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沈碧瓷
时间:2019-10-09 09:13:36

  练家白兰那丫头身量还未长成,家里也没其他年轻姑娘,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可不是身份不明么?
  他赶紧选了酒楼亲自探察,唤了歌伎掩饰。还惊动了眼前尊贵的男子:汉王殿下的世子,朱瞻圻!
  歌伎为求热闹,玩起了投壶。方怀钰故意击中了白棠。得了个搭讪的机会。
  汉王世子摇头道:“这也怪不得你。本世子,也是这般想的!”他冷瞥了眼费彪:“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中途人掉了包都没发现,被人耍得团团转!”
  费彪垂头不语。
  他的下属在如意坊内追到人时,那哑巴小娘子一脸的惊惶。她收了人家金银首饰的好处,能不巴巴的帮忙?他先被白棠一杯滚茶伤了坐骑,又被他障眼法所骗,心底早恼羞成怒,直骂:狡猾的贼婆娘!若落到他手上,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去。帮我备份大礼送给徐裘安。”汉王世子冷笑,“恭喜徐三爷,喜得礼部的差事!”
  此时的魏国公府,徐裘安一肚子的黄莲,有苦说不出。
  陛下为什么一定让他去礼部?爷怎么说也该得个兵部的六品管事啊!可恨兄长和母亲竟还挺欢喜。一个说陛下用心了,让他在礼部好好学学规矩。另一个拉着他的手唏嘘不已:不指望你建军功,只望你好好博个太平的前程,不枉裘安这个名字!
  礼部这般枯燥乏味的地方,他呆得住才有鬼!皇帝怎么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哪!
  实际上,皇帝一边赏着红竹,一边偷着乐:六部内,除了礼部那些老古董还有谁教化得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他可是发了话,让礼部的官员们,好好招待徐裘安呢!
  想着那臭小子今后变成一个方正君子,他对故去的皇后也算是有个交待不是?!
  徐裘安不死心,求到皇帝跟前,卖惨卖萌耍泼无赖,用尽法子,也没让皇帝改变主意。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任。
 
 
第63章 火灾
  辖管礼部铸印局的侍郎姓杨,名千骏。杨侍郎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年纪,长相儒雅。他是寒门出身,这个年纪与背景能在礼部爬到正五品的官级,着实不易。
  徐裘安换了身黯淡的衣衫,没精打采的跟在杨侍郎身后到了铸造局。
  “铸造局,是专门负责铸造皇帝后妃,及朝庭百官官印的部门。”杨侍郎微笑道,“职责重大,不可忽视。”
  徐裘安敝了下嘴:“责任重大?”
  杨侍郎请他入坐,派了茶。笑道:“徐公子将门之后,可曾听说过传国玉玺的传说?”
  徐裘安双眼一亮:“那谁不知道?我祖父深入大漠,可惜也没能找到传国玉玺。”
  杨侍郎点头道:“是啊。当年太祖皇帝未能从元朝末帝继承那枚印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没法子,便开办铸造局,一口气刻了十七只宝玺!分别用于皇位继承、大臣任命、祭祀、外交、征战及赏赐群臣等不同的场合。”
  徐裘安颇长见识:“原来如此。”
  “徐三公子可知太祖皇帝为何要连刻十七只宝玺?”
  捧着茶盅,徐裘安楞了下,拧着眉头寻思道:“怕是……为了降低传国玉玺的在民间的威信,也是为了分担传国玉玺的作用吧?”
  杨侍郎一击掌,笑赞道:“徐三公子智慧过人。正是如此。”
  徐裘安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暗道:难怪这位杨大人年纪轻轻又没后台,还能坐稳这五品京官的位置。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徐三公子,您想想,这大明朝的圣旨上的印章全都出自铸造局,您说这儿是不是职责重大,不可忽视?”
  徐裘安颇给面子:“杨大人说得不错。只是太祖皇帝后,龙子龙孙在这方面都比较省心,通常只一尊带着自家年号的宝玺就足矣。后宫妃嫔除了皇后执掌宝印,别人也不给印章啊!”
  杨侍郎笑不可抑:“皇嗣是清静了,但后妃们的活计却少不了。徐三公子,您想想,普通妃嫔们是没有宝印的。但是私人印章可以有啊!选进宫里的女子,想以才华打动皇帝的,写诗作画,少一枚印钤怎么行?”
  徐裘安猛地瞪大眼:“这么说来,此处有油水可捞?”
  杨侍郎猛的咳了几声,白净的面皮泛上层红晕。徐裘安不好意思的举杯喝水掩饰,嘿嘿笑道:“大人请继续、继续。”
  杨侍郎摇摇头。这位爷,什么都敢说出口!
  “除此之外,就是朝庭百官的印章了。”官员们的印章规格,那叫五花八门。所以徐裘安上任的第一天,杨千骏就掏出本册子给他,千叮万嘱:“徐三爷,您先将我大明朝的官印型制看熟。一定要烂熟于胸,我再安排您其他的活计。”
  徐裘安打开册子一瞧,连文带画,描述得还挺清晰直白。
  反正他也没想在礼部混出个头来,乐得轻松有何不好?就当看话本咯。
  于是他塞了画册在怀中,笑嘻嘻道了声:“今后有劳杨大人关照了。”
  杨千骏淡淡一笑。他是皇帝特意派指关照徐裘安的人。今后,少不得要费些力气管束他。
  于是,杨千骏的噩梦开始了。
  前几天,徐裘安大概还有个新鲜劲,每日准时在礼部点卯上下值,待过了几日,实在无聊的他只在铸造局露个脸就告失踪,不过半个月,他竟连点卯也给省了,每日不见人影。
  杨千骏看在眼底,也没说什么。这日清早,他穿戴了官服,坐着马车上魏国公府敲门。
  门卫见他的轿子简陋,想着是哪家的穷酸?待见到来人五品官服,立即客气了几分。再听他说是“顺路”找三爷同去礼部当值的,哪敢怠慢?全府上下现今最看紧的,就是三爷这份活计了!赶紧进去请人。
  于是,还在床上睡觉的人,被他兄长一掀被子拎了起来。
  “杨大人都在门口等你了,你还赖床?”
  “不,大哥别呀——”
  徐钦不容他耍赖,直接扔了衣服将他踢出府门。
  “有劳杨大人了!”徐钦对尽忠职守的杨千骏感激不尽。
  杨千骏瞧着衣衫不整睡眼惺松的徐裘安,还礼道:“魏国公客气。在下受陛下所托,不敢忘责。徐三爷,请吧。”
  徐裘安冷哼一声,骑上马,直往宫城奔驰而去。
  杨千骏的旧轿子不急不缓的跟在后边。等他到了礼部时,徐裘安已经点了卯,但人,早不知去了何处。
  礼部尚书邱靖拍拍他的肩膀无限同情的道:“杨大人,任重而道远哪。”
  那位爷,仗着陛下宠爱,谁敢惹?
  杨千骏无奈的拱拱手,瞧着铸造局花名册上占去一半边江山,银钩铁划的三个大字“徐裘安”时,咦了一声:这手字,倒是颇有章法!
  他心知今日堵门找人,明日这个法子必不能再用了。
  徐裘安,一头倔强的野马,怎样才能拴住他呢?
  徐裘安自铸造局离开,直接策马去了自家在城郊的园子。
  他才入门,就被满目的木料骇得瞪圆了眼睛:“练白棠疯了不成?”
  自他当值,大哥特意给他安排了两个小厮伺候左右。徐裘安从来自由散漫惯了,突然间多了两个累赘在身边,一肚子的不高兴。
  更过分的是,大哥安排的这两个小厮一个名唤唐诗,一个名唤宋辞。据称,学问是家生子里最出众的。这不存心打他脸么?堂堂徐三爷的学问,还不及两个家生子?
  改名,立即改咯。不改留着过年么?
  于是,唐诗改为元曲,宋辞改成宋酒。
  品酒听曲,人生快事也。
  元曲能言擅道,人机灵,就跟在了徐裘安的身边。
  此际,他满腹不解的问:“爷。您说您那位朋友,买了近五万两的木料堆在这儿。把咱这园子里的奇花异草都压坏好多!”
  徐裘安懒懒的道:“要你废话?”
  元曲看遍园了内的木头,茫然道:“小的就是奇怪,练公子其他木料买得少,却囤积了大量的梓木?”
  徐裘安潋滟的桃花眼内冷光轻闪:“这小子,从来都是有的放矢。他只囤积梓木,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事只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放在心上,等他枕着松软的床枕,早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补足了睡眠,他背起弓箭策马在山头打猎,直玩到傍晚方尽兴而归。
  元曲被他指唤着上天入地的寻找猎物,筋疲力尽还要陪着小心道:“三爷,咱们该回去了吧?”
  徐裘安擦着弓身,冷笑道:“今儿个爷就住这边了。”
  元曲腿一软,我滴个娘呀!怪不得国公大人说他这活不好做,三爷这是打算继续放礼部的鸽子了?
  放礼部的鸽子那就是放皇帝的鸽子啊——元曲哭丧着脸,“三爷——”
  “滚一边去。”徐裘安冷笑,“我就不信了。杨千骏还能寻到我这园子来!”
  元曲还要劝他,耳畔隐隐传来一阵滚滚的轰雷声。
  徐裘安指着天边的乌云大笑道:“你看,不是爷不肯回去。是老天爷都不放我回去!”说毕,割了鹿肉抛给他,得意洋洋的叫唤道,“今儿个园里的伙计们有口服了,咱灸鹿肉吃!”
  元曲心知劝不动主子,下意识的揉了下屁股。得,日后回府,少不得挨回板子代三爷受过!
  不过这阵滚雷倒也奇怪,雷声轰鸣,硬是没飘下一滴雨。反而伴着狰狞的闪电在夜空中狂放肆虐!
  大约是鹿肉吃得太多,也可能是雷电影响了睡意,徐裘安这夜有点儿辗转难眠,正数羊时,突然被一阵狂雷惊起,他望着被闪电照得透亮的天空,喃喃自语:“难不成有妖精在渡劫?”
  闪电将夜空劈得四分五裂,远方不知何处竟还隐隐升起一片淡红色的光亮,渐渐的,那红光越来越深,伴随着滚滚青烟,如炼狱般的骇人!
  “不对!”徐裘安几乎从床上弹落至地。“走水了!走水了——”
 
 
第64章 灾来
  元曲与园里的仆从蜂涌而至,个个面带惊惶:“三爷,那边、那边走水了!”
  “废话!爷眼又没瞎!”徐裘安系上衣扣,“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起这般大的火?”
  园里的一名厨子战战棘棘的道:“那儿,好像是个木料仓库。”
  徐裘安猛地一踉跄,回头望他:“你说什么?那是什么地方?”
  “是朝庭专门用来堆放木料的仓库。”厨子小心翼翼的回答,“从各地运来的大部分梓木都堆在那儿。这个损失,可大了!”
  徐裘安瞪着自家院里的梓木,又看向红透了的天边,嘴里直嘀咕:“妖了!”
  “备马!”他招手高呼,“所有的人,都赶去仓库救火!”
  京郊的这个仓库,其实离得颇远,等徐裘安率人赶到救火时,火灾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仓库的管事们跪伏在地上号陶大哭,徐裘安坐在马上观察了火势和风向,当机立断:“隔断火源!能救多少救多少!”
  他持着火把,冲进了较小的火中,点燃了一丛丛还未燃起的木料。匆忙赶来的应天府府尹钟兆阳见了他这举动,惊得面无人色!
  “徐裘安,你在做什么?!”五城兵马指挥司施亮怒吼着策马上前。“你竟敢纵火!”
  徐裘安灰火土脸的冲出火线,抹了把脸冷笑道:“施大人,你看仔细了!”
  说来也怪,他刚才点了火的地方,火势竟不曾蔓延,反而顺着风直往另一边烧,竟在大火中形成了一道隔离带!
  施亮目瞪口呆之际,仓库的管事们爬着过来泪涕乱流,直向徐裘安磕头:“三爷,今日幸亏有你啊!咱们,唉,咱们万死难辞其咎啊!”
  施亮收了剑,将信将疑的打量徐裘安:这小子,竟然还会这一手?
  徐裘安瞧着火势,皱眉道:“还是请施大人好好查查起火的原因吧。若是天灾——”他顿了顿,“你们也罪不至死!”
  施亮冷哼,却没发声。
  就算是天灾,这群人救火不利,也是重罪!
  应天府府尹钟大人如丧考妣。这些木料,是要运往北京建造新殿的啊!如今付之一炬,皇帝陛下不知何等的震怒!
  施亮想起什么,咦了声问裘安:“徐三爷今日怎么在此处?”
  徐裘安随意指了个方向道:“今日我来自家园子散心。晚上被雷声惊醒。才发现这边走了水。”
  钟大人忙道:“幸好今日徐三公子在此。才保住了小仓库里的梓木!”
  施亮心中狐疑:这么巧?
  这场火灾直烧到天亮,方被扑灭。
  消息早传到皇帝的耳中,朱棣自然大怒。朝堂上连番旨义传了下去。彻查火灾原由、惩治救火不力的官员,立即调集国内其他地方的木料,运往北京!
  得知徐裘安昨夜赶去救火,还立了功,忍不住惊讶的翘了翘嘴角:“总算还有用!”
  魏国公也露出丝笑容,心中记挂着宝贝弟弟的那张脸可千万别烧坏了。将来娶媳妇,裘安全靠那张脸了!
  朱棣刚要嘉奖裘安,方御史却出列拦出了皇帝:“陛下,臣有一事不解。”
  满朝文武俱是一楞:不解?什么不解?
  “臣请问魏国公。徐裘安为何在火灾之前,在京郊的园子里囤积了大量的梓木?!”
  昨夜火灾一起,方怀钰就兴冲冲的跑至他屋内大唤:“父亲,立功和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徐裘安事先囤积梓木,随后梓木仓库着火——这里面就没什么关系?
  饶是太子朱高煦,也怔了一怔。他肥胖的身躯向前微倾,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视线余光里,弟弟汉王的眼底闪过道兴奋的光芒。
  魏国公愕然后立即回神道:“此事臣实在不知,不如陛下宣裘安上殿一问。”
  朱棣目光阴冷的扫了眼方御史,冷声道:“宣裘安上殿。”
  徐裘安早在宫里候着。这样的大事,他自知逃不掉接受皇帝及百官的问讯。但他此时正得意着呢:爷我可是立了大功啊!皇帝怎么也给爷升个品级,好好嘉奖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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