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龙——山栀子
时间:2019-10-10 08:40:32

  他只轻轻抬手,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流转,如极细的绳索,转眼就将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带到眼前,仍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哎哟……”那只小毛团趴在地上,揉了揉屁股,有点委屈地喊疼。
  陶初一看,就知道这是上次她见过的那只小毛团。
  她当时叫不上来名字,后来还特意上网查了,才知道他原来是一只小紫貂。
  “殿下……”童安一看见坐在餐桌前,神情冷淡的沈玉致,就立刻打了个滚,翻身站起来,然后还恭恭敬敬的,像一个人似的行了礼。
  “童安问殿下安。”
  然后,他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一下,偷瞥了一眼坐在沈玉致对面的陶初一眼,见她正望着他,他就对他也行了一个礼,“夫人好。”
  ???
  什么夫人??
  陶初还没说话呢,童安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因为他看见沈玉致掌心里散着微寒的雾气的冰刺了。
  “殿,殿下您别冲动……我我我只是一只弱小又可怜的貂貂啊。”他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沈玉致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而看向坐在对面的陶初,那双眼里终于有了几分暖色,“初初,你想要围巾吗?”
  啊??
  陶初没反应过来。
  童安抖得更厉害了,他缩成一团,“殿下您别,别这样啊,我还小……而且,夫,夫人她脖子看着还挺粗的,怕是尺寸不太合适呀!”
  嗯??谁脖子粗??
  陶初瞪圆了眼睛。
  “殿下,请您息怒,我,我这次来,是我们南支少主的意思,他,他让我给您带一些话……”
  童安说着,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掏出来一颗紫色的石头。
  他用爪子在石头上擦了又擦,然后就有银白的字迹从石头里涌出来,浮现在半空之中。
  冗长的篆体字迹铺散在半空之中,陶初一眼扫过去,一个认识的字都没有。
  而沈玉致只看了一眼,他唇畔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带着几分刺骨的寒凉。
  都是一堆没用的废话。
  他只一挥手,那一大段冗长的文字全都尽数消弭成烟,转瞬化于虚无。
  “殿下,少主现在还在国外,等他回来,他一定会来亲自拜见您的!”童安的爪子里握着那块紫色的石头,有点无措。
  “他可以来,”沈玉致重新执起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压着一片戾气,嘴唇未动,却以入密传音之术,将这样一句话轻飘飘地送至童安的耳畔,“如果他想死的话。”
  ??
  童安当时就吓软了腿。
  然而什么也没有听到的陶初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她咬着一块鱼豆腐,看见童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蔫哒哒的样子,她放下筷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要吃一点吗?”
  童安闻着这火锅的香味,下意识地点头,但是他抬眼看见坐在那儿的沈玉致,又猛地摇头。
  “不了不了!殿下,夫人我,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
  开玩笑,他是那种敢和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坐一桌儿吃饭的貂吗?那必然不是啊!
  就算火锅再香,就算夫人长得再可爱,他也没那胆子……
  还不如他自己回去点个海底捞外卖呢!
  童安溜得太快,陶初都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影,他就已经消失了。
  她再回头时,就看见沈玉致咬了一口蔬菜,姿态不紧不慢,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矜贵。
  陶初闪了一下神。
  沈玉致吃得并不多,毕竟他天生辟谷,不会饥饿。
  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下口吃凡人的食物。
  感觉……好像还不错?
  这顿饭吃完后,陶初在厨房里把所有的碗筷洗好,出来时,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
  她咬着吸管喝了两口,然后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拉开用来存放二胡的包包拉链,她稍微调试了一下,然后就拿着二胡走到了客厅里。
  彼时,沈玉致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个手机,和陶初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
  陶初一看见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把二胡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自己坐到了他的身边,把自己的手机从衣兜里掏出来,“阿致,你快给我存一下你的号码!”
  沈玉致任由她拿走自己的手机,看着她低着头摆弄他的手机,他的眉眼间是最柔软的颜色。
  他忍不住微微低头,离她更近一些。
  可这样的距离,于他而言,永远不够。
  “你有微……”
  信吗?
  这两个字在她偏头看向他时,骤然被压在了嗓子里。
  而他的目光停在她樱红的唇,指节动了一下,他的气息稍促。
  他并不知道,此刻与他近在咫尺的这个女孩儿的那颗心,跳得有多快。
  仿佛是夕阳黄昏最艳丽的那一抹晚霞染上了她的脸颊,一如昨夜她的慌忙后退,她此刻看起来仍然惊慌失措。
  她往后挪了挪,退到了足够安全的距离,可脸上发烫的温度却并没有一丝消减。
  咬着嘴唇,她埋着头决定不问他了。
  给他存好自己的号码之后,她在他的手机里翻了翻,见没有微信这个软件,就点开应用市场,帮他下载了一个。
  下载好之后,她又帮他注册了一个账号,添加了她的微信。
  然后她才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当着他的面,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下这个软件简单的应用方法,然后就把手机塞到了他的手里,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她拿起二胡,用布片小心地擦拭着,也没敢看他。
  “你会这个?”
  直到她听见沈玉致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见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把二胡上,就点了点头。
  “以前……爷爷教过我一些。”她小声说。
  “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拉过了。”
  她这话说起来,稍稍有些感叹。
  其实二胡对于陶初来说,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遗憾。
  她的爷爷陶绍云是一位大学教授,除了那些深奥的学术知识,他还会书法,会拉二胡,甚至还会唱一点京剧。
  爷爷的二胡拉得很好。
  陶初小时候没少听过。
  她曾经跟着爷爷学过几年的二胡,但后来,却被她放弃了。
  上小学的时候,陶初周围的小朋友不是被父母送去学小提琴,就是被送去学钢琴之类的课程,唯有她学的是二胡。
  到现在,陶初都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那个时候,那些同学听说她学的乐器是二胡,就开始笑她。
  那样的无端哂笑,那样的无端轻视,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将二胡收起来的那天,她记得爷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含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初初啊,别人的偏见,并不能成为你放弃的理由。”
  那时候的她并不能体会他这句话里的深意。
  时隔多年,到今天,她才终于把这把爷爷亲手做的二胡,拿出来。
  “学校要办艺术节了,我答应了易蓝,给她做伴奏。”陶初一边擦拭着二胡,一边说。
  夏易蓝是学古典舞的,这一次学校的艺术节表演,她代表高二一班,有一个独舞的表演。
  因为她们是初中同学,夏易蓝早就知道陶初学过二胡,就让她替自己伴奏。
  陶初没有理由不答应。
  因为之前的抑郁症,陶初有很长一段时间,变得恐惧人群,恐惧社交,甚至是恐惧与人对视,害怕别人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在陶初接受心理治疗的同时,也是夏易蓝一点点帮助她克服内心对于人群的恐惧,让她变得开朗一些。
  夏易蓝对陶初的好,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你要听吗?”陶初放下手里的布巾,抬眼看向沈玉致,笑了一下,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她抿了一下嘴唇,又说,“很久不拉了,我可能……拉得不太好。”
  “我想听。”沈玉致眼眉含笑,始终望着她。
  一段简单且稍显生涩的旋律响起时,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
  少女披散着乌黑的长发,衬得她那张小脸更加白皙,她稍稍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时,会很快地闪躲开,脸颊又浮现出浅淡的红晕。
  她在不安,在忐忑。
  从她微颤的睫毛,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这样的她,看在他的眼里,也还是那样可爱。
  他闭了闭眼,内心里的某一寸仍然滚烫。
  这一晚,陶初并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后,她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一抹修长的身影迈着轻缓的步子站在了她的床前。
  睡梦里她好像嗅到了一丝浅淡的香味,令她睡得更沉,更安稳。
  身穿单薄的霜白长衫的少年俯下身,轻轻地吻着她的唇瓣,带着他藏于心底六千年难言的情愫,随着他微烫的呼吸,揉碎在了她的唇齿之间。
  这并不是一个足够克制的吻。
  但他,的确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初初……”他贴着她的唇瓣,轻轻呢喃她的名字。
  所有的贪恋,所有的占有欲,在这一刻,在这样浓黑的夜里,再无遮掩。
  第二天,陶初上课的时候,几乎都在走神。
  “初初!”下课的时候,夏易蓝叫了她好几声,见她还是没反应,就戳了一下她的腿。
  陶初回过神,慌忙看向身边的夏易蓝。
  “初初你今天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啊?”夏易蓝往陶初的嘴里塞了一块小饼干。
  她觉得今天的陶初实在是有点奇怪。
  平时上课认认真真的学霸初今天就没认真听过讲,上一节课被老师抽到,她连是哪一题都不知道,还是夏易蓝小声跟她说的。
  陶初吃着饼干,听见夏易蓝这么问,她就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昨晚我没睡好,有点困。”
  “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没睡好。”前桌的连臻臻转过来,趴在陶初的课桌上,笑嘻嘻地小声说了一句,“你是想你男朋友了吧?”
  说完也不待陶初说话,她就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理解理解,毕竟你男朋友那盛世美颜,能不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吗?”
  她说完还冲陶初眨了眨眼睛。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说过很多次,你们误会了。”陶初皱着眉,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句。
  夏易蓝听惯了陶初的反驳,本来她是没放在心上的,只当陶初是害羞,但是见她这样认认真真地解释了好几次,夏易蓝就有点迟疑了,“真不是?”
  连臻臻也望着她。
  陶初点点头,“真的不是。”
  她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校服衣摆,垂下了眼帘。
  夏易蓝眯了眯眼睛,把陶初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沉默了片刻,又问,“既然不是男朋友,那……总是你喜欢的人吧?”
  一句“你喜欢的人”让陶初脊背一僵。
  喜欢……的人?她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陶初连忙摇头,小声否认,“不,不是……”
  “不是?”连臻臻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陶初,“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总不能是你哥,你是叔,是你远方亲戚吧?”
  陶初刚想点头,就听见夏易蓝哼笑了一声,“你家里什么状况我可是清楚的哦,初初。”
  “……”陶初语塞。
  这时,夏易蓝直接从陶初的课本下抽出那个翻开的草稿本,又重新放到她的眼前,“如果你不喜欢他,那你没事儿写他的名字干什么?”
  在那一页翻开的草稿本上,一整页,都是“沈玉致”这三个字。
  低眼看着那一整页的名字,陶初瞳孔微缩,一时心乱如麻,她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睫毛微颤。
  那天夜里,夏易蓝曾清晰地听见陶初叫那个男生“阿致”,那会儿上课的时候,她随意地一偏头,就看见陶初在草稿本上似乎是在反复地写着什么,像是失了神。
  夏易蓝觉得好奇,所以在看见陶初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什么反应时,她悄悄地凑近了一点,终于看清了她的草稿纸上,赫然写着“沈玉致”这三个字。
  满满一篇,都是这个名字。
  这很不像陶初。
  如果说,刚刚夏易蓝只是怀疑那天晚上的那个少年就叫做沈玉致。
  现在看见陶初的反应后,她几乎已经十分确定了。
  这一天,陶初都在混沌恍惚中度过,到放学的时候,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被夏易蓝和连臻臻拉着往校园外走。
  “他们干嘛呢?”连臻臻看着校门口那些滞留的人群,有点疑惑。
  直到她们三个人走出大门,在周围走过的女孩儿小声的讨论声中,陶初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学校对面的人行道上的那一抹修长的身影。
  他就穿着那件立领衬衣,阳光下,他雪白的衣衫上还隐隐泛着银色的光泽,衣摆被他整齐地收进深色的裤子里,他半垂着眼,双眼皮的褶皱漂亮,侧脸的线条流畅分明,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气息冷淡又疏离,生人勿近。
  彼时,周遭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已经失了颜色。
  陶初能够听见身边路过的女生一遍又一遍激动地说“天啊好帅啊……”这之类的话。
  所有的溢美之词,全都用在了他那张盛世美颜上。
  手指紧紧扣着书包带子,陶初盯着街对面的那个少年,一颗心再次失了分寸,疾跳不止。
  夏易蓝上午扯过她的草稿本,将那一页写满了他的名字的草稿纸摊在她眼前时,说过的话,此刻仿佛又在她的耳畔响起。
  “初初,你别不承认,你就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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