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请复婚——九月鸢尾
时间:2019-10-09 09:10:17

  白璟紧紧握着那个礼物盒,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尊雕塑,在他的身后,是晕染的大片大片橘红色的云彩,司婳在心里数着,1234……通常只要是超过五秒以上的问题,不用他说,她就知道那是否定的答案。
  她数了两个五秒,给了她也给了自己两次机会,最终还是她叹了口气,往嘴巴里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嗝之后,司婳伸长了腿,伸了个懒腰:
  “其实,我特别想和你说一声谢谢,我以为叛逆就是和我妈抵抗的手段,可是我升学宴这天,我感觉我爸妈,好像又不准备离婚了,他们因为我考上一个很不错的大学而开心,虽然,我还是没有答应他们进军校……”
  大人们的感情,她一直看不明白,看不懂,可是在面对她这个问题上,爸妈永远都是为了她好。司婳有时候会想,自己以后结了婚,会不会也把婚姻过成这样,会不会也这样严苛要求自己的子女?
  两个人在一起,她永远是那个小话痨,提起了家庭,她更喜欢爸爸,自然也就把自己的爸爸夸的天花乱坠,在喝醉了酒后,说的更甚:
  “你能遇到这样好的爸爸,真的很幸运。”
  “说起来,你那么优秀,你爸应该也挺厉害的吧?”
  司婳喝了酒,大舌头,好半天才把这句话理顺,她眯着眼睛,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他开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一时找不到话题,打了个嗝后,便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今天,本来是想借酒壮胆告白的,毕竟再是个木头脑袋,也不可能不知道她说的那些潜台词,可是这人的态度,已然表明她自始至终都在自作多情,她脸皮厚,唯有借着酒劲靠一靠他的肩膀:
  “其实,我们的爸爸完全不一样,他犯过事,死了也赎不了罪……”
  司婳闭着眼睛,靠着他的肩膀养神时,突然间听到他说了那么一句,这人或许以为她醉了,在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对不起”。
  如今,当司婳回想起来,才觉得他这句对不起,不是因为他撒谎自己爸爸送他去火车站的事情,而是那时候,他装作听不懂她的告白。
  那时喜欢他的那颗心,总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去抓住这件事情刨根问底,毕竟有或者没有,都影响不了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和地位。她从不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他愿意敞开心扉去说,她便愿意去听,他不说,那也无非就当他爸爸已逝罢了。
  直到今天,当她从电影院里出来,回想起白璟离开影院时的那一系列反应,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那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背后,是这样残忍的缘由,他那时候那么小,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问司旭:
  “二叔,这不是他能选择的出生,你带他来看这种电影,是想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无法改变的出生,还是要替他爸爸背骂名?”
  “如果……”她指着电影海报上那个孤单薄弱的背影:
  “如果换做你,你以为他希望这样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杀人犯的儿子就活该承担这些……”
  “人生来就平等,这是我爸告诉我的。”
  “这可不包括杀人犯的儿子,你爸爸可从没有承认过他这个女婿,也没资格去当孝子,他永远没资格和我们这样背景干净的人站在一起,哪怕是去你爸爸的墓地,那也是耻辱。”
  司婳抬起头,紧紧追问:“葬礼那天,你是不是见到他了?”
  “追悼会上那么多媒体记者,那么多的战友同事,要是人家知道他是个杀人犯的儿子,你让我们家的脸往哪里搁,你爸爸清高了一辈子,凭什么要认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当女婿……”
  “二叔!”司婳打断了二叔的说辞,她的眼里有愤怒和难过,再三的呼吸几次后,她说道:
  “我从不知道我爸对他是这种态度,你们当着我一套,背着我一套,既然都已经结婚了,接纳一个人有那么难吗?”
  司婳看着司旭的眼睛:
  “二叔,如果不是杀人犯的儿子,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会接纳吗?”
  在影院逼仄昏暗的楼道里,二叔司旭站的笔直,听到她的提问,他的目光毫无减弱,她最终也没有听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司婳轻轻的勾起唇角,嗤笑一声,转身便走:
  “既然长辈都让我们结婚了,就不要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他不是一个受了委屈会告嘴的人,你们给他压力,让他在事业上有一番成就,可背地里又要戳他的痛处,这样做到底算什么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只要我和他过得好,还有什么不如你们心意的?”
  “那你和他结婚三年,过的好吗?”
  司婳愣在原地,她抬着头看着二叔司旭的眼睛,又低下了头:
  “婚姻是摸着石头过河,以前我不曾明白,只是当我意识到我也在忽略砚儿的时候,我大概看清楚了一些事情,那不是什么过的好不好,是遗憾罢了。”
  在最好的年华遇到最好的那个人。
  可那时候却太过幼稚,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能力读懂彼此,她怪他太过自傲冷漠,他也学不会主动。
  他隐瞒她,她也隐瞒着父亲,而父亲也宠着她。
  归根结底,谁也没错,是三个人,从来没有坦开过心扉。
  那三年的婚姻生活,是失败而遗憾的。
  遗憾没能把婚姻这条路走顺,遗憾炙热的心得不到归属。
 
 
第58章 
  那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口碑不错,在网络上掀起了一阵讨论狂潮,隔日司婳去公司时,便又能听到不少议论的声音,知道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就发生在本市小镇,不少人还是觉得很吃惊: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事实上证明老实人也是会生气的。”
  “算起来,这件事情也过去十多年了,不晓得那个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
  “不死也被吓出心脏病了吧,能活着就算上天有恩了。”
  正在议论的女员工难得在风语科技看到司婳,马上闭了嘴,开口和她问好:
  “司董,你来了。”
  “宋亦州呢?”
  听说司董来找宋亦州,那个女员工想起了前不久谣传宋亦州和白总在楼道里打架的消息,她马上直起了身子:
  “正在直播呢,司董要不要我去叫他?”
  “算了。”司婳将手里拎着的礼物盒子交到那个女员工手上:
  “这些东西,劳烦他直播完,你替我转交还给他。”
  “好,好的。”
  看司婳气色不太好,神态严肃,两个女员工皆是面面相觑,一脸疑惑,等到她出了门,她们打开才看到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些精致漂亮的首饰,看司董今早提起宋亦州的态度,看来是刻意来归还礼物的。
  早先,司婳对宋亦州的追求无动于衷的消息就在风语科技传了一阵子,没想到今早会碰上她来归还礼物,司婳对宋亦州没兴趣的传闻,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出半天,司婳婉拒宋亦州的消息就在公司内部的员工群里谣传开了,连星颂科技不少员工都有所耳闻,纷纷猜测司婳是不是准备和那个出现在公司楼底下的军官先生交往:
  “毕竟司董的背景放在这里,也算是门当户对。”
  “司董就算是离了婚,那人家也是有美貌,有实力的白富美啊。”
  说这话的员工翘起了二郎腿,开了个玩笑:
  “就咱们司董这性子,嫁一个军官先生,以后这家里,你猜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哈哈哈,司董这母老虎性子,你说她敢不敢罚自家军官老公?”
  说这话的男员工笑声爽朗,忽的见到刚刚还说话的同事使了个眼神,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白总,你从工厂回来了?”
  自从白璟接手治疗机器人项目,他就很少出现在公司了,今天突然瞧见他冷着一张脸出现,把那个说风凉话的员工吓了个半死,作为星颂科技的老员工,当年白总在董事会的威信也是有的,大家对他存着几分敬畏,这种时候自然是赶紧识趣的闭嘴,没想到白璟却不准备走,往前站了一步,倾身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谁结婚了?”
  那个员工马上摇头:“假的,都是假的,瞎传的。”
  白璟这才直起身子,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
  “既然知道是瞎传的,就不要传。”
  直到那两个人识趣的离开,白璟才紧了紧手中的文件,径直往司婳的办公室走,这些天他虽然没有在公司,但陈嘉耀和郑光一直都和他保持联系,有什么陈嘉耀一定会和他说……想到这里,白璟突然停下了脚步,换了个方向,他的心里总是有些顾虑,忍不住想先找陈嘉耀问个清楚,结果走到了半路,他和小会议室里出来的杨明瑞撞了个满怀:
  “白总,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谈妥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下去了。”
  杨明瑞指了指身后的会议室,以为他找司婳:
  “司董在开小组会,你要汇报工作的话,稍等一会儿。”
  白璟点了点头,看杨明瑞行色匆匆,好奇的往窗户边看了一眼,透过磨砂玻璃的质感,其实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褪了磨砂贴纸的小洞,白璟眯起了眼睛,这才勉强看到司婳在小会议室的白板上写着自闭症干预中心的步骤,看来她已经开始选址了。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那晚在电影院,他走的匆忙,后来才从唐西晨口中听说她也没有看完电影。两个人有四天没见了,他隔着玻璃上这小小的一个洞,窥视着她的神态和脸颊,当了领导人,这人在台面上也就格外严肃了,也难怪员工会在私底下那般说她,可是今天的司婳,面色看起来却不太健康……直到看到她抬起手挡住咳了几声,白璟才担心起来,又忍不住往那玻璃窗上凑了凑……
  陈嘉耀参与了这次自闭症干预中心的选址,看到司婳今天几次被咳嗽打断,便说了一句:
  “司董,我看你病的不轻啊,不如就到这里?”
  “小感冒而已。”司婳喝了口水,这才觉得喉咙里发痒的感觉被压了下去,继续说道:
  “这个项目,前两年就当是做公益,看到效果才能放开手脚去干……”
  说到这里,司婳又抬起水喝了一口,没想到这一抬眼,才发现窗户上贴着一张脸,她差点没吓了个半死,定神下来才发现是白璟,这人显然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她冲他眨了眨眼睛,也没见到他回过神来。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大家都发现了她的异样,随着司婳的目光看过去,陈嘉耀转头一看,见白璟像个傻叉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司婳的脸,陈嘉耀啧了一声,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这人该不会傻了吧,这玻璃的材质从里面可是很容易就看到他贴在玻璃窗上那张放大的脸部特写的。
  这个不开窍的徒弟,明明知道女生都喜欢大帅哥的脸,这还一脸狰狞的往玻璃窗上贴。
  陈嘉耀知道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拿起手上的文件夹做了个挥手的动作,见白璟终于回过神来离开,他这才看向台上一脸窘迫的司婳,解围道:
  “老白应该是找我的,我下会去找他就好。”
  司婳将那口水咽下去,忍不住往窗口看了一眼,回想起他刚刚趴在玻璃窗上的呆板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那么搞笑,难道男人在恋爱中,智商也为零?
  那之后过了二十多分钟,这场小会议才结束,她收好东西出去时已经见不到白璟的身影了,直到回到办公室,杨明瑞才把刚刚白璟送来的工作汇报交给她:
  “他走了?”
  难得回来一次,走的那么快?
  “嗯,估计是去了解实验了吧。”杨明瑞看她眼睛里有些失落,话中有话的提到:
  “你看看工作汇报有没有问题,有的话我马上叫他回来。”
  看司婳摇头,杨明瑞也不再多问,把刚刚买来的感冒药拿给她:
  “下午没什么行程了,你吃点药,睡一下吧。”
  司婳吃了药,躺在里屋的小床上看他的工作汇报,他这人做事向来细心,工作汇报写的很认真,一向不会出什么纰漏,一份报告没看完,司婳便昏沉沉的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仿佛在梦境里看见了秦棉爸爸和她说的那件事情,被生父捆住了双手双脚的小男孩,饿了整整三天,他们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连话都说不利索,调查员询问他具体情况时,他说话艰难,便用笔在纸张上一笔一划的写:
  【在两天前,我看到爸爸从刘叔叔家里买了一把刀,他说要自己做屠夫生意,我妈妈说了些看不起他的话……那天晚上,爸爸说要给妹妹过生日,让我早点回家吃饭……】
  男孩子的字写的很漂亮,只是每次写到爸爸的时候,他总要停顿下来,小声的抽泣着,抹一把眼泪在继续写:
  【我亲眼看见,他用刀砍了妈妈的手……】
  那时候的白璟,只是个乖巧内向的小学生,就算是在今天,她也难以想象那个时候的白璟,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把这些所见所闻写到纸张上的,他的内心,究竟经过了怎样的挣扎,经过了怎样的煎熬?常人所见的电影画面,便已经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心痛而无奈。更何况一个小小年纪的当事人。
  坐在黑色屋子里的男孩,颤抖着肩膀,仿佛一只落入水池里扑腾的飞蛾,他的哭声就好像近在咫尺,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可是当她用力抬起手来时,却摸到了额头上贴的冷毛巾,她的背脊上全都是不停往外冒的汗,头疼欲裂的感觉似乎要将人坠入深渊,司婳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屋子里的窗帘已经被人拉上了。
  白璟正在洗毛巾,听到动静,他马上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你感觉好点了没有?”
  “头疼。”司婳嗓子有些哑,坐起来捏了捏眉心,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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