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人]钢筋铁骨菟丝花——简梨
时间:2019-10-08 08:55:52

  “知道你孝顺,好好养着就是,只要你身子骨好,我们就放心了。”郗璿拉着她的手宽慰,一旁王羲之也投来温和安抚的目光。大约身体败坏到图恩这个地步,家长对她的有要求就只有一条——活着。
  图恩含笑点头,郗璿就这么一直拉着她的手,听夫君继续考校孙子孙女。
  图恩有六位伯父,除了大伯父早逝未留子嗣、二伯父外任为官之外,还有四位伯父居住在一起。四位伯父不如王羲之有名望、有经验能不去上衙,都在外面坐班。只有几位伯母,诸位堂兄弟姊妹、侄儿侄女在,挤得厅堂满满当当,正是子孙繁茂的吉祥之象。
  王献之是小儿子,图恩虽是他们的长女,可年纪能当二伯父家的孙女,和她年龄相当的,有小哥哥小姐姐也有小侄子小侄女。
  对儿子能考校朝政、稍大一些的孩子能考校诗书,面对垂髫幼童,王羲之也只会问一些谱系、氏族志之类的简单问题,说是考校,不如说是逗弄,享天伦之乐。
  不幸“被享受”的是六伯父王操之的小儿子王惠之,图恩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一家祖孙三代名字都是王某之,若是记性不好的,只还不把孙子当爷爷,爷爷当孙子。
  “为人子孙,不可忘本,休徵公有何显绩?”
  王慧之打头一句就被问住了,休徵公是谁?他们家有这个人吗?他怎么不知道。休徵二字,听着不像封号,难道是字?王慧之急得满场乱看。
  在座的大人们含笑看着孩子一脸懵,脸上都是看笑话的揶揄神色。图恩向他眨眼睛,左手指向厅中高几上摆着的小鱼缸。若说和鱼有关的王家名人,最著名的就是“卧冰求鲤”了。
  王慧之得了提示,试探道:“卧冰求鲤?”
  王羲之又问:“睢陵公有何显绩?”
  这个人又是谁?王慧之几乎把这几个字顶在脑门上,这回他学乖了,自以为不着痕迹得看向图恩。图恩还给他指鱼缸,又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刀。难道这两称呼说的是同一人?王慧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声答道:“吕虔佩刀。”
  王羲之笑而不语,“可诵《训子孙遗令》?”
  这可要怎么提示?图恩懵的,王慧之也懵了。学生在下面捣蛋,以为竖起一本书老师就看不见了,其实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王羲之大笑,侧头问图恩:“幺娘可能诵?”
  图恩这才知道让人看穿了,给堂兄卖好没卖出去,红着脸道:“孙女无礼,愿试诵之。”
  “夫生之有死,自然之理。吾年八十有五,启手何恨。不有遗言,使尔无述……”
  女童声音清亮,在厅中缓缓响起,一家子都含笑听着。等图恩背完了,王羲之又问,“先有卧冰求鲤,后有吕虔佩刀,先公何以如此?”
  卧冰求鲤是继母刁难,才让字休徵、爵睢陵公、官至太保的王祥寒冬腊月脱了衣服,卧在冰上,感动鲤鱼,让苛刻继母无话可说。这是最出名的二十四孝典故之一。少为大众所知的是,二十四孝还有另一个典故,“王览争鸩”,也是王家人。王览乃是卧冰求鲤典故中恶毒后母的亲儿子,听说母亲要毒杀兄长,每次吃饭都抢着试菜,兄长喝水自己也要先尝一口。以此在母亲毒手下保全兄长,王览的名声仅此于王祥。
  更厉害的来了,吕虔佩刀说的是,吕虔有一把佩刀,工匠观看,以为有此刀的人一定会登上三公之位。吕虔对王祥说:“我不是可以做三公的人,这刀对我说不定还有害。而您有公辅的器量,所以送给您。”王祥坚决推辞,吕虔强迫他才接受。王祥临终前,又把这把刀授给他弟弟王览,说:“你的后代一定兴盛,足以配此刀。”果然,王览的后代之中多贤才,他们现在坐在厅堂中的一家子,都是王览的后代,子孙繁茂、人才辈出。
  世家的复杂就复杂在这里,每个人有名、字、号、官职、爵位,世人可以用任意一样来称呼他们。若是十分有名的人物,你还要注意他格外出名的事迹。比如王祥亦称“孝圣”,比如王羲之被世人打趣为“换鹅贴主人”。
  每个词都有典故,说句话都是历史,在这样氛围中熏陶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优秀?
  当然,对小孩子十分不友好也就是了。
  话题扭转回来,王羲之问的是,之前王祥被“卧冰求鲤”的折腾,怎么到了晚年还能“吕虔佩刀”呢?被苛刻恶毒对待,却以德报怨,为什么?
  “先公至孝仁厚。”图恩笑答。
  “你们说。”王羲之指着一屋子的孙儿道。
  “海沂之康,实赖王公:邦国不空,别驾之功。”有人引用了这句,这是当时人们歌颂王祥的民歌。
  “公在正始,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致清远,将非以德掩其言乎!”也有人引用竹林七贤之一王戎的评价。
  王羲之听诸多孙辈、曾孙辈引用前人先贤语录,颔首微笑,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图恩:“幺娘以为呢?”
  图恩刚帮堂兄作弊被抓,不敢再出幺蛾子,舔着脸装害羞:“兄长、侄儿们说得对。”
  “他们说的是自己的见解,幺娘的见解呢?”
  图恩拗不过,只好道:“先公至孝,所以举孝廉;先公友悌,所以至别驾。因德行,而举秀才,因才干,而居太保。才高德韶,所以高寿而终。”
  感谢自己居然在养病期间读了氏族志,感谢王祥就是本家先人,感谢这具身体资质出众。
  王羲之听了和妻子郗璿对视一眼,先是大笑,复又叹道:“惜贤媳道韫不在,然则,可称双璧也。”
  “翁翁过誉了,玉润岂能与二伯母相较。”
  王羲之并不理会她的谦虚,只道:“尔等通读史书,过耳不过心,怠慢矣。日后功课,再加诵读十遍。散了吧~”
  众人行礼,鱼贯而出,郗道茂牵着图恩的手,慢慢往自己院子走去。
  众人分开,藏不住话的王慧之忍不住问母亲贺氏:“翁翁为何那样夸赞幺娘?幺娘当然很好,可怎么能和谢伯母相比?”
  那可是有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啊!她是此时才女的巅峰,同辈人沐浴着她的威名长大,到了王慧之这一代,更是把她看成天上的仙女一般。自己娇娇怯怯的小妹妹,怎么突然飞升啦?
  贺氏摸着小儿子的头问道:“你听得懂玉润的话吗?”
  “幺娘夸赞先公至孝、友悌、有才德,所以能享高官显爵。”王慧之回答。
  贺氏又问走在一起的大儿子王宣之:“你以为呢?”
  “儿不知。若只是如此,当不得翁翁之赞。”是啊,夸人谁不会,自家先祖怎么夸也不为过,凭什么她夸人能得如此高的评价。
  “这是其一,其二……”贺氏莞尔一笑,“你们翁翁嘱咐每日多加诵读十遍,等你们用心读了,也就明白了。”
  贺氏心想,玉润的意思可以如小儿子一般理解,也可以理解为王祥用卧冰求鲤迫使舆论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刷了孝顺的名声,才让王祥以“孝廉”著称。因为经营了这样的名望,王祥才能步入仕途,成为徐州别驾。有了这样的名望和功劳,他才能步步高升,最终做到太保高位。
  你可以理解王祥是一个大圣人,才能好人有好报。也可以理解为有仁心还要有手段。如何理解,端看个人。王祥所在时期的王家,不是此时声名赫赫的王家,是他们从荒芜中披荆斩棘,才有今日显赫的王家。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各纯粹的善人。
  贺氏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既然阿翁教导儿子,那就让他们自己想通吧。
  作者有话要说: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嫁给了王羲之的二儿子王凝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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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图恩发觉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堂兄弟姊妹、侄儿侄女面对谱系也秃头,托记忆力好的福,干脆整理了一册精修版谱系图。此时谱系以文字说明为主,还要结合编撰人的家世,对某些字避讳,因此读起来十分抽象。图恩用树枝图画出来,标注清楚姓名、字号、官爵、妻儿和主要事迹。女用圆圈,男用方框,尚在人世为实线,已经过世为虚线。早夭、出继、外嫁也标注得十分清楚。再配上目录,看起来一目了然。
  整理好一本,图恩先去六伯母的院子找王慧之,“九哥,我闲来无事,临摹一册氏族志,请九哥帮我指正一下,有无错漏。”
  王慧之拿过来翻看了几页,“这么仔细,可不是临摹的,是你专门为我整理的吧。你是不是看我上次被翁翁考较答不出来,专门帮忙来了。”
  “嗯。”图恩轻声点头,有点不适应这大白话的氛围。
  “咱们兄妹,你有话直说,做这谦虚姿态做什么。”
  图恩仔细看他没有讽刺的意思,才不好意思道:“我久病,不常出门,每次听大家说话都文雅风流,也学着说,生怕自己丢了王家脸面。”
  王慧之哈哈大笑:“幺娘想什么呢!王家人也要吃饭穿衣,哪能天天端着架子。你每次出来都是大宴,自然人人装的文雅些。偷偷和你说,世家糟粕多了去,远的不说,谢家老七就娇弱甚女郎,外出访友,见着马就晕。如此,谢太保还把他送入郎卫。”
  “闭嘴,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哥哥王宣之提醒,怕他教坏单纯的小妹妹。
  “得了,哥,这不是你和我说的吗?”王慧之猛翻白眼。
  王宣之被噎住,他也是听友人说的。王谢两家并称世家之首,可树大难免有枯枝。比如谢家老七这种,听同为郎卫的友人说。这家伙整一个弱鸡,郎卫都是各高官子孙荫蔽官职,也不让他们担任具体工作,就是给皇帝当花瓶/礼仪用的。结果这家伙,扛不起镶金嵌宝的刀,要骑马充当礼仪的时候,他见着马就晕,还谎称受不了马的骚/气。大家私底下猜测,这货是根本爬不上马背。即便是现在名士风流,大家都不爱骑马上衙,骑驴、骑牛、疾走的比比皆是,可做不做和能不能是两个概念好吧。
  谢七每日郎卫当值,不是迎风流泪,就是对窗叹息,再有亲戚关系,也让这家伙恶心得够呛。
  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可把王宣之恶心坏了,即便同为世家,也以这样的人为耻。这笑话就在世家上层中传开了。
  图恩看他们俩兄弟鲜活的样子,绷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放松下来。即便是名留青史的高门大族,也不是端着架子过日子的。还好,还好,不用每次说话前都在嘴里转三圈,阿弥陀佛,增寿三年。
  图恩送了礼,自觉得了大收获,安心回去静养。
  王宣之笑着提醒弟弟:“幺娘久病,敏感多思,你不要总逗她。”
  “多思不好就让她少思,哥哥放心,可不敢得罪幺娘,下次考较靠她救命呢!”王慧之从坐垫上跳起来,去自己的“收藏”中找有趣的东西回礼。
  王宣之看弟弟这么活泼,满头黑线,不去理他。如今七叔父那边不太平,他本意是想提醒弟弟不要掺和,可转念一想,他们王家人还需要顾忌这些吗?
  图恩把“千古名士”的光环从亲人头上歇下,就能安安静静养病了。
  这天,图恩正在小书房看书,她的精修版氏族志受到家里一致好评,她想多看书,再整理点儿有用的东西出来,顺便看能不能多接触家里人,打听打听世上有没有一个叫王怜花的人。
  一个刚留头的小婢女在门口伸脑袋,去病皱眉,这样的人怎么摸到内室来了。
  图恩也看到了,笑着招手:“让她进来吧。”她身边的婢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贴心细致,服侍人一把好手,就是从不和她说外面的事情。当然,很有可能是她们自己也不知道。
  那小女婢也是世仆,等级虽低,基本礼仪还是懂的,进来行礼过后,规矩站着,等图恩问话。
  图恩笑得和气,“你来找去病有什么事儿?不要怕,慢慢说。”
  小女婢偷偷看了一眼图恩的脸色,看她没有生气的模样,才小声道:“范母让奴来告诉去病姐姐,褚常侍来拜访郎君,请小娘子不要到前面去。”
  图恩奇怪,有人来拜访,通好之家让她去见面收礼受夸奖,一般人不叫她去就是。现在突然来叮嘱不能去,是什么道理。
  “哪位褚常侍?”图恩问道。
  “听说是已故都乡亭侯褚太傅之子。”
  图恩一下子反应过来,“太后侄儿?”
  图恩皱眉,王家,尤其是“风流冠绝一时”王献之,与外戚褚家能有什么交情,值得他登门拜访。再想想自己为什么来,想想当初听到的“流言”。图恩心里有了计较,面上不动声色:“范媪真是杞人忧天,无事我去前院干什么。”
  “兀那婢子,还不退下。”见图恩生气,去病赶紧呵斥。
  图恩摆摆手,“和她有什么关系,别吓着了。喏,去抓一把糖给她甜甜嘴,好不容易能到我院子里来一趟。”
  延年管着东西,从糖匣子里取出两块糖放在她手里,“这可是郎君特意给小娘子收罗来的,你三辈子的福气才能尝一尝。”
  那小女婢自然知道糖的珍贵,从怀中掏出帕子珍而重之的包好,又大礼谢过图恩。
  “好了,好了,几块糖,别闹这些虚礼,下去吧。”图恩装作无趣的样子,让人退下,继续看书。掐着时间估摸前面待客差不多了,招来药师,道:“随我去园子里走一走,坐了这许久,腿都酸了。”
  “那小娘子不如多歇歇。”药师这老实孩子答道。
  图恩笑了,“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出去透气,你还要戳穿,走了!”
  一屋子婢女跟着捂嘴偷笑,图恩回头佯怒:“笑的人都不许跟去玩儿,罚在房里做苦役!”
  “去病姐姐快拢一拢,咱们屋里最重的苦役是什么?”
  “莫不是劝小娘子喝药?”
  届时,又是一阵哄笑。
  图恩捧着手炉,慢慢从回廊踱步过去,走到正门斜对面的腊梅花树下站着。不一会儿,父亲王献之就脸色难看的送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人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王献之也十分无礼,站在二门敷衍行礼,就让仆从代他送客。不等客人离开,直接拂袖而去。这位客人也十分好脾气,并不因王献之无礼而生气,默默跟着仆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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