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总算冷静了些,慢慢退回原位。按座位依次上前观赏!
足利扫视四周,各个角落都有身带兵器的侍卫虎视眈眈。
沈度与戴静率先观赏,两人围着画,恨不得眼珠子粘在画上!
第405章 受辱
“设色浓丽,无论是乌发的勾染、面部的晕色、衣物装饰极尽工巧之能事!”沈度双颊泛红,“看看她们身披的薄衫,半露雪白丰腴的肌肤——云想衣衫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啊!”他笑问戴静,“你在宫中画院,这幅画没少欣赏揣摩吧?”
戴静急忙摇手道:“哪里如你说得这般简单!也就匆匆见过几回而已!今日方可大饱眼福!”
他更着眼于细节,仕女眉间的花钿、衣衫的配色、发髻上的鲜花金饰,样样精美难言。他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国之瑰宝也!”
边上的阿寿强忍着得意的笑,臭屁无比的道:“不是瑰宝,陛下也不会赏给我啊!”
诸人面上齐齐道是,心里妒忌得早将他揍了千百回:豁豁着你爹的萌荫,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不容易轮到白棠一桌人上前观画。郑俞周激动的整了整衣冠,才走了一步,回头瞥了侍女一眼。足利垂了垂眼帘以示会意。
到了画前,白棠对郑俞周款款而谈,此画的传承,历史的背景,妙在何处,诠释技巧,听得郑俞周不住点头,就连足利也不由暗生敬佩:练白棠是比自己强了那么点!可那也是因为她身在大明的缘故!若自己也是大明贵族之女,必定比她强上千百倍!
她也擅长识古辨画,之前也曾见过《簪花仕女图》的仿作,也不乏精巧之作。可是与真迹比起来——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足利一时瞧得忘形,目中光芒太甚,瞧得阿寿好奇的挑眉调笑道:“郑大人,想不到您这位侍女竟也精通书画?”
足利一惊,急忙低头后退!眸光暗闪:本小姐必要将这张画收于囊中!
郑俞周瞪了足利一眼,解释道:“我高丽上下,无人不仰慕大明之文化啊!”
阿寿笑呵呵的道:“还是贵国的使臣会说话!哪像东瀛那群——咦!”他眯起眼睛,“郑大人,你这个侍女长得——”
郑俞周不由面色微变,抢话道:“我这侍女有殊色,方才练公子就已经说过了!”
阿寿哦了声:“的确长得挺漂亮!只是我觉得怎么有点子眼熟?”
足利的小心肝噗噗乱跳,头垂得更低!
阿寿却逼近她:“抬起头来,我看看!”
足利哪敢抬头?她也算有应变,噗通就跪在地上,放细声音求饶:“婢妾不懂规矩,定国公恕罪!”
阿寿吓得退了一步:“干什么呢?本国公又没怎么着你!”
郑俞周陪笑道:“侍女不懂事,定国公别与她计较!”转身喝斥足利,“还留在这边做什么?丢人现眼么?”
足利起身就要逃,不料两名府里的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寿冷声道:“本国公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聋子不成?”他绕到足利面前,“抬起头,让我好好瞧瞧你的脸!”
郑俞周没辙,只能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苦笑。
足利无奈,知道是逃不过了。只好认命的慢慢抬头,飞快的瞄了眼阿寿冷冽的面容。
阿寿手中敲着把扇子,疑惑道:“奇了!照理说本国公与你当是初见。怎么本国公对你偏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有几分轻佻的伸出扇子柄托着足利细巧的下巴,足利刹时面孔通红,她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白棠暗暗好笑,让阿寿出口恶气也好!
“嗯?!”阿寿猛的拧眉,脸上闪过阵羞恼之色!眼中恨意分明,一闪而逝。瞧得足利惊惶不安:莫非让他认出来了?不该啊!
“本国公想起来了!”阿寿边磨牙边冷笑,“难怪眼熟,郑大人,你这丫鬟竟然和东瀛的那位将军之女有几分相似!难得难得,一个侍女,竟然有人家贵族小姐的几分品格!”
有人识趣的问:“定国公说的是东瀛的足利小姐么?”
阿寿笑道:“正是!你们来瞅瞅,是不是挺像!”
自有好事之人围着足利评头论足:“定国公眼光准!的确相象!”
“身量也相似,相貌也相似!”
“可惜可惜,一个是贵族小姐,一个只是——”送于大明臣子的玩物而已!
在诸人的谈笑声中,足利全身轻颤:定国公欺人太甚!竟让自己受这等羞辱!她也不想是她先施恶计骗了阿寿的藏品,此时恨不得将阿寿千刀万剐!
甚至已有几位侯爷询问郑俞周,这位侍女可曾有主?若无,可纳回家中好好享受。
东瀛的大小姐那般美貌高傲不能下手,但高丽一个小小的侍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足利明知郑俞周不会将自己送人,也是惊怒交集!百般控制才未扭曲了漂亮的面孔!
白棠虽厌恶足利,但也不愿她太过受辱,对她道:“你不知足利小姐得罪过定国公,也不怪你。别杵在这儿了,平白招定国公不快!”
郑俞周这才恍然出声:“原来如此!”再也坐不住,立即告辞。临行前,他与白棠阿寿偷偷交换了个眼色,随后一脸丧气的离开了定国公府。
马车上,郑俞周怒不可抑:“好你个足利大小姐!你得罪了定国公,竟还来害我!”
足利虽受了番羞辱,好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忍气道:“定国公气量狭小,我也是无意间得罪了他——”
“你这话骗三岁小儿呢?”郑俞周猛甩袖子,“定国公的性子大大冽冽,星点小事从不放在心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他怒极,也不愿听她解释,直让她闭嘴!到了驿馆后,他立即寻到东瀛的使臣间仲龟密!一番交谈后,间仲龟密秀雅的脸都绿了!
“多谢郑大人告之!”不然他还蒙在鼓里!难怪定国公坚决拒绝了自己赏画的请求,难怪白棠几番推脱不肯说出到底是谁得罪了定国公,原来竟是足利小姐!
郑俞周瞧着间仲龟密青黄不接的脸,怒气冲冲的找足利算账,微微一笑:他也算不负白棠所托。
尽管不知间仲龟密是如何教训得足利,只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但从那天起,足利就被禁足在驿馆,再不得外出。
消息传到阿寿耳边,阿寿反倒急了:“把她禁了足,她怎么来抢我的画啊?”
白棠悠然欣赏着耗费全城同行精力复刻而成的《簪花仕女图》笑道:“她的性子执拗且自负。越是阻拦她,她越是疯狂!你且等着,好戏还在后头!”
第406章 出现
间仲龟密训斥了足利后,立即拜访白棠,欲向阿寿请罪。阿寿总算是见了他一面,也没说清足利是如何骗了自己的画,只道此女目光短浅,心思不正!办下的事情极不上道。大明的皇帝得知都觉震怒!若不是看在你间仲龟密的面子上,还有这么多外国使臣在大明,早拿足利问罪了!
阿寿的话听得这位使臣即惊且羞!连声致歉后,为免夜长梦多,也是没了欣赏《簪花仕女图》的指望,他立即着手准备回东瀛。
谁知回东瀛的前夕,足利与武田带着衣饰金银失踪了!
间仲龟密大怒!气急败坏的派人四处搜寻!寻了几日没寻到,他也懒得管她!大将军的女儿而已,又不是儿子!何况大将军知道她办下的事,还不知多生气呢!随她胡闹去吧!竟抛下她自行启航回国。
足利失踪后,一连几个月都悄无声息。阿寿暂时也将她抛诸脑后,专心照顾起怀孕的妻子。
活蹦乱跳的妍妍自有了身孕,在家也只能收起鞭子做个乖乖女。徐凌看得她极紧,怕她闷得无聊,便唤雪涵与白兰等几位交好的闺秘轮番陪她说话解闷。妍妍在大姑姐面前还能撒娇作痴,在阿寿面前恨不得天天上演全武行:都是他惹的事!她才多大就要当娘了!当娘也就算了,谁晓得怀孕这么难过?自从确定有了孩子,她之前隐隐的不舒服,立即变本加厉!孕吐,嗜睡,小腿抽筋,总而言之——“难怪白棠不肯怀孕!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妍妍欲哭无泪!
好容易熬过三个月,她再也坐不住,每日都要外出闲逛。因大夫说她体质好,多走动对生孩子也好,徐凌也便给了她些自由。
这日午前,妍妍和白兰,雪涵从楼外楼吃了早茶出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恨道:“这娃莫不是贪吃星降世!我吃得少些他就折腾,吃得多些又要吐。恨不得我每分每秒都在吃东西,他才舒服!”
白兰好笑道:“也不能吃得太多!我哥说孩子太大不利于生养。要控制体重啊!”
雪涵也点头:“我当初怀孕时,大夫也是这般说的,你瞧你,才三个多月,人就胖了一圈,这可不好!”
妍妍与白兰飞快的对视!雪涵提起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时的云淡风轻,想来是真的从那段情伤中走出来了!
白兰扯开话题:“咦,我突然想到件事来!”
“什么事?”
白兰辦着手指笑:“先是秦姐姐嫁了魏国公,后是我哥嫁了徐三,然后是妍妍嫁了定国公。定国公和魏国公、徐三是堂兄弟。所以咱四家也算姻亲了!可万没想到,雪涵也要嫁给徐家二爷!好了,今后雪涵和我们,也都是一家亲了!”
妍妍拍手道:“可不是!怎么这般巧!咱们要好的几个姐妹,都嫁到这两家去了!”
雪涵听得明白,白兰是打趣她和徐嵘呢,脸一红:“好啦好啦,快回去吧!免得徐姐姐等得心急!”
妍妍吐气:“大姐比阿寿更紧张我!”三人才要上马车,迎面走来一位服饰寻常,容貌却极好的少女!雪肤红唇,耀眼夺目。
妍妍瞧着人家水蛇般的腰肢,再想想自己渐粗的腰,心中又将阿寿骂了个半死。
那美貌少女行至妍妍三米之外,被妍妍的侍卫拦了下来。
少女沉着道:“我有要事要知会定国公夫人!”
白兰好奇问:“妍妍,你认得那女子?”
妍妍双眸一闪,立即护着肚子,扬眉道:“不认识!让她走远点!”
少女叫道:“陈夫人,我从山西来!”
山西?那是她老爹的大本营!妍妍霍然止步,疑惑的回头望她:“你是谁?”
少女对妍妍嫣然一笑:“陈夫人,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您绝不会后悔。”
妍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冷的问:“我凭何相信你?”
少女伸直双臂:“您尽可派人搜检。”
妍妍回头对随行的婆子示意,婆子立即上前仔细搜了少女的衣物,还嗅了她身上的香味,发间的饰物,确定无碍后才向妍妍点点头。
白兰心思多些,劝她道:“来历不明的女子,换平常也就罢了,你如今双身子,冒不得险。”
妍妍笑指着身前身后的侍卫婆子:“我还能让她伤着?你们先回去吧!”
雪涵皱眉:“我看白兰说得对,这时候小心为上!”
妍妍握着她手:“我晓得啦!不会和她单独相处。你们快走吧!”
白兰与妍妍无奈,只好叮嘱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心照看。
少女盈然一笑,别有番奇特的韵味。妍妍转身面对她,脸上笑容顿收:“足利小姐,原来您没有回东瀛啊!”
足利笑脸微僵:“你——认得我?”
妍妍哼了声:“你骗了我丈夫,竟然还敢来见我!可见你所图不小!”
足利刹时全身绷紧,瞬间放松,微笑道:“原来陈夫人知道我和定国公之间的误会——”
“行了!”妍妍不耐的打断她的废话,“山西那边怎么了?”
足利看了看边上的一群侍卫和丫鬟,小心的凑近妍妍,低声道:“您父亲,陈总兵遇到了大麻烦!”
妍妍斜睨了她一眼:“什么麻烦?”
足利嘴唇轻勾:“陈总兵在上个月做了笔大生意。”
“大生意?”妍妍想了想,“是卖马么?”
山西的马场除了向朝廷进贡战马外,也会出售些挑选下来的次等马。近两年皇帝主张休养生息,对战马的需求小了许多,与此同时,拔给马场的银子也相应减少。是以马场不得不自行想些法子赚些银钱。
“陈夫人聪明。”
“那算什么麻烦?”妍妍抬了抬下巴,“你别是危言耸听吧!”
足利摇头:“麻烦不在于卖马,而在于买马的人。”
“买马的人?”妍妍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随之一紧,“谁?”
足利画得饱满的红唇轻启:“陈夫人还记得汉王吧?”
妍妍懵了片刻,杏眼圆睁,怒道:“你说什么?”
足利笑了起来,她在那位陈大人的身上花费了不少的精力呢!没想到一个养马的总兵,看似全身都是把柄,她竟连一个辫子也捉不住!就连他儿子,也是个滴水不漏的!好不容易,让她发现陈总兵竟然暗地里卖了批战马给一个来历神秘的人物。她直觉其中有猫腻,于是和武田追查了半个月,终于目送此人进入了汉王的封地,进了汉王的王府,就此恍然大悟!
陈总兵竟在和汉王做生意!
汉王是什么人,足利虽不是明朝子民,却也知晓得一清二楚!谁让这为殿下太执着于皇位,想造反的心路人皆知!陈总兵卖战马给他,是想钱想疯了,还是和汉王私下有关系?
足利忍不住笑魇如花:“天助我也!”
第407章 “新奇”的诗笺
足利并不急切。妍妍的质疑和怒斥,在她看来只是强作镇定而已。
她递给妍妍一张小小的诗笺,上面印着东瀛京都的一角楼阁,樱花漫舞。背面不起眼处印着“知闲居”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