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凯依旧是那副样子，继续回答顾云起。
“还是优质牧草，还能自己跑到羊的嘴边。”
陈皎皎尝试着抬起头打断这个男人的不要脸的言论，但是再一次地被男人按进了裹着的衣服里。
陈皎皎没有放弃，她推了推周明凯，然后努力地用力气顶了一下周明凯的手掌，他终于松开了手，把她放出了大衣。
陈皎皎呼吸了几口新鲜又冷冰冰的空气，看到周明凯皱着的眉头，低声地说道：“你松手。”
她果然还是很抗拒我。
周明凯有些苦涩，松开了手，稍稍地退了一点身位。
陈皎皎拍了拍自己被周明凯弄乱的头发，然后抬起头，眨着两只眼睛说道：“我…我昨天没洗头…”
周明凯：“……”
第57章 回头草（二）
陈皎皎在说完“我昨天没洗头”之后，自动忽略了顾云起笑到打嗝的声音，软软地接了一句：“头发全…全是油…”
周明凯有点无奈，但是看着陈皎皎死命护住头发的样子，只能抓住她的衣服领口，给她裹紧。
顾云起撑着下巴靠在车子上，意味深长：“也有可能不是草让人回味无穷，是羊瞎了。”
陈皎皎歪着脑袋，抬起眼皮，嘀咕了一句：“干嘛骂我…”
周明凯这次给她把大衣上的帽子拎了起来扣在了脑袋上，然后转头对顾云起清了清喉咙：“……”
顾云起没听清：“什么？”
顾云起没听清，但是陈皎皎听清了。
男人低下声音的是：“幸亏羊瞎了。”
陈皎皎再抬起头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周明凯一眼，把他的手打掉，然后转身就朝家里跑去。
顾云起还悠哉悠哉地趴在车子旁边，看着陈皎皎跑回家的背影，摇摇头叹道：“啧啧啧…这腿真短…”
周明凯收回手，抬起头看了幸灾乐祸的男人一眼：“闭嘴。”
等到陈皎皎跑进了屋，顾云起才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从车子里拿出个U盘，递给周明凯：“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周明凯点点头，将东西放进大衣的口袋：“谢了。”
顾云起嗤笑一声：“不用谢，谁让我是陈皎皎最好的朋友呢。”
周明凯冷冷的看了一眼故意挑衅的男人：“无聊，滚吧。”
虽然外面的冷风吹得顾六公子直哆嗦，但是顾六公子还是强撑着对面前冷硬肃杀的男人说道：“虽然小爷常年打比赛不能出基地，但是只要陈皎皎被欺负了，小爷还是会出来帮她打架的，你领教过的，别忘了。”
是的，顾六少爷是和周明凯打过一架的，在他们离婚之后，是那种一拳下去我们周律师嘴角就出了血的那种。
周明凯轻抬起眼皮，勾起唇角，一点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没忘，顾六少爷成年后第一次进局子，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我怎么会忘呢？”
妈的这个批！
顾云起气得离开就要炸毛跳脚！
他还敢说！五年前这个男人挨了自己两个拳头之后冷静理智地报了警，害的顾云起不但进了局子，被战队经理领出来之后还扣了一个月工资禁赛一个月。
这就算了，顾云起还被自己远在伯克利的小女朋友捂着嘴嘲笑了一通。
周明凯察觉到面前的男人暴涨的怒意和即刻的炸毛，平静地说道：“听说你七点前要滚回去训练赛，可以了，六点二十，你可以滚了。”
顾云起炸毛炸得很快，片刻后又变回那个性冷淡的网瘾少年，他冷了眉眼，一向颓废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露出了刻薄的神色：“周明凯。”
少年皱着眉角，警告道：“最后一次了，如果这一次，你没有好好对待陈皎皎，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周明凯看着面前的少年，没错，即使现在的陈皎皎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一个女人，面前的顾云起却依旧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少年。
和杜浔不一样，杜浔是他们的故事的旁观者，但是顾云起是从头至尾站在陈皎皎那边的娘家人。
周明凯敛起眼睛里的笑意，极为珍重地回答面前的少年：“不会有这一天的——你可以滚了。”
……
周明凯敲开屋子的时候，是陈少季来开的门。
陈少季愣了一下，但还是把他放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周明凯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兴睿当年和你的官司，相关的资料我都整理了一份，包括一些当年的遗漏，都在里面。”
陈少季没有动手去接，他平静地说道：“没那么严重，公司会解决的。”
也罢，周明凯收了那个文件袋，然后打量着陈少季：“你没事吧？”
陈少季愣了一下，嘴角带起温暖又柔情的笑意：“我有什么？想什么呢？”
他看着客厅里正在陪小朋友做饼干的姐姐，然后转过头郑重的对周明凯说道：“我答应过皎皎，我会努力地生活，不会被这世间的恶意击垮——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和事。”
年轻干净的男人站在灯光如昼的玄关口，像是春天降临时一起到来的天使：“我已经是一个小朋友的舅舅，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了，所以我没事，也…不可能有事…”
时光一笑而过，那个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的少年，已经带着坚强又坚韧的一颗心，把自己全副武装，不畏任何流言蜚语。
他所有的勇气，都曾来自陈皎皎。
周明凯沉默，片刻后他抬起眼，对着陈少季说道：“谢谢…”
谢谢你照顾她，也谢谢你照顾我的女儿，这世界的温暖与善意我还不曾带她看，所以谢谢你在我错过的时间里，陪着这个小小的姑娘。
也谢谢你，陪着她们走过每一段艰难曲折的时光，我错过的关于她们的泪水，谢谢你没有让她们孤独走过。
这声谢谢，陈少季明白。
但是轻微姐控患者陈少季还是轻笑了一声：“不用谢…我该做的。”
陈西西小朋友正在客厅里做饼干，她捏了一只小兔子，垂着脑袋的样子可爱极了。
看到玄关口的两个男人，她伸出手举起面前的小兔子，开心地给他们看：“舅舅！周叔叔！看！西西捏了一只小兔子！”
周明凯走过去，帮小姑娘把鼻尖上的面粉擦掉，然后问她：“好可爱的小兔子，西西要烤出一个兔子饼干吗？”
被夸奖了的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拉起了袖子，点点头：“是的！我们明天要去春游！所以皎皎说给我们带烤饼干！”
小姑娘抬起白嫩嫩的、满脸兴奋的小脸，对周明凯说道：“好看的饼干是我做的！丑的饼干是北北做的！咯咯咯咯咯！”
陈北北向来是没有艺术天分的，饼干捏不好也不是一天了，他也不恼，干脆把饼干皮一块一块的粘起来，弄成一块巨大的、丑乎乎的东西。然后递给皎皎：“皎皎！你就给我烤这个吧！很当饱的！”
陈皎皎无语，她把弄好的第一箱的饼干放进了烤箱，然后洗了手，擦干净，去厨房取了模具来给小男孩，然后拍了拍小姑娘的脸：“妈妈去洗澡！你们自己玩哦！”
小姑娘摆摆手，丝毫不在意妈妈离开了餐桌：“洗香香哦妈妈！”
周明凯坐在陈西西的旁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烦死了这个人，陈皎皎瞪了他一眼跑上楼去了。
陈少季看着姐姐跑上楼去的背影笑起来，然后低声地问周明凯：“没洗头？”
然后换来了他跑到楼上一半的姐姐的一个白眼，和对面洗了手开始做饼干的男人的一声轻笑。
陈皎皎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没有吹，换了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居服，习惯性地把浴巾批在肩上防止水迹印在衣服上。
但是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和隐隐地小女孩的哭声，陈皎皎连忙跑过去开门，就看到周明凯抱着小姑娘站在门外。
她愣了一下，伸手去接女儿：“怎么了？”
小姑娘边哭边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委屈巴巴地抽噎着，想要搂着妈妈的脖子哭，但是一伸手就摸到了妈妈湿漉漉的头发。
哇，小姑娘更委屈了，于是也不搂妈妈脖子了，张着手号啕大哭。
周明凯帮她托着小姑娘的后背，然后有点无奈地说道：“和北北吵架了——吵不过北北，所以哭了。”
陈皎皎：“……”
刚刚陈北北用模具做了一块又一块的饼干出来，但是小姑娘还在那里慢吞吞地捏着小兔子，看到北北的面前全都是圆滚滚的龙猫，有些嫉妒，于是软乎乎地嘲讽他：“北北！你捏饼干好丑！”
陈北北小朋友立刻回敬她：“你捏饼干好慢！慢死了！”
小姑娘于是开始气势十足的翻旧账：“你没有绅士风度！你今天早上还说我腿短！还没有和我道歉！”
陈北北小朋友也立刻皱起了小眉头：“我今天手工课迟到了！都是因为你吃饭好慢好慢！不然我学会了做手工、捏饼干也会变得很好看的！”小男孩一开麦就是无敌麦霸：“还有！你腿本来就短！”
哇，怎么听起来好像都是自己的错一样！
小姑娘对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于是小姑娘扭头看向旁边的周明凯，态度很明显：你帮我说话呀！
但是周明凯作为一个律师和一个新手爸爸，他还没有学会闭着眼睛昧着良心说话，所以在小舅子和女儿的争端中，他保持着中立。
他尝试着在两个小朋友之间周旋：“西西，是你先做错了，所以你要先和北北道歉，然后北北再对你道歉，可以吗？”
还可以吗？当然是不可以啊。
于是陈西西小朋友立刻山崩地裂地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当然是不可以啊。
陈皎皎真的是很头大，于是只能抱着小姑娘慢慢地拍着后背哄着：“好了呀西西，不要哭了好不好？饼干还没有做完呢。”
小姑娘委屈巴巴又嫌弃地抓了抓妈妈湿漉漉头发：“我不要和北北一起做饼干！他大坏蛋！我再也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然后小姑娘甩了甩妈妈还在滴水的发尾：“妈妈快吹头发呀！呼呼！”
小姑娘突然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鼻尖还红红的：“妈妈呼呼呀…呜呜…呼呼！西西要给妈妈呼呼！”
她一边哭着一边还要呼呼，陈皎皎只能把她放在床上，拿来专门给她吹头发的小吹风机，按了开关递给她：“好吧，西西给妈妈呼呼吧，不过要小心点哦。”
小姑娘很小一只，于是小姑娘很聪明地招招手：“周叔叔来帮我！我们一起来给皎皎呼呼头发。”
陈皎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上，然后他的声音传来：“可以吗？”
可以什么可以啊…吹个头发有什么可以的啊…
周明凯见她没有回答，把小姑娘放在膝上，然后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伸入了她的发间。
过年的时候她去染了一点点的栗子粽，洗完澡的发丝带着古朴木质的色彩，不长不短的批在她的肩上。
周明凯很仔细地将手指插进她的头发，然后用吹风机的风口对准握住的发丝，手掌心握住的是小姑娘柔软的小手，眼中入目的的是陈皎皎白暂的脖颈。
那一瞬间，周明凯希望手中这只吹风机的功率可以只有20W，这样他就可以一直一直吹下去。
第58章 回头草（三）
陈西西小朋友软软香香的小身子窝在他的怀里，头顶靠着他的下巴，周明凯能闻到女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和草莓香。
陈皎皎穿的家居服是圆领的，头发吹起来的时间露出的脖子修长又白暂，风吹起她的头，是她洗发露的味道，浓郁的花香在他们周围散开。
周明凯从未有这一刻温柔惬意的时光，能让他想要永久地珍藏，仿佛那一瞬间错失的全部过往，都回到他的身边。
这个世上他拥有的东西太少了，能够让他握在手心就连心口都跟着颤抖的东西也仅剩下现在在他怀中的小姑娘和背对着他的女人。
想到这里，周明凯穿过陈皎皎发丝的那只手，都顿了一下。
陈皎皎感受到了，事实上，陈皎皎的感觉也很微妙，她背对着周明凯，感受着他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吹风机带着的热意氤氲在他们之间。
莫名地浪漫又残忍。
这是在他们过去最情到浓处都不曾有过的亲密举动，他的呼吸都好像在她的耳后，一点一点地把自己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谁都没有说话，没有人去打破这一温柔又充满诱惑和伤感的动作，一种叫做记忆的东西，穿越时光而来，吞噬着他们的思绪。
直到陈西西小朋友被热的松开了手。
小姑娘的小手被周明凯握在手心里，小女孩没有耐心，她并不觉得坐在这个大叔的腿上和他一起给妈妈吹头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所以陈西西小朋友挣扎着从周明凯的怀中爬了出来，然后爬呀爬，仰面躺在了妈妈的腿上。
小朋友软软的头发垂在妈妈的腿上，睁着两颗亮晶晶的眼睛，然后伸出小手指，指着妈妈练习口语的发音：“妈、妈。”
然后又指指自己：“西、西。”聪明的小姑娘还自作主张地加了后缀：“宝、贝。”
然后点着自己的小鼻子重复道：“西西宝贝。”
陈皎皎忍不住捏了捏女儿白嫩甜蜜的小脸蛋。
小姑娘看着坐在妈妈身后的男人，坏心眼地指着他笑嘻嘻地道：“大、灰、狼！”
周明凯终于已经缓慢地、温柔地吹完了头发，他关了吹风机，将女人的头发拨开，理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低声道：“好了。”
陈皎皎别过头，不去看他，然后也垂下眼睛，握住女儿的小手，和她玩耍，轻声道：“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