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从辩解。
开到她们的家门口，陈西西挣扎着小腿要下去，然后飞快地伸手对周明凯拜拜：“叔叔再见！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小姑娘快乐地和他招手，大概是因为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在等着她，她丝毫没有因为和他的分离而难过。
周明凯压抑着眼里的热意，蹲下身，拉拉她的小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从大衣的口袋里，把刚刚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抓的一把奶糖递给她：“拿着吧。”
陈西西小朋友羞涩地朝他笑一笑，但是也只是节制地从他的手心里拿走了一颗：“不用啦！西西家里有好多呢！叔叔拜拜！”
小女孩撅着屁股往家里跑，还不忘了叫妈妈：“皎皎快点！”
陈皎皎看着女儿已经跑回去的背影，抱紧了怀里她落下手套帽子，朝周明凯点点头，就打算往家门口的石子路上走。
但没有走离他的身边，手腕就被一道力度拉住。
陈皎皎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了男人的眸子。
红着的眼眶，连鼻尖都带着一点点的红，眉头是皱巴巴的，眉梢是说不出的难过和低落。
周明凯握着她的手腕，手心里是久违的柔嫩触感，他尝试着开口，声音里带着嘶哑：“我们能谈谈吗？”
陈皎皎沉思片刻，回答他：“可以。”
……
周明凯因为过年期间住在了周家老宅，连杰斯都带了回去，所以这个小区的房子很是冷清，打开屋子还有些冷。
他去烧了一壶开水，然后泡了茶，放在茶几上。
陈皎皎没有接。
她有些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今天实在有些古怪，像是在对她示弱，虽然这确实不像是周明凯会做的事情。
周明凯捏着手里自己的茶杯，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烫一样，滚烫的水温透过玻璃杯渗透进他的掌心。
他最终还是无力地说道：“皎皎，你不要这样。”
陈皎皎没有去看他，她的指尖交错，按压着像是给她一点安全感。
房子里的温度在慢慢上升，冬天总是天黑得有些早，刚刚进屋的时候还有些亮的，现在的窗外已经一下子暗了。
陈皎皎回答他：“我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和你讲，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就快点说吧。”
周明凯没有去在意她的冷淡，固执地道：“皎皎，虽然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但是我确实，想要告诉你的是，我很抱歉，对你和西西都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要补偿你们…”
“周明凯，”陈皎皎微抬眼皮，她咬了咬下唇，打断他说道：“你已经说过太多次抱歉了，如果只是为了表达歉意，我希望下次我们可以不要进行这样的谈话。”
女人的声音在房间里氤氲开来，就像是杯子里的水汽，一点一点地灼烧着他的掌心。
“我说过了，陈西西过得很好，我不是那种带着孩子艰难生活着的单亲妈妈。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我有个做明星的弟弟，哦对了，我还有个虽然很垃圾但是有钱的爹，物质生活上我没有亏欠过她，所以你更谈不上。”
“她每天都活得很开心，像个小天使，她没有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没有爸爸的这四年她都这样成长过来了，以后她也一样可以。我会把她教成一个温暖的、善良的、乐观的、但也很任性的女孩子，我会好好的保护她，这些都不需要你。”
“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子，好像是在后悔着什么…”
“你知道吗？你现在向我展示的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讽刺。”
是啊，你在放开我的手的时候，都不曾红过眼，现在事过境迁，这一切都让我感到讽刺。
周明凯没有说话，掌中的热水杯已经将他的手掌烫红了一片，他终于松开了水杯，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
她看向他的眼里不再是迷恋和信任，他唯一的筹码都已经没有了，他再也可以办法去抱着他的小姑娘。
周明凯抬起眼皮，他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额角：“皎皎，所以呢？你打算接受江家那个小子是吗？”
“陈西西不需要我，你也不需要我，你是想说这个吗？是这样吗？我不可以，江祁泽就可以了是吗？”
他缓缓地靠近她的眉眼，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陈皎皎察觉到他的异常，伸手推拒着他的靠近，但是男人的力气大得出奇，轻松地靠近了她的身体。
他靠近她的眼，手指顺着她的额角一点一点地按压，带着一点点的诱惑，像是在哄骗着未成年的少女：“陈皎皎，你说过的，你会永远只喜欢我一个的…你说过的啊…”
他喃喃地像个孩子：“你明明说过的啊…”
陈皎皎的泪意一下子汹涌而来，她把手从他的钳制中解放开来，她强忍着不哭：“是啊，我说过的，我什么都说过，可是你不喜欢啊！我做什么你都不喜欢，我生的孩子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妻子你不喜欢，凭什么啊…你凭什么现在又这样…”
她努力地让自己有条理一点：“周明凯，你是王八蛋吗！你不喜欢我我就和你离婚，你不要孩子我就一个人养大她，你现在跑过来给我表演你有多后悔，说要补偿我，可是你欠我什么了？”
她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眼泪：“你什么都不欠我的啊，除了一场婚礼和没有看完的电影，你从来没有许诺我过我什么，所以你不需要补偿我啊，你就这样当陈西西生命的陌生人不好吗？你不要对她负责，开心了就去哄一哄，陪一陪，其他的不需要你任何的精力和时间，你还可以去结婚，去有你自己的孩子，你可以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啊，你说抱歉，你说想要补偿我们。
可是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啊。
是我一厢情愿，那我活该受着啊。
但是我后悔了，我不想要继续了，我迷途知返。
在我那很长那一段时间的喜欢里，你连轻易的许诺都没有给过我，你连让我质问你的资格都没有。
我爱得那么可笑又可悲，所以我凭什么要去面对那样一个让我现在想来都无法面对的自己？
似乎是从来都没有好好说过离别，不论是对于年少时候的他们，还是对于后来的那一段荒唐的婚姻里的他们。
他们似乎连再见都从未好好说过。
周明凯在这个经历了太多的隐忍和痛苦的下午，看着那个眼睛里的眼泪流得停不下来，又固执地看着他的陈皎皎，心里一片荒芜。
我真的很抱歉，我亲爱的女孩。
我实在是自私又该死，到了这一步，才能去面对那个时候年轻又狂妄的自己：我没有好好爱过你，我真的很抱歉。
第34章 那些你没有说的话（三）
是啊，他说要补偿他们，可是他们从来连相互亏欠都没有。
陈皎皎抹了一把眼泪，她的眼睛红的厉害，周明凯想要伸手碰碰她的眼睛，但是被她躲开了。
他只能讷讷地收回手，他拿面前的陈皎皎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和他纠缠了几乎所有已经走完的时光的女孩，她要放弃他了，或者说已经放弃了。
陈皎皎怎么可以不再喜欢周明凯呢？
这样的认知折磨得他快要疯掉了。
光是想一想就要疯掉了。
他徒劳地去解释：“皎皎，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父亲他贪污受贿，我…我忽略了你…我真的很后悔…我去找过你，但是我不知道你的住址你的生活…”
“我关注了你的ins，我只能从那里发现你的生活轨迹…我…有一次我找到你的…我离你定位的那个广场只有不到两公里…我打不到车，我是跑回去的…但是你已经离开那家咖啡厅了…”
五年的时间太久了，可以把人折磨得快要疯掉。
那一年在周青云畏罪自杀之后，周明凯离开了检察厅，转行做一个律师，在那两年的空档里，他继续去学习深造，然后在陌生的城市街头，妄想着遇到那个小哭包。
“皎皎，我想要对你好的…我…我只是…”
“你只是笃定了我不会离开你。”陈皎皎擦干净了刚刚的眼泪，除了红红的鼻头已经看不出来她哭过：“你觉得我会一直喜欢你，所以我说离婚你从不挽留，因为你觉得我不会走，你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是这样吗？”
陈皎皎甩开他的手：“这些解释在我面前没有用了，周明凯，因为我不需要了，你所谓的理由、借口、隐忍、解释，我都不需要，因为我不想要你了。”
“以后你可以来见陈西西，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提前知会我，以免打乱我们的计划；另外，只是见她，“爸爸”这个词我不会教她的，如果她愿意接受你是她的事情，三年、五年、十年、谁知道呢？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至于我和你，以后我会尽量让阿季陪她过来，我们还是少见面的好，小孩子不懂，我不喜欢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她不想要他了。
陈皎皎不要周明凯了。
她理好大衣，已经准备离开，她越过男人和沙发，就准备朝大门走去。
腰上突然出现一双手臂。
男人的身体附上了她的后背，他的呼吸突然来到她的耳边——他从后面抱住了她。
周明凯的面颊靠在了她的侧脸上——像他们曾经的每一次耳鬓厮磨一样。
陈皎皎冷静地开口：“放开我，周明凯。”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他…竟是哭了…
男人的声音里是压抑着的不舍和留恋：“皎皎，你不会再回来了吗？”
他说：“你不要我了吗…”
你再也不要我了吗？
现在连陈皎皎，也不要周明凯了吗？
陈皎皎狠狠心，她拉下了腰上的他的手臂，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周明凯站在客厅里，透过落地窗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毫不留恋、毫不留情。
这样走出了他的世界。
……
陈皎皎回到家的时候，陈西西和陈北北小朋友肚子已经快要饿扁了。
陈少季煮了意大利面和烤面包还有薯饼，陈西西小朋友坐在儿童椅上用番茄酱蘸着薯饼啊呜一口。
看到妈妈进屋，小姑娘立刻嘟起嘴气鼓鼓地：“妈妈你好慢哦！”
陈北北用手抓了一块烤面包放在嘴里咬得都是饼干屑，然后偷偷地对陈西西小朋友说：“西西！阿季说是因为皎皎腿短！你忘记了吗？”
陈皎皎耳朵贼尖，一洗完手出来就看到两个小屁孩在头靠头地说她坏话。
陈皎皎走过来把满手的水都伸到陈北北的脸上，捏他的脸：“你又说我坏话！”
陈北北脸上一下子全是饼干屑和水渍，小男孩气得皱起了眉头大叫：“阿季！皎皎洗完手不擦水！”
陈少季端着有脸盆大的意大利面走出来，快要被他们吵死了：“陈皎皎，你怎么回事，一回家就吵来吵去的？”
陈皎皎气呼呼地给自己装了一大碗面：“你们排挤我！”
陈西西小朋友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薯饼，拍了拍妈妈的背：“西西爱你哦。”
陈少季看着陈西西吃薯饼的油手都没擦就拍了拍陈皎皎今天新年第一天穿的衣服，没忍住“嘎嘎嘎嘎嘎”地幸灾乐祸：“看，你女儿说爱你呢，说她不排挤你。”
陈皎皎看着自己今天新羊绒裙上的油渍：“陈少季，你是新年第一天就想抱着陈西西在客厅里罚站吗？”
当他没说。
陈少季立刻很识相地对着姐姐做出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陈少季帮小朋友们碗里的面条都剪断，然后分给他们，才问姐姐：“明天不是要出去玩？你行李还没收呢吧？”
陈皎皎吃面没空理他，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明天出发时间呢？谁开车？酒店怎么订？”
陈皎皎约了路菀和许林烟去泡温泉自驾游，然后陈少季明天晚上有晚会活动，只能明天收工了之后赶到莫干山陪他们。
陈皎皎皱着眉头回答弟弟唐僧一样的问话：“菀菀说了醒了就出发，随性一点，许嘉恒和沈凌轩开车，哦还有向威，我随便蹭一辆就行…名宿订的是超大间的，起码五个房间，安，你们星河有钱，菀菀什么都安排好了。”
这种佛系旅行醒了就出发的旅行计划只有她们这几个女人才能想的出来。
晚一点的时候，两个小朋友都已经睡着了，陈少季把陈北北在他房间里的东西收拾着拿到陈皎皎的房间。
给姐姐递了一杯热巧克力，陈少季才去问了今天的事情：“今天怎么样？”
今天回来到现在，陈少季都没有在陈西西面前问过她有关一句周明凯的事情，陈皎皎叹口气：“什么怎么样啊，就挺好啊。”
陈少季一点也不好糊弄：“我这么好骗？你回来的时候鼻尖那么红，外面风这么大？”
陈皎皎放下了手里的衣服，看着面前的弟弟和床上已经熟睡的女儿，有点茫然：“我不知道，阿季，他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了…可是，是他不要我的啊，他后悔了，我就应该随叫随到再和他和好如初吗？”
陈西西小朋友睡得小呼噜都打起来了，穿着卡通睡衣的小女孩即使睡着了都像能散发着可爱光线一样。
“还有西西…”陈皎皎放下手里的杯子：“他放弃的东西，说一句后悔了，就可以再拿回去了吗？”
陈少季看着在微弱的光线下的姐姐，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人生轨迹，这一路走来，他陪伴着她也看过了太多的风景和人世罪恶。
陈少季托着脑袋，神色温柔：“皎皎，你还记得五年前，我和兴睿解约的时候遇到的那件事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Centres男团的成员出了丑闻，但是兴睿死活不肯和陈少季好聚好散，兴睿的小公主白昭菲还曾经放过话，说什么敢离开兴睿就让他在行业内都混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