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掌控着江南经济,而江南是整个国家经济最重要之处。甄家还有奉圣夫人的旧情、有甄贵妃和五皇子的亲情,更有密折专奏之权。帝王恩宠,莫过于是。
大约给的时候不觉得,造成已成事实才发现甄家势力庞大,林如海这巡盐御史,不就是为了制衡甄家而存在的吗?
“月月挂白幡,日日进新人。”巡盐御史这绞肉机一样的存在,之所以能容得下林如海,贾敏所代表的贾家,贾家所代表的勋贵势力,功不可没。这也是林如海一直贾敏的重要原因之一,两辈子当官的他太明白“政治资源”的重要性。
话说,住在甄家锦绣窝里的五皇子也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自己穿成这样炮灰皇子的设定啊。据说红楼梦是以清朝九龙夺地为背景的,甄家就是作者曹雪芹所在曹家的缩影。曹家最后是什么下场?曹雪芹可是稀粥都喝不上,落魄而死的。
五皇子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如何才能跳出炮灰剧情呢?对了,这是红楼梦,说明有林黛玉、薛宝钗等等金陵十二钗、正钗、副钗,又册,又又册。穿越也不是全无好处,我的个天,宅男终极梦想啊!
五皇子下榻甄家,江南各地官员均聚集金陵,等待召见,林如海也是其中之一。
五皇子问到林如海的时候,除了公务,额外提了一句:“林卿是二十年的探花吧,听宫中老人说起,当年林探花迎娶荣国公之女,大小登科齐聚,羡煞人也。”
林如海拱手谦虚:“不敢当殿下赞誉。”
“对了,这次召见也请了女眷,不知林大人家眷到了没有,甄家与贾家是老亲。临来时,母妃还嘱咐本王给林卿子女带了见面礼呢。”
一瞬间,周遭官员的眼神都不对了,这羡慕劲儿哦。崩以为男人就不嫉妒了,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都强。更别看现代好似人人叫着平等,在这样的环境下,高贵的上位者单独关心你,与你最亲密,旁人的眼光,让你禁不住飘飘然。
林如海在心里默念,甄家是炮灰,甄家是炮灰,念了三十遍,才勉强压抑住心中欢喜。脸上带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保持风度道:“臣老妻在后宅拜见奉圣夫人,两小儿娇弱,长女略年长一些,带出来长长见识。”
“好,把表礼奉上。虽说这次相聚为的是公务,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老亲之间,还是相互走动着才亲近。”
“是,是。”林如海连连作揖。
皇子、郡王的光环多么耀眼,平时自诩上官的扬州知府,对林如海这个专职官员都客气许多。
五皇子恋恋不舍看着人全部退出去,心想,我也是成亲的人了,没机会到后宅见见女神林黛玉。林如海说他有两个小儿,是儿子还是代称子女,记得原著里林家只有林黛玉一个女儿啊,这才能上演千古悲情葬花吟。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五皇子此次到江南来,最重要的是肃清江南官场,虽然他心中早有不详的预感,也许那只最大的耗子,就是自家外祖。
平衡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五皇子可以坚定的站在皇帝一边,大义灭亲,表示自己永远是皇家人。以此刚正不阿、全心全意信任父皇的姿态,走出夺嫡最关键的一步。也可以把外家势力收为己用,尾大不掉换句话说就是势不可挡,这也并非不可能。
关键是选择。更别想着两头都占,五皇子又不是神仙,没有干了却瞒得死死的能力。表面上仙风道骨,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大义灭亲,背地里却让皇帝查出收拢甄家暗地势力。这不纯属恶心人吗?
五皇子血脉上是甄家外孙,礼法上五皇子不能称奉圣夫人一声外祖母,可人家皇帝都当着面说“此乃吾家老人”。说不能说,干还是能干的。
五皇子自出门办差之后,日日都要写信送到皇帝御案上,还有御史因此弹劾五皇子奢靡呢,送信马都跑死了好几匹。皇帝一顿训斥,说御史挑拨他们父子关系。所以,当五皇子把甄家把持着江南织造、盐务的消息捅破之后,也无人察觉。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五皇子的折子上,通篇都透着茫然与恐惧,他说外祖母、舅舅、舅母对他的好,他说江南如今看着歌舞升平。他又说回想起北边的战事、南边的水灾,心疼父皇一日只休息两个时辰。巨大的痛苦拉扯着他,五皇子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也为难,五皇子不过第一次见甄家,就如此痛苦,他之所以有今天,全耐奉圣夫人当年恩德。
如此同感之下,皇帝把这个儿子引为知音。帝王的本能驱使他写下“全权处置”四字,最后考一考五皇子。
此时,帝王心术还是不可诉诸于口的威严莫测。彼端,五皇子接受的教育把帝王心术当成戏曲电影电视常用题材,普通人也能分析个一二三。广泛征集幕僚意见之后,五皇子选择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在尽量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收集了部分证据,然后呈给皇帝。
部分证据中,林如海能在频繁更迭的巡盐御史上一做多年,他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五皇子也全无隐瞒。至于这是林如海私自做主,还是有皇帝受益,林家是否因此落难,五皇子是全部在意的。落难了也正常,遵循原著嘛~有他堂堂皇子郡王在,难道还护不住一棵绛珠仙草吗?
五皇子匍匐在地的姿态,表明了一切听从父皇的旨意。虽有踢皮球之嫌,可话说得好听啊。论公,官员是朝廷的官员,只有皇帝有处置的权利。五皇子不敢置喙司法审判,不敢求情,然后可怜兮兮得站在外孙的角度,卑微得请求父皇在判刑之后,允许他为甄家收敛尸骨、安置余人。
这番姿态,着实对了皇帝的胃口。随即,五皇子被召回京中,江南官场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林如海在五皇子驾临期间,受了诸多羡慕与嫉妒,也终于能回到扬州宅子里,舒服喘气。
接下来,甄家家主被调入京中任职,家族子弟各自分散做官,还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五皇子说啥好话了,怎么甄家男丁个个都有官职了。
然后,皇帝思念奉圣夫人,不顾老夫人年迈,执意宣她进京。奉圣夫人到达京城,甄家大部分人都“因故”被免职,甄家家主也被捋了职位成了平民,只剩下一个奉圣夫人,如寒风的烛火,摇摇欲坠。在这关键时刻,皇帝又大规模赏赐甄贵妃,加了封号,珍宝流水一般抬进五皇子府中。甄家真即将熄灭的烛火,又添一层保护罩。皇帝把奉圣夫人和甄贵妃、五皇子洗干净护住了的姿态如此明显,京中人忍不住叹息,可惜了,不然有可拉下一大波人。
一切热闹都是别人了,与我没什么关系。图恩默默待在内宅,五皇子巡视江南官场,图恩被打出去露了几面。贾敏似乎觉得这个不会诗词,反而精通武艺的女儿太不林黛玉了,只愿她藏在深闺。
图恩身体年龄不到七岁,谁会注意一个小女孩儿的想法。
这些日子,对图恩而言,最大的收获是一枚玉佩。她能看见上面流动的气运,浓郁的、澎湃的气运。
旁敲侧击之下,这是五皇子赏赐给她的。对啊,这是皇子,在这个时空,皇家人天然有气运护持。精怪演绎里常说妖精不能进官衙,这也是王朝气运、官员官威的体现。
图恩又找到五皇子赏赐给两个弟弟的东西,意外发现上面并没有气运。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可能有人偷换了赏赐,那两者巨大差别的原因在哪里呢?
图恩悲惨得意识到,自从托生成这个小姑娘之后,她居然要靠脑子过活了!
妖精的脑子,啧啧,老天真会为难人。
作者有话要说:图恩:一切热闹都是别人的,女主角什么也没有!
第12章 女主角要什么剧本
图恩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只得叹息一声,丢到一边。
于图恩生活最大的变化是,林如海要调入京城了。从地方官做到京官,从打理庶务的巡盐御史到京城的御史台官,显而易见是高升了。林如海满意颔首,每个穿越到红楼梦的男人,总会开启事业线,他必然也在这个套路中。
于贾敏惊雷一击的是,贾府自我抄家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京城还有另一个穿越者?
消息传到扬州有些慢,京城的贾赦其实也还一脸懵逼,事情发展得太快了。
贾珍一改往日浪荡,关心起儿子来,给儿子定好的亲事,以家世不必配为由退了儿子的婚约。作为补偿,收了小官秦家的女儿做义女,远远嫁出去了。难得那秦家女子十分美貌,贾珍这色中饿狼居然没有见色起意。
贾珍比贾赦的处境还要好一些,宁荣二府,宁荣二府,宁国府打头的。贾珍辈分虽小,可他是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又是族长,万事随心,都由自己做主。上回贾珍说了那些疯话,贾赦决定不理他了。可贾珍总拿老库里的古董勾引他,贾赦这个只好金石美人的老纨绔怎么受得了。嘴上说着,我就去这一回,然后去了一回有一回。心里想着,我只看古董,不听他说什么,可听了百回千回总有一回往心里去了。
贾珍撺掇着贾赦抄了奴才的家,贾赦开始是狂摇头的。奴才是自己的私产,可你抄奴才的家,这和当街脱裤子丢丑有什么不同。贾珍这个穿越者是不明白贾赦这个古人如何看中自家颜面。就算奴才有不好,也决计不肯丢脸丢到外面。
好不容易掰开讲明白里子比面子重要,贾赦又不肯动贾母的奴仆。那话怎么说来着,父母为尊,尊者应避。别说奴才不是事儿,皇室中长辈安排的教养嬷嬷,小主子们都要高看一眼。推广开来,代表尊者的就应该回避尊重,最典型的是御赐、圣旨。难道你能说就那么一卷圣旨,又不是皇帝亲临,我不跪吗?
贾珍冥思苦想,终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提出丢了御赐之物也是死罪。贾珍已经查出那些没见识的奴才偷府中珍品,把御赐之物也偷换出去了。拿对皇帝的忠义抗衡对母亲的孝顺,贾赦被贾珍画的大饼所迷惑,眼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终于同意了。
为着说服贾赦,贾珍牵头的清理奴仆行动才拖了大半年。一击必中,效果显著。
以赖管家为代表的豪奴家中抄出的家产,比刑氏、尤氏这等不受宠的主子私房还多。
贾珍、贾赦抄了赖家,贾母岂能善罢甘休,当场叫着忤逆不孝,要去衙门告发。
贾赦当即跪倒请罪,叩头不止,他这原装货知道忤逆二字厉害。
贾珍却高声道:“来人啊,给老太太准备诰命服,备好马车。既要告状,就别告官这么小气,直接去宫里告御状。让圣人评一评,到底是做子女的忤逆,还是当母亲的不慈。我赦大叔几十年蜗居马棚,荣国府让二房窃居,只因老太太一句话。这叫忤逆?当家人掌不了家,名帖印章都在二房手里,推财相让,就为了母亲,这叫忤逆。去,都去!扯开这层遮羞布,看贾家还能丢脸到什么份儿上。”
“至于珍大爷我?从宁荣二公开始算,草字辈已是五服开外了吧?一个隔房的堂叔祖母,居然管到爷头上了?爷还是族长呢!笑话!”
一番话当真不管不顾,把什么面皮都踩在脚下,贾母怒火中烧,憋得满脸通红,一时热血上涌,晕了过去。
荣国府的人惊叫着扑上去关怀,贾珍拉住贾赦,冷哼一声:“太医,快快进来。老太太不高兴了,时不时要晕一晕,幸亏早请了太医预备着。您给看看吧,老太太又晕了。”
这话指着鼻子骂家母倚老卖老,时常弄这些把戏,吓唬儿孙晚辈呢。
贾赦抱住贾珍,他是想要那些银子,可没想气死母亲啊。
贾政已是满脸泪水,坐在地上半扶半抱着贾母,哑声道:“珍儿,你这般不管不顾的,不就是看不上我这二叔吗?我住在荣禧堂,是为了就近照顾母亲。为尊者讳,不敢住正堂,避居侧室,绝无违礼之处。我这老妻代管内务,是大嫂出身寒微,不能掌家理事。大哥每年花销供奉,哪里少了?我每每遇上大哥,哪次不先行礼作揖?我们兄弟兄友弟恭,你从中挑拨,气得母亲晕过去还大放厥词,在我们荣国府搅弄风云,到底图的什么?”
“政二叔这时候倒是不敏于行呐于言,装个端方君子的模样,也是,占便宜有老娘老妻冲锋陷阵,哪用得着你老人家亲自上场。”贾珍闲闲吹了一下手指,冷笑道:“想挑拨我和赦大叔,门儿都没有?你这口口声声喊冤的守礼君子,不知道王婶子背地里都干了什么吧?实话告诉你,她放印子钱的事儿我已经捅到衙门了?以为把尾巴收干净了?只吃肉不挨打,以为贼都这么好当的?”
贾珍指着跪坐在贾母身后扶着的王夫人,冷声道:“珠大弟弟是怎么死的?阴私报应啊!”
“胡说!你胡说!贾珍,你诅咒亡者,丧了良心,必定不得好死。你如此指责长辈,真以为我王家无人吗?”
“王家,你们王家自然威势赫赫,手握兵马,皇帝老爷的反都造得,还把我一个落魄勋贵放在眼里吗?”
贾珍可真所谓言辞放荡,无所顾忌。忤逆、不孝、造反……杀人诛心,太狠了!
贾赦也是涕泪连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珍哥儿,珍哥儿,这是怎么说的。说好抄了奴才家里啊,怎么就成这样了,怎么就成这样了!”
“赦大叔别怕,我心里有数儿呢。”贾珍十分冷静,他可是个红楼同人文爱好者,手上握着的整死贾家二房的法子不计其数,绝对不会危及自身。
这时候,太医也把完脉了,客气道:“老封君上了年岁,一时着急厥过去了。平心静气,静养为上。”
“多谢太医。”贾珍是这正堂里最冷静的人,顺手塞了一个荷包过去,吩咐人送太医出去。
太医走了两步,又不忍心,回头叮嘱一句:“老人家身子不不比年轻人,再……有中风之险。”
说完,又后悔自己不该开这口,听他们说话这态度,贾家的污糟事儿不少呢。可医者仁心,做大夫的,谁忍心看着病人糟蹋自己身体。
太医这话似乎侧面证明,贾母晕厥是被贾赦、贾珍气得。贾政冷哼一声,与贾母贴身丫头一道用力,扶着贾母回房休息。
贾赦也想跟进去,贾珍一把拉住他,扯到僻静地方,小声道:“赶紧查一查府里的帐,这些年都是二房掌家,吞了多少东西,你心里要有个数儿。”
贾珍看着一路走来避着他们两人的奴仆,心里不悦,叮嘱道:“不要用府里的人,府中家生子相互联姻,盘根错节。前脚你去查,后脚就能报到另外主子耳朵里。”
“那用什么人?”贾赦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他就是个老纨绔,别总让他干这种高难度的事儿啊。
“我把自己养的的借你,查完账,荣国府也要重新买人。”贾珍想着宁荣二府的奴才是出了名的坏,员工不好自然得换。可对那些原本的奴仆而言呢?只看他们避着两位大老爷走就知道了。大家族向来讲究宽仁,贾府对奴仆恩多威少,多少人赖以生存的土壤被两人破坏,两人在奴仆中怎会得人心。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没有人会换位思考,刀子割在自己身上,体贴都是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