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黎呵斥她:“小姐说算了你还要追问,怎得如此不知规矩。”
沈离经语气淡淡的:“也不是不喜。”她曾爱极了艳色,经常穿着红纱金袍的招摇过市,在人群中扎眼得很,倒是现在......
“还不是时候罢了。”语气冰冷,透露一丝坚定和微不可查的戾气。
桑采偷偷看了眼这位小姐,又立刻低下头来。
看上去是个体弱温柔的,但这眼神一点十足的锐利,像是一柄掩住锋芒的冷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心上人了吗#
闻人宴:在梦里
第2章 闻人熏
崔远道下午临时去了李太师处,沈离经就带着红黎和桑采去街上买些布料头面,妇人多的地方口舌也多,总是能听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这次,两个婆子挑布料的时候就在说当朝太子蒋风迟被罚的事。
当朝皇上身体健朗,指不定还能坐多久。太子这就不安分了,前几年非要悔婚李太师的嫡女去娶那徐家的女儿,皇上勃然大怒。这次呢,他又和太子妃吵架,去秦楼楚馆喝花酒,太子妃知道了差点气晕过去。徐太傅在朝堂上抨击了太子,皇上知道后在朝堂上指着太子的鼻子破口大骂,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不是说太子聪慧能担重任吗?当初圣上重病就是太子领兵诛了沈家,那可真是帝王之相,果决凌厉......怎得如今越来越......”
“什么帝王之相,说得好像你见过似得。”
“我是没见过,但你也不想想,这么大一个沈家,一夜之间啊!那得多厉害。”
“小声点,妄议皇室可是重罪.....”
红黎提醒沈离经:“小姐,我们走吧。”
沈离经问一旁的桑采,语气听不出悲喜:“沈府现在是谁的?”
桑采反应过来立刻说道:“回小姐,现如今归为闻人家了。”
沈离经有点疑惑:“沈府那么大,又死了人,他们怎得选了这个地方。”
“也不是,奴婢年龄小,但听其他人说过,沈府自五年前叛乱起了火,烧了一大片,把一旁的闻人府也波及了,修缮起来麻烦,适逢闻人家办书院,就向圣上请旨把沈府和闻人府并到一起了。”
沈离经:“那么大个地方总不会光是书院。”
桑采:“这倒是自然,丞相没有分出单独的府邸,还留在闻人府,也就把原先沈府的地方分给丞相了。”
沈离经挑了挑眉,说道:“他也不嫌膈应。”
桑采忍不住说:“小姐您也这么想啊,奴婢当初也这么觉着。沈府死了那么多人,那可真是血流成河,血渗着土都流出来了。尸体装了几十车连夜往城外拉,沈府好几个月没人敢靠近,听说那股子血腥气大半月后下了场大雨都没能散干净呢,就连沈府门口那青砖里都是干了的血。”
她的语气听上去还有点可惜。“沈家怎么就反了呢,不然今日定是风光无限,那么大一个家族倒了,北昌也是伤筋动骨,这大半个江山都因为沈氏晃了晃。”
桑采是个话多的,越说越来劲,红黎急忙止住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奴才的还要让主子提醒吗?”
桑采急忙就要认错跪下,沈离经挥了挥手叫她跟上。“去看看。”
红黎问她:“小姐要去哪?”
“去流云湖。”
流云湖位于城东,和里河相连,因为辰时会有雾气缭绕在湖面而得了这个名,每逢花朝节将近就会有大批小贩在湖边支个铺子兜售各色花卉,偶尔是真花,偶尔是绢花琉璃花,各色各样,不少名门望族也会让女儿这时候上街。
临近这时满街具是花香,还有一个花王比赛,夺得头筹便可赏一千两黄金,还能把一樽琉璃花抱回家。
想着这些她就突然忆起好几年前花朝节的光景,那时候她和蒋子夜傅归元二人刚从青崖山回来,她刚被赐了和徐之修的婚约,心中不快,拉着傅归元上街买花。她听说了大公主蒋嘉宁想要出个风头夺得头筹,于是买了不少上品花拿上去比,甚至还亲自登门闻人府,让闻人府借棵红梅。
人人都知道,整个北昌在找不出哪里的红梅比得上闻人家了,他们整个府里都是红梅,闻人府的面积也就仅次于沈府了,沈府人多屋多,闻人府倒是花多。
当时她还和傅归元嘲笑闻人家以后衰败了还能靠卖花支撑门第,谁知道先败落的是她沈家。
她向来和大公主不和,自然是想着办法搅局,也就跑去闻人家借花。大公主想要闻人宴院子里的花,而闻人宴还在青崖山没回来,自然没人能替他拒绝,谁知道当天他不仅回来了,还一点面子不给的拒绝了公主。
闻人宴的兄长闻人复脾气好,就让公主在其他园子挑了一棵。当天沈离经看大公主不舒服,心中倒是舒畅不少,逼着闻人宴丢了书出去逛花市,她不过是随口提了句想要今年的琉璃花,当天闻人宴就搬了自己院中最好的红梅上去,不出所料拿得头筹。
闻人宴只是说他不喜公主,不愿意借罢了。当时沈离经是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最讲究涵养礼节的闻人氏嫡子能干出这种塞心事,她还和傅归元一起调侃了好久。
那樽琉璃花兴许在沈家倒后充归国库,又或者流落到哪个王孙手里,她也不在乎了。
桑采边走边说:“小姐有所不知,这流云湖要辰时太阳快出来那会儿最是好看,就像仙境一样呢。”
沈离经:“过几日便是花朝节。”
桑采又说道:“说起这个,过往的花朝节本是有皇子王孙参加的,不过前年三皇子遇刺,花王比赛乱成一团,死了不少人,圣上震怒。今年会在宫里举办百花宴,百官和皇室都会参与,如今大人是正四品中书舍人,您也可以作为女眷进宫呢。”
“如此......那我们回去吧,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小姐......小姐!你等等奴婢!小姐你慢点!”
“诶呦!”
身后有脚步声急匆匆地冲她们过来,沈离经一回头就感觉被狠狠撞上,她晃了两下被红黎二人扶稳,这才勉强站住身子,被撞到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几个人冲过来扶起地上撞人的小姑娘,又连忙给沈离经赔不是。
小姑娘还不到她的腰,看上去也才不到五岁。
红黎皱着眉:“哪家的丫头,好生调皮。”
为首的女人语气歉意却面上并无谦卑,身后的人牢牢抓住哭闹扑腾的小团子。无论是跟着的家仆还是女孩,身上的衣物饰品都价值不菲。
“无意冲撞了小姐,在此给您赔不是了,小姐若要赔偿尽管提......”
“放开我!我不回去!”被抱在怀里的女孩奋力扑腾,几个仆从面色没有一丝一毫松动,也不怕这女孩发脾气。
红黎听到对方说赔偿还有点生气,桑采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这是闻人家的仆从。”
沈离经没听到她们俩的话,还在打量那个小姑娘,她问为首的女人。“你家小姐怎么了?”
女人听到这话皱起眉,看上去很是头疼,万分无奈地说:“我们小姐不愿读书,装病跑出来了。”
这下子沈离经小小的惊叹了一句:“这么小就要读书?”
女人的表情更疑惑了,看面前这位小姐的打扮也是非富即贵的,在这种人家四岁早该学书了,怎的……
沈离经倒是没想到这茬,她从小就不服管教,直到六岁还不会背书,被她爹拎去了国子学,后来国子学最顽劣的学生被又丢到了青崖山给无名道人教导,其中就有她。
而当时蒋子夜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傅归元和她每次闯祸都拖着蒋子夜,再加上他几个皇子煽风点火欺负他,索性连他一起带到了青崖山历练。
记得他们三个入门不足三月,青崖山本就不多的弟子又添了一人,便是小她还一岁的闻人宴。
他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才被送去修养调理的,一去就因为天资聪慧的了无名道人的欢心,时不时开小灶教导。
沈离经思及此,又看向那小丫头,正逢她扑腾,腰间玉佩让沈离经看了个清楚。
上好的白玉,上面刻着闻人二字,玉佩上刻得还有些花纹。沈离经不用仔细看便知那是梅花,闻人氏的族徽。
大概他们祖上真是种梅花发家,真是风雅得不行,当初三大家,独独他们闻人氏别具一格。
“可是闻人府的?”
“小姐聪慧,正是家主长女。”
沈离经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闻人徵那个老古板,回过头才反应过来如今的闻人氏家主是年纪轻轻的闻人复,就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女儿都有了,怕是还不止一个。
还以为闻人家的孩子小时候都和闻人宴一样无趣刻板,他大哥的女儿倒不像个规矩的。
“你家小姐倒是活泼。”沈离经准备离开,轻轻一眼被抱牢的闻人熏,那小团子立刻瞪大眼睛,涨红了脸朝她伸手。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女人赶忙抓住不安分的闻人熏。
闻人熏蹬了女人一脚,伸手又要去抓红黎头发,被她闪过了。
红黎把桑采拉远了点,压低声音对她和沈离经说:“怕不是学疯了,小姐我们快走吧。”
沈离经赞同的点头,加快脚步离开这里,路上还忍不住感叹:“当真是物极必反,闻人家这种地方还能养出这种孩子,回去必定是抄家规关禁闭的。”
桑采忍不住问:“小姐怎知闻人府的……”
红黎补道:“自然是听公子说起过。”
沈离经心中默默想,沈家家规短,抄一百遍也没有效果,她和二哥闯了祸,被送到闻人家抄家规关禁闭,这事传出去可是为京城酒楼充当了一个月的笑料。
遥想当时她可真是抄得头眼昏黑手指发颤,偏偏不抄完不让出那个破屋子,最后闻人家两兄弟实在看不过去了偷偷帮他们俩抄了一半,却由于字体太过端正不像是本人亲笔而被识破,于是两兄弟因为帮人作弊一起受罚,两人队伍成了四人。
闻人两兄弟还解释,他们已经尽量把字往丑了写,谁知还是达不到他们兄妹的水准,当时沈离经和她二哥判定那二人实则是在羞辱他们,掀了桌子差点打起来。
前尘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如同大梦一场,到了嘴角的笑意又变为苦涩。
北昌四公子曾经是如何耀眼夺目,是世间少有的俊才,人人提起来都是面带赞叹与钦佩。
如今却除了闻人氏两位尚在京城,其余二人一人远迁靖州,一人就随着大火变为黑烟,飘飘荡荡落在不知是何处的土地,化作山河的中的尘灰。
真是世事变迁,物是人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心上人说话了吗#
闻人宴:没有,脸都没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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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画中人
闻人熏被强押回去送到了闻人宴那,闻人宴端坐在书案前看书,神情一如既往平静,说不出冰冷,但也算不上温和。
见到她过来,闻人宴便放下书抬眼看过来,闻人熏一缩脖子就要哭出来。
闻人宴:“为何不愿读书。”
她抽噎道:“看不懂,读不下去。”
闻人宴也不明白这孩子怎得这般怕他,只尽量放缓语气。“你可以问我。”
闻人熏用衣袖抹眼泪,告状:“我怕小叔叔嫌弃我笨,就和钰姑姑一样。”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钰儿说你笨?”
闻人熏继续装可怜:“她还说小叔叔不喜欢我,只喜欢听话的孩子。”
闻人宴摸摸她的发顶:“你也觉得自己不听话?”
闻人熏愣了一下,抽泣声也止住了。紧接着才想起来什么似得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小叔叔,我今天看到小婶婶了。”
闻人宴的笑意淡下去,语气中染上无奈说:“我说过很多次,你没有小婶婶。”
“你画的不是小婶婶吗?”
“不是。”
“我就是看到她了!”闻人熏坚定地说完后又有点心虚,“不过也不太像。”
闻人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下次莫要再说,这人不是你小婶婶。”
闻人熏瘪着嘴不满:“那她是谁啊?”
“谁也不是。”闻人宴站起身来往窗外看去,红梅开得正好。
“她好漂亮,我能见到她吗?”闻人熏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粉雕玉琢般的脸蛋上写满一副不谙世事。
“不能。”
“为什么?”
闻人宴没应她,只觉得心中郁结一团,让人莫名焦躁,沉甸甸的。
他让人把闻人熏带下去。
站在阁中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矮楼,那处也种了大片红梅,矮楼在树枝和繁花的掩映下不算明显。
不过几年而已,这些梅树长势都出奇的好,也不知是栽培用心,还是人血的浇灌,让这花被滋养得更艳丽。
“连我也不能。”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声叹息般,很快就被风声掩去,似乎从没出现过。
……
不醉楼的酒桌谈资最近又从太子的桃色旖事变成了徐子恪王业两人,都知道他俩当街斗殴影响出行,被丞相大人警告了。第二天两人就灰溜溜地去国子学报道,又被夫子赶出来,他们两人被强行送到了闻人氏书院,连着几天都没能在街上横行霸道。
红黎把这事告诉沈离经,两人坐在海棠树下喝茶,没多久崔远道也来了。
他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红黎见到他只是颔首,叫了句公子,也不起来。
崔远道无所谓,点点头坐下,对沈离经说道:“花神宴一事你怎么想?”
她放下杯子,手指轻扣瓷面。“去一趟也好,或许能结识些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