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龙——山栀子
时间:2019-10-10 08:40:32

  赵婧霜从小被赵息澜保护得很好,她还从来都没有直观地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她已经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甚至不敢再看孙礼的那双睁开的眼。
  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任凭身旁的赵婧雪如何安慰,她都还是怕得厉害。
  “殿下,一个孙礼,您杀了,是为我北支除害,臣谢殿下大恩,但这余下的人,他们有的是臣的亲属,有的是臣的下属……他们总归没有做错什么,还请殿下,饶过他们。”
  赵息澜跪在地上,俯身行礼。
  “赵息澜,你以为,这么一个,就够了?”沈玉致弯着唇角,那样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恶劣,还有几分戏谑。
  当赵息澜反射性的再看向身后的那些人时,那样暗色的业火光芒,几乎要灼烧他的眼。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整整有一百多人。
  这一百多人里,有的是他的臣子,有的是他的侍卫。
  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燃烧着的业火,在这片天空里,化作了金色的字体,密密麻麻的一片,令人惊骇。
  或许是因为深藏的阴私已经被这样大剌剌地公之于众,住在这些人心里的那只鬼,终于开始猛烈地撞击他们的心口,逼迫他们撕掉所有的伪装,开始面露惊惶,抖如筛糠。
  一时之间,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你说,他们该死吗?”
  沈玉致的嗓音冷冽渺远,毫无温度。
  赵息澜闭上眼睛,嘴唇抿紧,却无声地点了点头。
  沈玉致轻轻地笑起来,那双茶色的眼瞳里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他只是指尖一点,瞬息之间,束缚住赵息澜的淡金色流光顷刻消失无痕。
  “你北支的人,你自己处理。”
  沈玉致一挥袖,嵌在那把乌木椅后的石制浮雕间的那把属于北支妖主的宝剑就瞬间出鞘,稳稳地落在了长阶之下的赵息澜的手里。
  赵息澜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停顿了半晌,他才转过身,看向人群里,那些身上闪烁着暗色业火的每一张面孔。
  这位年轻自信的北支妖主,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错了?
  他太过相信他的臣民,而这种无条件的相信,与约束极少的宽松环境,让某些阴暗的种子在这些人的心里发了芽。
  耳畔是许多向他求饶的声音。
  赵息澜的手指渐渐收紧,剑柄冰凉的温度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位妖主应该有的理智。
  而北支唯一的铁律,绝对不容挑衅。
  于是他伸手,手中的长剑飞出,在一阵淡色的光芒中,剑刃一一划过这一百多个人的脖颈。
  鲜血喷溅,血腥的味道在云台蔓延开来。
  赵息澜绷紧下颌,没有眨眼。
  而那边的赵婧霜,已经惊恐地躲进了自己的亲姐赵婧雪的怀里,瑟瑟发抖。
  当那把剑再次回到赵息澜的手里时,他看着剑锋滴下一滴有一滴的血珠片刻,然后转身,望向沈玉致。
  “殿下,”
  赵息澜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他用剑锋指着自己身后的那些人,目光紧盯着沈玉致,“剩下的这些人,可还有遗漏?”
  沈玉致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听见赵息澜的这句话时,他含着笑,摇了摇头。
  然后才叹息了一句,“你倒真不手软。”
  “既然违背了我北支的铁律,就算不得无辜。”
  赵息澜沉默了片刻,才开了口。
  “但殿下,你若还想要剩下的这些人的性命……那就先请您,取了臣的命。”
  赵息澜握紧了手里的那把染血的长剑,周遭吹来的风吹着他的衣袖。
  沈玉致微微挑眉,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抹惊慌的女声传来,“哥哥……”
  他稍稍抬眼,就瞥见人群里那个忽然站起来的年轻少女。
  “殿下,您还认识我吗?”
  赵婧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勉强牵起一抹微笑,“殿下,我,我们之前……见过的。”
  她的下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见那长阶之上的白衣少年已经不耐地移开目光,再懒得看她一眼。
  她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站在那里时,她能够感受到周遭注视着她的各色目光。
  生平第一次,赵婧霜觉得如此难堪。
  很显然,沈玉致并不记得她。
  赵息澜回眼看着自己的妹妹,“阿霜。”
  赵婧霜恍惚抬眼,就看见赵息澜再向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赵婧霜抿紧唇,低下了头。
  “赵息澜,既然你管不好北支,那北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玉致这句话说得轻缓,却威压十足。
  “殿下……”
  赵息澜跪下来,长剑被他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一抹低沉的男声忽然传来:
  “殿下,您是真的想灭了北支?”
  这抹嗓音,对赵息澜来说,到底有些熟悉。
  他回头,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的裴素照。
  沈玉致并不喜欢这个南支少主。
  一见他,沈玉致就皱了皱眉头,冷笑,“你倒真不惜命。”
  裴素照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了赵息澜的身边,听着沈玉致的这句话,他却仍然淡定如常。
  “殿下是不会杀臣的,臣很清楚这一点。”他笃定似的说。
  沈玉致冷眼看着他。
  “殿下,臣请殿下饶过北支。”裴素照弯腰行礼。
  沈玉致眼底有了些兴味,“你们南支与北支,不是水火不容?”
  裴素照看了一眼身边跪着的赵息澜,然后说,“但说到底,南支与北支,到底所属同宗,不是么?殿下,北支与南支即便水火不容,但我们也同样不可分割。”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关系。
  但也的确是南支与北支的现状。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你能阻止得了?”
  沈玉致睨着他,那张过分昳丽的面容上留存着几分戾气。
  裴素照摇头,笑了笑,“臣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阻止殿下,”
  他顿了顿,又说,“但臣想,小夫人……她或许可以。”
  果然,沈玉致一听见他的这句话,他瞬间神色一凝,他的身影如幻影一般,瞬间站在了裴素照的面前。
  他的手指狠狠地扣住裴素照的咽喉,“你敢动她?”
  像是被触及逆鳞,沈玉致此刻眉眼间拢着冰雪,眼底压着浓深的阴郁之色。
  “臣,不敢。”裴素照咳嗽了两声,艰难地吐露出几个字。
  “殿下……难道,忘了炽毒?”
  裴素照费力地添了一句。
  “炽毒”这两个字,让沈玉致扣着裴素照咽喉的手指瞬间一松。
  难道,星驰的药,已经失去效用了?
  心里忽然升起一些恐慌的情绪,那一瞬间沈玉致几乎什么都来不及想,他的身影在瞬间就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涌入云霄,消失无痕。
  望着沈玉致消失的方向,裴素照狠狠地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来。
  “赵息澜,你可真没出息。”他摸着自己的脖颈,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赵息澜,啧了一声。
  “是,我从来都比不上裴少主你的狡猾奸诈。”
  赵息澜掀了掀唇,出言却是讥讽。
  “赵息澜你知不知道感恩两个字怎么写?我可救了你们北支!”裴素照仍然面带微笑,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赵息澜收了手里的长剑,回答得很不走心,“裴少主既然一定要多管闲事,我也不能拦着。”
  但当他转身走向赵婧雪和赵婧霜那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声,
  “谢谢。”
  裴素照似乎是怔了一下,看着赵息澜的背影时,他唇角一勾,忽而轻轻地叹息。
  ——
  陶初吃过阿零送来的午饭之后,因为手腕上被银圈锁着,她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只能在手机上玩小游戏,打发时间。
  玩了一会儿,她就有了困意。
  手机还拿在手里,游戏还在发出轻快的音乐声响,她的眼睛已经快要闭上了。
  正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整个人忽然被拥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浅淡好闻的香味在鼻间缭绕的瞬间,她的瞌睡虫瞬间被彻底赶走。
  她下意识地抬头,嘴巴却刚好印在了他的下巴。
  她眨了眨眼睛,人还有点懵,就听见他清冽的嗓音在耳畔传来,带着几分惊慌,几分焦急,“初初,你哪里疼?你是不是很难受?”
  陶初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她就咬着牙,抬手时,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干脆把锁链在他的脖颈绕了一圈儿,“我哪哪儿都疼!哪儿哪儿都难受!好不了了!”
  在沈玉致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这些天盘旋在心底的憋屈和愤怒涌上来,她干脆一口咬在他的下巴。
  “我咬死你!”
  她的声音有些模糊,听起来有些愤愤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  初初:该我上场表演了:)给大家表演一个节目,吃掉龙龙。
  今日更新送达,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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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舍不得
  其实陶初也没敢太用力。
  她下意识地收了点力道, 牙齿啃在他的下巴, 她故意恶狠狠地瞪着他。
  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小动物。
  沈玉致被她咬住下巴的时候,他脊背一僵, 睫毛颤了一下。
  “初初……”他喃喃似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陶初终于松开他,往后推退开了一点, 然后瞪着他,“把这个给我解开。”
  沈玉致没有动。
  陶初气得不行。
  她的手指捏住他的脸颊, “沈玉致你给我解开!你要是不给我解开, 我,我就……”
  “不。”
  他抿了一下绯色的唇,固执得像是一个孩子。
  ???
  陶初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脸。
  “我现在很生气, 你知不知道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的!”
  “我告诉你, 你敢锁我,我,我就敢不吃饭!我要是饿死了,你就后悔去吧!”
  她收紧了一点绕在他脖颈上的锁链,威胁似的说。
  “阿零说,你一天三顿,吃得很好。”
  沈玉致爱怜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双眼睛里压着星星点点温柔的光影,他轻声说, “好像胖了点。”
  胖,胖了???
  他的话像是晴天霹雳,陶初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下一刻, 她更生气了。
  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都怪你!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
  因为被锁链锁着,她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这一张床上,每天吃过阿零送来的饭菜,她也不能出去散步,就只能躺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玩手机。
  陶初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猪猪本猪。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鼻子一酸,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玉致见她哭了,他眉宇间添上一抹慌乱无措,他想要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陶初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自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所有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她根本不想看他。
  “初初……”
  沈玉致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久好久,他才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你是不是恨我了?”
  陶初听见他这么问。
  彼时,房间里除却陶初的抽泣声之外,就再不剩下什么别的声响了。
  沈玉致没有等来她的回答,他沉默了片刻,站起来,转身走出去了。
  阿零就站在廊下的石子路上,一抹纤瘦高挑的身影立在那里,那张柔美的面庞看着仍有些苍白。
  “殿下。”
  听见脚步声,阿零抬眼,正看见走廊那头的沈玉致,于是她福了福身,唤了一声。
  “夫人她……哭了?”
  阿零的耳朵很灵敏,即便是在走廊那头最尽处的房间里的声音,她也依然能够依稀听闻。
  沈玉致站在那里,忽来的风吹得院子里的花树枝叶间有花瓣簌簌而落,也吹得他的衣袖微飘,迎着阳光,他雪白的衣袍染着莹润的光泽,更显得他整个人纤尘不染。
  他没有开口,但那样阴沉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零沉默了一瞬,忽而开口,“殿下,您应该相信夫人。”
  “难道,殿下您想锁着夫人一辈子吗?”
  阿零定定地望着廊上的沈玉致,“阿零看得出来,夫人她是喜欢殿下的,甚至要比殿下您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您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呢?”
  阿零把那个午后,陶初跟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全都告诉了沈玉致。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殿下,小夫人从来都是信任您的。”
  但说到底,阿零也多少能够明白沈玉致会这么做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太过敏感,太过在乎,所以他才会陷入恐慌,怕她因为旁人的某些行为,某些言语,而选择离开他。
  阿零曾经,也深有体会。
  这番话,阿零也不知道沈玉致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弯腰行礼,随后转身往主院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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