止于智者,相信我大茂的百姓都有自己的判断。”说完,夏柔蔓又对裹着披风的姐弟俩说道:“我看你们可怜的很,就跟着我回太子府吧,先吃些饭食,有何冤屈,都有我给你作主,不行我们就去面见陛下可好?”
只见寒风之中,太子妃看起来单薄的很,反观原本弱势的姐弟两个穿着厚厚的披风,不知道哪来的手炉也让两人捧着。
太子妃蹲下同两个孩子说话,不顾自己的嘴唇有些发白,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两个孩子。
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心里夸了太子妃仁心。
姐弟两个也被已经回来的花染,拉到马车上。
原本要去庄子的马车,直接掉头回了太子府,梁支兰跟屈英慧肯定不会反对,反而是跟着去了太子府。
看自己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让花染跟花竹亲自看着那姐弟两个去沐浴换衣,吃点东西。
梁支兰跟屈英慧有些皱眉:“你将他俩领回来,若是无事还好,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跟太子才是最说不清的。”
夏柔蔓点头道:“那也不能把他们扔下吧,先不说背后的人能让两个孩子穿着单衣跪在寒风里,剩下能做什么谁回知道?再说,太子府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如果两个孩子在太子府里还出了意外,那茂长安也不用当太子了。”
听夏柔蔓直呼太子的名讳,屈英慧跟梁支兰面面相觑,夏柔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私下喊太子名字喊习惯了。
到了相熟的人面前,竟然不留神说出了口。
三人只好当这个没发生过,继续说刚刚的事。
屈英慧道:“那这样也行,把人放自己手里总要放心些,你跟太子讲了吗?”
夏柔蔓点头:“派人去说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这下屈英慧跟梁支兰才放心,两人也不好多待,跟夏柔蔓告辞回家。
梁支兰跟屈英慧走在路上,不由得感慨道:“当初我家宴会上见到柔蔓,她还有些胆怯跟自卑,如今竟然像是换了个人。”
屈英慧倒是不在意道:“经历那么多,肯定有所变化,而且柔蔓是越变越厉害了啊。”
梁支兰听着楞了楞,点点头,别的什么也没说。
茂长安那边则是接道夏柔蔓的消息,并未先回家,反而是将这事跟病榻上的陛下说了出来。
陛下原本就精神不济,但这个事关系到二王爷,茂长安不说也不行。
最后陛下沉默了会,对茂长安说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也就是不顾最后的父子情面对了。”
说完,陛下又咳了会才道:“你大哥是有心悔过的,明天你带着我的口谕,去看看他,说免了他的禁足。”
原本大王爷被禁足在府中,不经传召不得出府一步,如今是少了这道禁令,也算是对当时大王爷的反应给予奖励了。
茂长安领命退下,这才回了太子府。
看那两个小孩都是又瘦又小,心里叹气,若不是二王爷要栽赃他,两个孩子也不会落此下场。
反观姐弟两个,本来洗了热水澡,穿了干净暖和的衣服,吃了软和的饭食。
对太子府的敌意就少了些。
可这一见太子,浑身又长满了刺一般。
好在人美心善的太子妃也在这里,让姐弟两个少了些担心。
太子知道这两个孩子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就让人带他们下去。
一日三餐不能或缺。
事情没了结之前,两个孩子都要在太子府住下了。
送走两个孩子,太子反身就搂着妻子道:“今天出门有没有累到,身子有什么不适吗?”
原本还是一脸正经的跟两个小孩说话,转而就变了张脸。
让夏柔蔓有些好笑,顺势靠着茂长安道:“哪能累着,原本是去庄子玩的,可还没到,就又回来了。”
今天的事,已经有人完全复述给茂长安,茂长安抱着妻子道:“这事你做的很好,可再有下此,先注意自个的身体。”
夏柔蔓点头,但遗憾道:“我就应该让人注意一下周围百姓中有没有对方的人,若能捉住一两个,这事也就能真情大白了。”
茂长安安抚道:“没事,蔓蔓已经想的很周全了,做的很好。”
老是被茂长安夸,也让夏柔蔓心里出了甜蜜,但心知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又道:“那接下来你怎么查?总要找出幕后之人吧。”
茂长安点头:“已经得了父皇的命令,可以直接查下去,不日就会出结果。”
陛下也同意了?夏柔蔓惊喜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审林氏了?”
想到林氏,其实茂长安是有些犹豫,但看妻子有些开心,还是点头道:“可以了,尽管去审,无论审出什么结果,都有我来给你撑腰。”
夏柔蔓赶紧点头,林氏的事时间已经不短了,要赶紧解决的好。
只是处置林氏之前,自己还要回武定侯府一趟,给夏德容打声招呼。
省的再出别的事端。
茂长安搂着妻子又问了:“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可用过饭了?”
这一说,夏柔蔓才想到中午只记得给那两个孩子准备些吃的,自己这里倒是被人催了几次,还未去吃。
夏柔蔓笑道:“还没呢,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饿,一起去吃些?”
茂长安喊来花染道:“再去做一席过来,之前准备的不要再热了,先那些点心过来给垫垫肚子。”说着,茂长安又道:“太子妃不记得也就算了,你们跟着忙的怎么也好忘了?”
见茂长安还要说,夏柔蔓拉着道:“算了算了,是她们喊我,我没吃罢了,咱俩去看看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茂长安摇头,只好将此事放下不提。
第57章
茂长安去查城郊田庄一事。
夏柔蔓则是回了武定侯府,太子妃的仪驾自然不同一般。
夏柔蔓回娘家,自然是府里全部的人都出来迎接。
打眼一看,谁高兴谁暗恨,简直一目了然,到了夏柔蔓现在自然也不在乎林氏的子女对她什么眼神。
当初那么对自己,就应该想到后果。
霜姨如今是侯府的女主人,看起来自然大有不同,贵气了许多,听说给三小姐找的那门亲事也不错。
至于林氏子女的婚事也都再霜姨手里。
但林氏娘家多次上门,不让霜姨掺手,霜姨也乐得自在,随便她们林家怎么弄。
夏柔蔓此次过来,自然是要说林氏一事,等林氏娘家过来,林氏的三个子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但夏柔蔓不为所动。
只听四小姐道:“外祖父,你们可算来了!”
说着,又看向夏柔蔓一脸怨毒。
夏柔蔓气笑了:“怎么,你娘伤我,进了牢房,怎么还怨恨我了?”
四小姐怒道:“我娘也是你继母!你就这么不尊重你的长辈吗!”
见此,夏柔蔓淡淡道:“我的长辈如今只有三位,我生父武定侯爷,我公公皇帝,我婆婆皇后娘娘,你娘算哪个”
二小姐赶紧拉着四小姐不让她再说话,笑着道:“不是一母同胞,自然不一样,也就求着大姐姐,看在你我有血缘关系的份上,饶了我母亲吧。”
这二小姐自然比她妹妹说话妥帖的多。
夏柔蔓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饶你母亲什么事?是侵占继女财产的事,还是偷盗家中物件,或者又是伤了太子妃一事?二妹妹也要说清楚些。”
夏德容听的只做壁上观,只要自己过的可以,他是不在乎别人怎么样的。
林父指着夏柔蔓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当时你娘走的时候才几岁,要不是我女儿照顾你,你现在能当上太子妃吗?就连你的婚事都是你继母定下的!”
夏柔蔓嗤笑一声:“是定下让我死吧?二王爷那边已经承认了,他跟林氏勾结,让林氏给我订婚当时的三王爷,然后趁机把我淹死在白河里!”
说完,夏柔蔓一拍桌子:“二小姐,你敢说这事你不知?你不是还想当二王爷的侧妃吗?如今我倒是能让你如愿以偿!”
现在谁不知道二王爷谋逆未果,已经押入大牢,二小姐的手有些颤抖,捏紧了椅子道:“大姐姐,莫要胡言乱语,这都没有的事。”
“没有吗?我那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企图谋害我的性命,如今只是将林氏关在牢房里,就成了我忘恩负义了?”夏柔蔓问道:“再说,我自小是婆子丫鬟们伺候长大,一分一毫都未用你母亲的东西,占个名义就是抚养我了?”
二小姐害怕夏柔蔓手里真的有证据,此时有些害怕,若是母亲林氏真的坐实了这个罪名,那母亲一生是真完了,自己有必要再辩白下去吗?
害死夏柔蔓的计划,只有林氏跟二小姐两人知道。
林父跟四小姐,还有二小姐是完全不知的,林父骂道:“你一个做女儿的,东西归父母不是理所应当吗?吃你的用你的,是你的福气!还跟你继母计较上次伤你也是无意,你这个太子妃,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呢?”
谁知道,夏柔蔓没说话,倒是二小姐拦着林父道:“外祖父你坐下歇歇,或许其中真的有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话锋一转,竟然是有些示弱的意思。
夏柔蔓知道,林氏这个心思玲珑的二女儿,怕是要舍弃她这个母亲了。
但二小姐对上夏柔蔓还是试探道:“大姐姐莫要生气,我是觉得你讲的那些有些无稽之谈,不知是听了谁嚼的舌根,竟然这么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说出来。”
夏柔蔓听二小姐一直把这些事往不可能了说,笑道:“既然说了我有证据,自然是有的,二小姐你到底嫁不嫁,二王爷的侧妃,你不是想很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