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苏荷茫然地歪了下头。
shackle?
镣铐?
是说商骁新专辑的主打歌曲《镣铐》?
苏荷一时之间没想通,但时间显然不容许她耽搁太久。苏荷于是暂且搁置了这个疑惑,转头走到里间门外。
到了这里,她才敢摘下口罩和墨镜,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进入。
房间边角堆积着凌乱的舞台布置用具,正中间地板上却空旷敞亮。
似乎是在预先模拟舞台布置,一盏暗灯从房间一角斜着打下光,正落在房间中央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
修长的身影被拓到地板上。
苏荷目光落过去,呼吸一滞。
眼前是她从未近距离见过的……商骁的舞台妆。
上下一致的纯黑,皮衣、长裤、高筒皮靴,自上而下每一根线条都凌厉如刀削斧劈。两条被筒靴包裹的长腿挺直地踩在地板上,筒靴侧旁的金属扣子泛着冰冷的光泽。
那人微俯身,手肘撑在膝上,修长有力的十指交扣,骨节折起凌厉漂亮的冷白弧度。
他原本低垂着头,闻声抬眼。
黑色碎发松散凌乱,发间零星落着星辰似的亮片,而那张五官立体轮廓深邃的面孔随之露了出来。
仍是熟悉的,最清冽冷淡、不沾情绪的眸子。
偏在此刻凌厉的光影下极致了情绪,透出一种俯瞰睥睨的漠然。
一眼就叫人腿软。
……酥软。
苏荷本能退了半步。
直面这A到腿软的气场,她几乎有种想夺门而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只是这几秒时间里,商骁看清来人,眉眼间冷淡清冽如雪融冰消。
他微垂眼,勾起一点极淡的笑。
“路上累么。”
“…………”
空气安静。
没人回答。
商骁意外,抬眸,却只见着女孩儿丢了魂儿似的傻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木头人一样,只直直地盯着他的方向。
几秒的不解后,商骁了然,无奈地问:“好看?”
“嗯……”
木头人呆呆地点头。
“喜欢么。”
“喜欢……”
木头人继续点头。
“有多喜欢?”
“想日……”
木头人的“r”拼音秃噜出去一半,苏荷陡然回过神,脸蛋瞬间红到了脖子上。
商骁一顿。
须臾后,他唇角微勾,“……想什么?”
苏荷结巴了。
“想想想想想——想rua!对,想rua!这是个网络用语,你你你不用懂是什么意思!”
看女孩儿脸红得快要原地自燃的模样,商骁没有再逗她。
他站起身,走过去。
苏荷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而商骁将她身后的门拉开一条缝隙,“哈德森。”
外间陡然安静。
所有人都目光刷地一下落了过来。
角落里,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格外兴奋:“你决定好了吗?是新方案对不对!?”
“嗯。”
哈德森立刻更兴奋了,“这么快就决定好,是不是你的缪斯女神唔唔唔——”
话没说完,哈德森被终于忍无可忍的王思言抛弃了国际友谊与礼貌界限,捂住嘴拖到了一边。
“……”
商骁垂回眼。
身前的女孩儿此时乖巧得像只鹌鹑,就在他身体与门中间绷直地站着,眼睛睁得很圆,表情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
商骁不由莞尔。
他扶着门的手轻一落,揉了揉女孩儿的长发,哑然一笑。
“有点临时变动,不能陪你了,抱歉。”
苏荷被rua回了神。
“不不不不不用陪,我这就回回回回去。”
结巴还没好。
“嗯。”
商骁拿起她手里的口罩和棒球帽,一一给她戴好,最后轻扣了下她的棒球帽帽檐。
“我送你。”
“…………”
一直到被商骁陪着走出外间,苏荷才回过神。
“你不是要忙?我自己去嘉宾区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没关系。”
商骁低笑了声,勾起她的手腕,握进掌心。
他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外间长廊外,路过的工作人员逐渐注意过来。
他们的视线或主动或被提醒地落到包得严严实实的神秘女孩儿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手上。
众人:…………卧槽。
苏荷顿时失去了当众反抗的勇气,只把脑袋压在身前,生怕露脸,缩成了只鹌鹑,还是只露在外面的耳朵都通红的鹌鹑。
苏“鹌鹑”被商骁牵着,一直走进来时经过的那条嘉宾通道里。
越是临近体育馆内部,耳边的声音越是潮水一般,一层又一层地涌上来。
只是在那重重的心跳声里,苏荷已经听不清那嘈杂,只觉得忽远忽近,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领进已经暗下灯光的体育馆内坐席区的。
嘉宾区在最靠近舞台的一块独立小方形区,除了隔开的护栏外,还有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在嘉宾区那几个位置后站了一排。
后面的黑暗里,无数晶亮得像星星一样的手灯组成了大片的星海,寥廓映衬。而舞台正对的星海里,还有不同颜色的荧光棒勾勒起两句晃动的标语。
【十年X光,一如既往。】
【星河溺我,天神在上。】
看清那两句标语的瞬间,苏荷突然抖了下,从商骁那儿抽回手。
“?”
那人垂眼,“怎么了?”
苏荷心虚地看了一眼那标语的海洋,“就,突然,罪恶感很重。”
“感觉自己好像抢走了他们喜欢的人。”
商骁一怔。
须臾后,他垂眼,声音低而轻,“我以为是反过来的。”
苏荷愣住了。
她下意识抬头,在黑暗里去寻那人的眼眸,那慌乱里她却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喜欢他已经有那么久了吗。
就像此刻在黑暗里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追不上一样。
原来比她们更久,比十年更漫长。
苏荷正茫然无措的时候,她的指尖突然又被握了回去。有人在黑暗里轻轻牵住她。
几秒后。
“到了。”
苏荷回神。
借着那些微乎其微的光线,她看到了身前不远处,提前到达嘉宾区的计安安。
计安安很费劲地眯着眼辨认了很久,似乎也终于认出了她。
“老板……”即便是在嘈杂里,计安安仍是小心翼翼地声音,招手,“这里。”
商骁带苏荷走过去。
计安安只当陪苏荷进来的也是工作人员,见两人过来,下意识伸手想“接过”苏荷。
“谢谢,辛苦……”
说到一半,计安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求生本能让她硬是把那句“骁神”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不客气。”男人扶苏荷落座,“先把她交给你了。”
“啊……好的……”
等商骁离开。
计安安终于缓缓回过神,声音微颤:“老板,刚刚不是我的幻觉幻听吧?”
“嗯……不是。”
计安安惊恐地吸气,然后把声音压成气音:“你你你疯了吗你知道现在在哪儿吗万一被我们身后最近可能只有十几米远的X光们看见——这么多人!一人一根荧光棒都够砸死你们俩的了啊!!”
苏荷莞尔。
随即她笑着摇头。
“她们不会的。”
“?老板你对你自己的仇恨值有误会,你这是哪儿来的蜜汁自信她们砸不死你??”
“不是因为我。”
苏荷轻轻叹了声,又像笑。
她抬眼。
“因为她们爱他啊,是十年不变,是一如既往。爱他的一切,和我一样。”
“……”
计安安愣住了。
*
虽然打破了往年演唱会惯例,但作为商骁成名单曲的《天神》的前奏一响,几秒之后,从意外里回过神的X光便瞬时沸腾了。
夜空犹如白昼,喧嚣与尖叫几乎掀起了黑暗里的鼎沸。
这场狂欢持续了几个小时,无数人喊得嗓子沙哑,声泪俱下。十年里相伴的每一首歌的酸甜苦辣,尽数融于今夜。
直到最后一支单曲。
前奏之前的黑暗,格外地长。
大屏幕上亮起两个字。
《镣铐》。
与此同时。
无边黑暗的舞台上,出现了第一束光。
空旷舞台上,单人沙发,那人坐在中央,长影斜立。
电音奏响。
回溯在空荡的夜空之上——
【你是我的镣铐(俗世的镣铐)】
【为你神魂颠倒(神魂都颠倒)】
清唱两句,虚化处理的叠声回音萦绕。
而后死寂几秒。
那人蓦地起身,与此同时,音乐骤起,舞台上无尽黑暗陡然被烈火焚腾点亮——
你是我的镣铐/俗世的镣铐
为你神魂颠倒/神魂都颠倒
你囚我在烈焰地牢
炙热的火将这躯壳融化、燃烧
将这锦绣人间炽烤
那些山川河流毁掉
漫天神佛仙魔嘶叫
无边焦黑灰烬里只余一颗炙灼心跳
……
你是我的镣铐/俗世的镣铐
为你神魂颠倒/神魂都颠倒
叫仙佛破道
令神魔烟消
我向你俯首
任你烙下记号
从此众生于我无谓
唯你是穿心镣铐
…………
音乐骤停。
舞台上灯光一暗,刹那后,全场陷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里。
直到一束细微的灯光再次投下。
体育馆内静默几秒,突然骚动起来——
有违过去每一场演唱会的惯例:最终曲结束,商骁会退场。
这一次,那人仍站在舞台上。
不久前掀起的网上巨潮余音犹在,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心生明悟,有所预料。
有人突然泣声,却又憋住了。
万人安静。
比万人喧嚣更叫人心跳如擂鼓。
昏暗光下。
商骁抬手,轻拢耳麦。
一声低哑的笑。
那是褪去了所有冷淡,只余刻骨温柔的笑。
“谢谢。”
他抬眼,看向那片灯海组成的星海,看向那摇曳的标语。
“十年有你,一如既往。”
场馆内一默。
须臾之后,不约而同地,场内无数个方向无数个角落里突然震响那相同的声音——
“星河溺我!天神在上!”
又笑又哭。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
直到那块光线昏暗的大屏幕上,那人轻竖起食指,抵在唇上。
场内安静下来。
而商骁垂手,哑声笑。
“星河溺我,天神在上……我听了十年,却直到不久前才知道。”
“这句话是她写给我的。”
所有人陡然滞住。
骚动再次出现,波及,但很快便自发按捺下去。
因为大屏幕上,商骁的眼眸里突然有了焦点——他转过头,看向一片黑暗的嘉宾区。
像是凝视着黑暗里的某个人。
商骁微抬起左手。
在万人瞩目里,他垂眸,轻吻上那颗串着黑绳的玉珠。
“这十年给了他们。”
“而余下的一生,我只想给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加粗提醒】歌词我自己瞎写的,我的怂格≠天神的逼格
第63章
体育馆内死寂一瞬后,静默陡然被撕开。鼎沸都不足以形容的喧嚣中,空气里每一个分子都跟着炸裂。
苏荷和计安安坐在嘉宾区里,能够十分清晰地听到身后十几米远外最近的观众台上,有一位三四十岁的姐姐哭得声嘶力竭——
“骁神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
苏荷真实地麻了爪。
她脑海里早就一片空白了,此时全凭本能反应。
苏荷目光滞然地望着台上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当她亲眼看着他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虔诚吻在那串手绳上时,心里好像“砰”的一声。
仿佛黑暗死寂的夜空里,炸开一朵最绚烂的烟花。
那是十年的思慕与喜欢啊。
她曾经望着他,从少年到青年,从籍籍无声到名满世界。最柔软的少女心思里,她多少次想把这个人藏起来、藏到只有她知道的角落里去。希望不会被发现、希望只有她看得到他的好,因为那是她小心翼翼守候了十年的“玫瑰”,是她觊觎又求不得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