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痣——南山鹿
时间:2019-10-10 08:30:33

  祁陆阳像是看不出她的不高兴,还有心情调笑:“什么宝贝?传国玉玺还是藏宝图?那我得先沐浴焚香换身衣裳,再去找他老人家。”
  见不得这副混不吝的样,陆晚扬起拳头砸在他胸口。没想到,祁陆阳的身板居然比年少时还要结实许多,她手震得发麻,一时更气了:“话我带到了,其他的自己问去!”
  陆晚出手不快,很好避开,祁陆阳却压根儿没想过要躲。他闷闷地挨下,站得笔挺,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借力朝自己胸口锤打,嘴上还意犹未尽地说:
  “没吃饭呢?来,大点劲儿,继续打,打死打残、让我走不了了最好。”
  “你——”
  斗鸡一样互相瞪了几秒,陆晚甩开他的手就跑开了。
  当局者迷,旁观的葛薇一眼看出这两人藏在争吵中的暗流,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在原地目送陆晚离开,祁陆阳转身往回走。
  和对向而来的葛薇擦肩而过时,他毫无预料地开口:“姓葛?我听说你以前在儿科待过。照顾小孩很有经验吧?”
  “……是、是的。”葛薇这才记起,自己好像是被人特别指定到这间病房的。
  会不会就是这个小祁总?才稍一细想,她的心就跟着砰砰乱跳起来。
  祁陆阳微微颔首,客气地说:“孩子那边你多上点心?有劳。”葛薇张嘴,还没来得及讲出什么漂亮好听的场面话,男人就从容地走了。
  一如他不经意地来。
  踏出几步,葛薇鬼使神差地回头,惊喜地发现正推门进病房的祁陆阳也瞟了眼这边。男人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葛薇摸不清楚,心里兵荒马乱更甚。
  病房内,曾敏看向才进门的祁陆阳,说:“你真的很会利用女人。你这么试探葛薇,到底打算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男人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左右晃了晃脖子,语气冷漠:“还有,我不止利用女人。我利用男人,也利用下属……”祁陆阳看向里间的病床,“还利用孩子。”
  “更利用人心。”
  曾敏很想张嘴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把脸撇过去。祁陆阳却自顾自笑了起来:
  “想说什么?算了,我替你说吧。我,祁陆阳,就是个不择手段、卑劣冷血的……人渣。”
 
 
第12章 Chapter 12
  帝都机场高速某辆行驶中的商务车上,没跟着祁陆阳回南江的吴峥,正在和身旁假寐着的端肃男子说着什么。
  男人看起来比实际上年轻,50出头的样子,轮廓深,眉毛浓,身形高大英武。他叫祁元善,是开元控股前任总裁祁元信的亲哥哥,也就祁陆阳的大伯。更是开元现阶段的实际掌权人。
  俗话说,外甥像舅舅。祁陆阳没有舅舅,而比起因病显得异常浮肿的父亲祁元信,他长得更像自家这位大伯。
  略微侧身,吴峥跟祁元善事无巨细地汇报:
  “小祁总这次回南江除了看望养父,帮他垫付医药费,还和一个重型尿毒症的七岁男孩儿做了亲子鉴定。另外又吩咐我留意合适的肾/源。”
  祁陆阳在南江用的司机是吴峥找来的,对方递了不少消息给他。
  刚刚从洲际航班上下来的祁元善神色略显倦怠。他眼皮微动几下,没睁开:“祁陆阳那个青梅竹马的‘侄女’呢?叫……陆晚,是吧?两人没见面?”
  就像是藏着的小心思已被人一眼看穿,吴峥忽地脊背发凉,整个人不自觉瑟缩了几下。他小心翼翼抬眼,确认祁元善神色没有异常,这才含混不清地应声:
  “小祁总和陆小姐在食堂吃了餐饭,没多相处。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病房里陪孩子,和孩子的妈妈。”
  一如祁陆阳所料,不管是陆晚来帝都的那次,还是今天,心里有惦记的吴峥都本能地选择将她撇除出祁元善的视线,没把人牵扯进来。
  听完吴峥这话,祁元善终于掀开眼皮,里头精光乍现。
  前半个月的时候,白家小公子打电话过来,说要撂挑子不干:“世伯,祁哥那边我真应付不了了。我妈的骨瓷盘子被拿来当烟灰缸使的事儿先不提,就说跟他出去玩吧,回回带出来的姑娘都不重样,花头还多,弄得我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祁哥体格强精神好,上下半场连着不用休息,咱这肾可顶不住。家里头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
  对于小白说的这些荒唐事,生性多疑的祁元善听是听了,却没全信。只不过,结合祁陆阳突然冒出来的重病儿子……指头在扶手上轮番敲击,男人唇边溢出一丝不屑的轻笑:
  “私生子的私生子,孽种的孽种?呵,想我们祁家上上下下几代人,左右就出了这一个浪荡货色。也是稀奇。”
  吴峥不好搭腔,过了会儿才问:“那,亲子鉴定的结果还需要跟进吗?”
  “算了。”祁元善摇头,“八成又是个短命的,先随他折腾着吧。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
  祁陆阳在南江只待了一个白天,时间全耗在了几个病房里,没怎么抛头露面。等院领导得到消息赶过来时,人家已经准备走了。
  好在,这位财神爷话里话外对南一的医疗水平全是夸赞,还很豪气地许下了与医院合作共建新大楼的承诺。
  祁陆阳单独邀着余奉声去特需病区楼下抽烟。
  “陆晚这几年多亏您照顾。她从小被我和他爷爷给惯坏了,性子急脾气大,人还娇气,没个长辈照应着我还真不放心。”他说。
  余奉声本以为祁陆阳给医院砸钱是为了那个“病儿子”,和陆家没多大关系,当下很是讶异于他措辞中对陆晚的看重与袒护,便客气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一时无话。
  等手里的烟燃尽,祁陆阳才再次开口,意味深长:“既然都是当长辈的,咱们不管做什么决定,出发点都应该是为了她好。您说对吧?”
  余奉声一愣,随后忙不迭点头,“嗯。是这个理。”
  祁陆阳看向他:“我打听了一圈,行政岗挺好的,不过,以我们家侄女的性子肯定坐不住办公室,先不考虑吧。貌似眼科要更适合陆晚一些?方便的话,年过完您就给安排下吧。”
  和余奉声谈完事情,祁陆阳准备离开。
  “陆阳!”
  走到白天等陆晚的小花园,楼上有人喊了他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祁陆阳回身,看向病区外置楼梯上的那个姑娘,不说话,也不动。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穿过身体的风都变温柔。叹口气,男人抬手一挥,指尖上香烟的红点在黑暗中来回划了几个小圈,明明灭灭。
  他要走了。
  陆晚趴栏杆上,将身体又往外探了些,急道:“你别动,我马上下来!等我!”
  对方似乎笑了笑,夜太黑,她看不清;祁陆阳眸中的星辰在发着光,一闪一闪,不经意间就拨乱了陆晚的心神。祁陆阳嘴唇张合几下,声音不大,她连猜带蒙,是一句“好好的”。
  怎么样才算好好的呢?是好好上班,好好吃饭,还是好好地当个没有非分之想的小侄女?
  陆晚想不明白。
  她几乎是连跌带撞地就往楼下赶,边跑边喊,让人别走,可等她再次抬眼,祁陆阳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小路尽头。
  就像一阵风似的,他轻飘飘吹皱陆晚心上的春水就跑,来去匆匆,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如当年。
  陆晚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好久才回神往楼上去。曾敏在最上面那层的台阶上靠着抽烟,听到动静瞥了瞥她,没多说什么,显然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细长女士烟,曾敏邀请陆晚:“来一根?”
  “我不会。”
  “试试,会好过点。”
  陆晚心里憋闷,伸手要去接,可等看到曾敏那种既像同病相怜、又好似物伤其类的神情,瞬间就不高兴了:“你自己留着吧。”
  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和曾敏这群女人一样,都只是祁陆阳在万花丛中过时,沾到身上的那片不死心的叶子。
  陆晚执拗地认为,他们两一起长大,情分总归是不同的。
  可细细一想,她又觉得可笑。
  确实,祁陆阳不止一回拿着土耳其冰淇淋在陆晚眼前晃啊晃,变戏法一样地撩拨着她,她也无数次上钩,无数次伸手,无数次抱有期待,最终却连这冰淇淋是个什么味儿都没尝到。
  陆晚除了抱着自作多情的优越感在这儿划清界限,除了翻来覆去的空欢喜,又得着什么了?
  但她就是想尝尝那个冰淇淋。也许,她想也许,尝到了就能真正死心。
  另一边,回程飞机上,祁陆阳展开了临走前陆瑞年给的几页信纸,默默看了一路。
  老人家一手字相当拿得出手,遒劲有力,龙飞凤舞。而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是他花了一下午整理的做菜方子,详尽,清晰,毫无保留。
  陆瑞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俩父子一场,情分不多不少肯定是有的,要菜谱他就给菜谱,不含糊。可至于其他的……
  没了。有也不给。
  话说到最后,老人家还垮着脸干巴巴地嘱咐养子:“回去以后,一个人也要认真吃饭。男子汉大丈夫,吃饱肚子干事业,别他妈给老子丢人。”
  话糙理不糙,情义更不糙。
  想听养父的话认真吃饭,又不乐意把陆瑞年的菜谱给外人看,从南江回来后,祁陆阳的业余爱好就变成了围着炉灶用功。
  他无事时就窝在温榆河老宅的厨房里琢磨,还天南海北地遣人搜罗食材。南江市地处长三角,是水土丰沃的鱼米之乡,生于斯长于斯的祁陆阳嫌北方蔬菜品种少,不水灵,让下属想方设法地空运了好几次上海青、菜薹、红薯尖到帝都来,人力物力不计成本地投入着,为了点菜叶子闹得是人仰马翻。
  有几次,祁陆阳甚至连公司的例会都懒得参与了,一副潜心钻研厨艺的荒唐样子。何嫂并不搭理他这突如其来的爱好,如定海神针一般在肉香弥漫中日复一日地诵经念佛。
  倒是过来接人的吴峥被祁陆阳硬拉着当了几回试吃员,不吃完不让走。
  “不瞒您说,小祁总的手艺进步得确实快。”被强行喂胖了五斤的吴峥如实相告。
  祁元善却只是笑笑,半信半疑地感叹:“和那些玩得更出格的孩子比起来,我们家侄儿这也算是高级趣味。挺好。”
  说罢,他给祁陆阳打电话:“周末来我这儿一趟吧,我回来这么久,咱们也没好好吃顿饭。是该聚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想挣扎下榜单,所以今天的渣南非常短小,各位凑合用(kan)
 
 
第13章 Chapter 13
  元旦这天,祁陆阳去了祁元善家里。
  祁元善在帝都的住处位于西山。宅子是仿四合院的样式,依山而筑的建筑群里,游廊水系,千平花园,应有尽有。
  “大伯。”祁陆阳进屋先将外套递给帮佣,招呼打得恭敬而生疏。
  祁元善微微颔首。见时间还早,他拿了些公事问侄儿,又规劝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找个正经女朋友。偶尔碰到一些必要的场合,总得要有拿得出手的女伴才行。”
  “我最近带着菲菲在,很会来事儿。”
  “这种小模特小明星之类的,不行。”祁元善直接否决,“你要不嫌伯伯多事,我会帮你相看下周围好人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到时候你抽空都见见吧。该收心了。”
  祁陆阳不答应也不推拒,低下头玩起手机。场面冷了下来。
  好在,祁元善家里总是门庭若市,今天也有其他宾客到访。人一多,自然就解了围。一个做珠宝生意的香港人姗姗来迟,还带来了位姓沈的“大师”。
  据说,这位沈大师是个神算子,专司看相风水,近来在帝都富豪圈子里名声很大,千金难请;有个潮汕老板甚至砸钱在三环弄了层办公楼送他,名为净慈堂。
  吃饭之前,大师一时兴起给在座的几位都看了看手相。祁元善一向务实,从不信什么运势风水神佛鬼怪,只是出于社交需求才参与了下。
  沈大师一张嘴舌灿莲花,说来说去无非都是些命中藏金、天生富贵之类的废话。直到他捏着祁元善的手,补了句:“您这千好万好的,唯独小指弯曲,子女缘薄啊。”
  饭厅内一时是鸦雀无声。
  ——祁元善用尽办法都没能拥有一儿半女的事,是无人会去触及的禁区逆鳞。
  峰回路转间,沈大师又执起另一侧祁陆阳的手,笑说:“事不求多,但求精。贵公子掌心带痣,而且这痣漆黑如墨,气象润发,是执掌官印、大富大贵的好相啊。除了金星丘与月丘同时发达,桃花过盛,没有一处不好。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不等他说完,祁陆阳先笑出声来。起先只是呵呵几声,到后面似乎是越想越觉得荒谬,变成了放声大笑,搞得一屋子人更尴尬了。
  香港商人赶紧给了一个眼色让这沈大师闭嘴。祁元善沉默片刻,状似大度地安抚道:“没事。我们家的人长得都差不多,会弄错我和我侄儿的关系也正常。要是元信还在,大师肯定不会看走眼。”他也扯了下嘴角,笑意显然未达眼底。
  沈大师满脸诧异,死活不愿承认自己失误,一直喃喃着“我怎么可能看错”。香港商人倍觉丢人,只好拉着他先行告辞了。
  等将宾客和江湖骗子都打发走,见祁陆阳仍翘腿坐在原处自顾自看手心,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祁元善脸色阴沉:“你倒是好福气。”
  “骗子的话您还当真了?”祁陆阳玩随手拿起个打火机把玩,“小时候家附近来了个和尚化缘,也帮我看过手相。您猜,他怎么说?”
  祁元善示意他说下去。
  “手心乌印,命比磐石,刑妻克子,父母缘薄……天煞孤星。”
  祁陆阳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直直地看向祁元善:“我回头一琢磨,老和尚说得倒真没错,我不就是个天煞孤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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