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白糖三两
时间:2019-10-11 08:26:40

  她又收回手,抱着胳膊看向他。“话虽如此,皇上为何没有替你赐婚,这个老头可是爱管闲事极了。自己的后宫管不好,孩子一个接一个死,倒想着整日插手其他人婚事。”
  崔远道:“怎么没有?我就说我已婚配,捏造个媳妇还不简单?”
  沈离经:“那你迟迟不将她接来,上面定是有疑心,所以又是哪个倒霉鬼被你拖下水了?”
  崔远道的语气听上去还有点咬牙切齿:“你师姐下月也要到。”
  沈离经忍不住惊讶,但还是抵不过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与她不和,为何还要让她来。”
  “是师父让她来的!我怎么知道?”他挥袖而起,袖子差点打到红黎,她翻了个白眼,往边上挪了挪。
  红黎:“公子,我家小姐无论是容貌才情,处处担得起状元夫人。”
  崔远道自然知道她说得“小姐”是谁,被红黎瞪了一眼,他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要知道红黎正经主子可是那人。
  “太子如何?”沈离经捏住一片海棠花瓣,用指尖慢慢揉捏碾碎,红色的花汁染上她的指尖。
  崔远道:“如传闻所言,不堪大用,李家因为女儿的事开始分心了。”
  沈离经:“我倒不相信蒋风迟真的脑子坏掉了,这种紧要关头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此时有蹊跷,蒋风迟不像是个耽于女色的人,当天并不只是去了青楼,皇上如此大怒是因为蒋风迟杀了一个流莺,四皇子拦着还被打伤了……”崔远道迟疑了,毕竟朝廷众人都知道蒋子夜敦厚和善,在政事上也出彩,但出身实在是拿不出手,与太子自是没有可比之处。幸在得了李家嫡女青眛,若是有李太师相助,也不是没机会争一争。
  “也许另有旁人,只要能动摇太子之位。”
  沈离经站起身,对崔远道说:“我还需要你去一趟闻人府,去原先沈府的祠堂的地界找一个东西……”
  崔远道打断她:“说得容易,闻人府不好进不说,你还让我去沈府地段,我倒是查过,沈府原先二房三房的地界皆划归书院,祠堂必定也算在内,你们沈家那么大,倒是让我好找?沈府的护卫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他们还养狗!”
  沈离经本来是拄着下巴筹划,听到崔远道的话眼神一亮:“书院!说得是,只要进了书院就有机会。”
  他冷哼一声:“你如今虚岁都二十一了,还想进书院。”
  被他这么一噎,沈离经的脸都黑下来,不情不愿反驳:“我死了三年方醒,虚岁十八才是。”
  他捏了沈离经的下巴仔细端详,说道:“这也倒是,冰里冻三年还真是一丁点变化也没有,个头都不长,也就这两年醒了稍有变化,你这身量样貌,说是十五也不为过,老头子秘术真是了得,当初我还以为他又在唬我。”
  沈离经拍开他的手,兀自说道:“我见到了闻人复的女儿,兴许能从这入手。”
  红黎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这才打起精神:“那个小丫头啊,听说是丞相在帮着教导,奴婢明白小姐在说什么,闻人宴此人深不可测,此计行不通。”
  越想越头疼,沈离经是怎么也没能想到这才刚回来没多久,事事都能跟闻人家扯上关系,以前他们家专攻教书育人,入仕是少之又少,即便入仕也只谋个无重权的散职当当,谁知道闻人宴跑去做了丞相,这若是放在从前的沈离经,宁愿相信闻人宴上花楼也不相信他会做丞相。
  这厮一副清风朗月不染世俗的鬼样子,实在很难把他和朝堂上唇枪舌剑吵到面红耳赤的老臣联系起来。
  可当丞相的,哪个不是能做到气死对家舌战群儒的,至于这闻人宴嘛……
  崔远道又问:“你要找的可是以前提过的玄机符?”
  沈离经:“正是,沈家刚好有一块,若是能拿回来往后定是有大用……咳!”说完后她咳嗽了两声,急忙用手捂住,红黎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她,崔远道去掰她的手掌,见掌中没有血点才放心的呼一口气。
  沈离经面上没什么变化,红黎却迅速进屋,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件斗篷。
  她摆手拒绝:“这都入春了,我还没那么弱。”
  红黎也不听,强硬地把斗篷给她系上,连着崔远道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春寒未消,不可忽视。若不是圣手一颗丹药吊着,在冰里冻数年,换作常人早见阎王了,你能有今日更当爱惜自个的身子。”
  拢了拢斗篷,她嘟囔一句:“这是自然,我最是惜命,这最苦痛的日子都忍过来了,我有什么道理不活着。”
  沈离经被拖到三净源时俨然一副死相,奈何又没死透,净源老祖暂时没寻到法子救她,就丢到冰棺里动用秘术冻着,足足三年才开棺救人。她浑身经脉俱断,醒来的时候脑子也不大清醒,三天两头就吐个血,好不容易救回半条命。为了复仇顶替了将死的崔琬妍,索性她的脸不能用了,就换了身份潜心修养,只待机会合适才回了京城。
  无数个日夜被噩梦惊醒,被一身伤痕痛到打滚,每到她恨到想咬舌自尽时,又觉得无颜见沈府亡魂。更何况既然净源老祖救了她,她的性命也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海棠花瓣被风一吹,窸窸窣窣落了一桌,不少飘落到沈离经的头顶。
  崔远道静静看着,越发觉得她和传闻相差甚远,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就和头顶的花似的,看着娇艳美丽,让风一吹就飘飘零零,这花瓣轻轻一碾就碎,却又能染得人一手红。
  他若有所思地开口:“要不改日在你院子种夹竹桃罢。”
  沈离经和红黎都一脸茫然,没想通他的意思。
  他又说:“还是夹竹桃衬你,改日让管家搬几棵到你这院子。”
  说完后崔远道很快离开了,留沈离经依旧茫然:“他又要干嘛?”
  红黎:“行事诡异,向来如此。”
  “闻人家这事倒是可从长计议,花神宴且需准备起来。”沈离经抖了抖身上的落花,起身进屋。
  没过几日就到了宫廷花神宴,崔远道不出意料的要进宫去,红黎不熟悉宫里的事,沈离经就把桑采带上了,毕竟她喜欢听些名门望族的桃色传闻,真的假的都能说一大堆出来,也许关键时候会有用处。
  花神宴隆重,来的都是朝廷要官和名门望族,也是各家小姐争妍斗艳的重要时候,每到这种宴会就离不开嫁娶。这不只是为花神举办的日子,也不只是赏花饮酒吟个酸诗拍马屁的场合。它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盛宴,底下却暗潮涌动危机四伏,一句话不慎就能将人打入深渊。
  到时候各家小姐都是争着要出风头,沈离经如今无意争也不敢争,也就不好穿得扎眼不符合身份,那些个小姐逮着一点错处就能治她个大不敬。
  想到如此,她才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整个京城的小姐都没谁她招摇,现如今却要想着怎么得体不惹麻烦。
  花神宴白日里赏百花赏姑娘,到了晚上宴会开始,歌舞和烟火都在夜里,近千个宫灯布置在殿外,四周都摆满各色花卉,每人都要献花给皇后娘娘,最后评出前三甲得到赏赐。这种活动光是听着就没新意,小姐们还要为了争头花而头破血流。
  思及此,沈离经摇摇头,问红黎:“我们也要献个什么花好?”
  红黎没想到还有这茬,回答得非常不负责任:“小姐院子里的海棠开得就不错,随便折一枝不就好。”
  “那带过去不就蔫了?”
  “那就在宫里随便折一只?”
  “也好。”
  桑采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得心惊肉跳,虽不至说崔琬妍不知礼数,但也实在太不把花神宴当回事,她做奴婢的也不敢多说,只盼着花神宴上别出什么差池才好。
 
 
第4章 摘花
  闻人府内并不像其他府忙着准备花神宴事宜,仍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少年盘腿坐在马车上等他们,并感叹:“闻人府还真是,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
  “景祁!注意言辞。”景巍仁出声喝止他,话音刚落就见少年一个翻跃下了马车,冲着从闻人府出来的几人跑过去。
  “熏儿!”
  “表叔叔!”
  闻人熏被他一把托起转了个圈,嘻嘻呵呵笑个不停。
  景祁看向闻人复和闻人宴:“表哥好,熏儿就跟我一辆马车啦。”
  闻人复笑着说:“随你,不要让她闯祸就好。”
  “嘿嘿,不会的,那人我就带走了。”景祁抱着闻人熏跳上马车,随后闻人宴和闻人复夫妇也上了各自的马车准备离开。
  深知这个宴会容易被乱牵红线的闻人钰对此避之不及,决心装病在家里,赏自家的红梅。
  闻人宴踏上马车时正巧沈离经的马车从旁路过。
  她经过沈府自然是要看一眼的,谁知道刚掀开帘子一角就撞见闻人宴。
  四目相对,她的心跳都漏拍了一下,迅速放下帘子坐回去。
  红黎小声问:“小姐看到何人?”
  沈离经还没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想起来竟觉得闻人宴的眼神越发清冷。偏偏就是那么一眼,若是以前觉得他是古板,现在就是冰冷疏离,比小时候还让人感到难以接近。
  沈离经:“好死不死,竟是闻人宴?”
  桑采惊呼一声:“丞相!小姐你看到丞相了?”
  她的惊呼声不仅是惊讶,还有一丝好奇和艳羡,惹得红黎都对她侧目。
  沈离经一点也不奇怪连桑采都仰慕闻人宴,他从小名就冠京城,也不管是形容什么的,凡是能能想到的好词都往他身上加,以往每次听人夸赞闻人宴她都能学到些新词,女儿家暗中钦慕他,男儿对他半是嫉妒半是羡慕,何等风光的人。
  闻人宴的名声在百姓口中也是传得神乎其神,就算哪天民间传他坐地飞升成仙也不奇怪。
  沈离经是觉得不公平,她以前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行事作风离经叛道不在乎旁人口舌,无非谣言传得过分了就抓个源把人揍一顿,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如今她死了这么多年,闻人宴的名声奔着光风霁月举世无双去。她倒好,净是说她为人乖张胡作非为的。
  红黎见沈离经的面色不好,也未多问。
  闻人宴在经过那不经意的一瞥后也未生出什么疑虑来,只是在看到那双眼睛时眉心微皱,很快面上又不见半点波澜。
  沈离经不担心任何人能凭一双眼睛认出自己,数年过去,能记得她模样的人少之又少,而记得她眼睛的人也都在一夜间被大火烧了个干净。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沈离经坐得头昏脑涨,马车一停就迫不及待往下跳,晋堂扶着她下马车。
  待她脚刚落地还没站稳,身后闻人家的马车也到了。
  闻人家的马车向来是往低调宽敞做了去,可这木材贵重,怎么看都觉得是奢华。红黎回头再看一眼自家马车,顿时有了心理落差。
  沈离经心想怎得哪都是他们家的人,简直是避无可避。
  “小姐,该进宫了。”红黎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细弱蚊蝇。“你知道怎么走吧,要不跟着他们?”
  沈离经瞪她一眼:“你家公子还不至如此蠢钝,我们走。”
  宫门口有崔远道的人来接,沈离经也就跟着走了,晋堂和其他车夫有专门的地方侯着。
  景祁抱着闻人熏跳下车,看到前边的姑娘忍不住疑惑:“怎得还有哪家小姐像我们一样来晚?她们不都是忙着献花去吗?”
  闻人复:“哦?这么说你备了花想去争一争头彩?”
  “那是自然,赢了是要给我们小薰儿的,”他低下头笑眯眯的,“熏儿说是不是啊。”
  闻人熏正扯着他的衣缘往上攀,又被闻人复给扒下来,把她放到地上。“该自己走了。”
  她一落地就撒开双腿往前跑,几个侍从不需吩咐也就跟了上去。
  这时沈离经仍是不慌不忙,一路上繁花似锦,她随手折几支献上去交差便好。
  “小姐,那有棵垂丝海棠。”红黎提醒沈离经,她往那看过去,海棠花含苞吐萼,茂盛得挤在一起,她院子里的西府海棠这么一对比,除了树高大粗壮些以外,竟是半点也不如人家。
  “就它了,我自己去挑个好枝,你和桑采在这看着。”沈离经说罢就提了裙子朝花树走过去。
  花枝压得低,她寻了两眼便伸手去折那支合意的,谁知刚一掰,就听两人急着叫她。
  “小姐!”
  沈离经把花枝往身后一藏,就见一小丫头迈着短腿跑过来,人还是熟悉的人,一大堆人追着她跑的场景也很熟悉。
  “又是你?”
  闻人熏抬起头,眼睛一亮:“小婶……”她立刻收回去,又叫道:“姐姐……”
  沈离经没听清她先前的话,只当小孩子是口误,并不多想。但闻人熏都跑过来了,怕是其他人也近了,她得赶紧离开。“啊?姐姐有事先走了。”
  “姐姐我也要花。”闻人熏指着她身后的海棠。
  红黎和桑采看向沈离经,两人都不知所措了,闻人熏身后一堆家仆看着呢,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们小姐。
  哪个正经小姐花神宴当日在皇宫偷花的,传出去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沈离经手一僵,看向红黎的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你让旁人折吧,姐姐真的该走了。”沈离经不理会,赶忙加快步子,谁知闻人熏却扯着她的衣袖不放。
  闻人熏身后的侍从装模作样让她放开,表面上拉也不肯拉一下,红黎和桑采也不敢动手。
  沈离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小孩子向来是不敢缠着她的,她也从没想到小孩会如此棘手,还是闻人家的小姐,闻人家不是最讲涵养吗!
  这方还在僵持,另一方也赶到了。
  沈离经穿了一身浅鹅黄衫裙,外面还滚了一件绣花白色斗篷,斗篷是常见的款式,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上去。
  景祁甫一开始便对她好奇,这时便走近了打量她。“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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