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挑挑眉:“高手?”
陈遇把凳子挪到他身旁,一派淡然:“没玩过。”
江随:“……”
智障吧这是。
两分钟后,江随感觉自己才是智障,他的腮帮子鼓动,磨磨后槽牙:“这他妈叫没玩过?”
陈遇慢悠悠瞥他,意有所指:“我又不装逼,干嘛骗你。”
江随吃瘪,瞪着她的眼睛喷火,面色铁青。
“开始前我问了你规则,你说一人就五个子,谁的五子先在一条线上,谁就赢了。”
陈遇灵活地转两圈铅笔:“很简单,新手都不需要摸索。”
江随嗅到淡淡的奶香,他下意识盯着女孩光泽水润的唇,看了会,提出一个厚颜无耻的要求:“三局两胜。”
陈遇:“……”
江随满脸不耐道:“快点。”
楼下还在闹,有人一个两个地回了画室,有说有笑分享自己的喜糖。
第三画室依然只有陈遇跟江随。
两人面对着面,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视,谁都不说话。
不知怎么就成了瞪眼游戏。
几瞬后,陈遇闭闭干涩的眼睛,有一点无奈:“好,三局两胜。”
江随尚未开口,就听她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别又整出什么五局三胜。”
“昂昂。”江随敷衍地颔首。
片刻后,随哥自闭了。
陈遇悠闲地站起身,拍拍落到身上的铅灰:“一袋金丝猴,别忘了,我要正宗的,冒牌的不要。”
江随两手撑住额头,黑色额发抄在指间,周身死气沉沉,打击挺大的样子。
仿佛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陈遇用脚把凳子勾回去,想起什么:“对了,虽然五子棋我没玩过,不过我玩围棋,水平还可以,所以你输给我了,也不算太菜鸡。”
江随:“……”
好他妈别致的安慰,我谢你。
放了学,陈遇跟刘珂带着满脚铅灰去吃饭,潘琳琳也在。
“新郎那家好有钱,发了很多巧克力,都被抢了,你们有吗?”潘琳琳趴在桌上吹糖纸,“我就弄到了一个。”
没人理。
潘琳琳接着说道:”我听说有种巧克力吃了会醉,叫那个……”
隔壁桌一男生接道:“酒心的。”
潘琳琳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那个!”
“帅哥,你知道啊。”
潘琳琳说着就坐了过去,自来熟地聊了起来。
桌上变得清净。
陈遇搓着右手尾指上的一层灰色,洗不干净,像是渗进皮肉里了。
天天沾很多铅灰,还长了双常被人说画画一定很厉害的手。
然而画画并不厉害。
陈遇叹口气:“明暗这周就要结束,周末考试,太快了。”
刘珂在晃神:“什么?”
陈遇看她一眼,沉默几秒,重复了句。
刘珂翻玻璃杯倒茶:“那不是挺好的,考完就会分画室,你努力考,争取来第一画室。”
说着眼角往隔壁桌瞥:“她坐你旁边,嘴叭叭个不停,你又没耳机,怎么画画。”
陈遇摸摸粗糙的木桌,有的人画画的时候,周围最好一点声音都不要有,否则会静不下来,很烦,有的人无所谓。
她就是后者。
潘琳琳是吵,喜欢拉着别人说话,但对她的影响不大,关键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谁都想去第一画室,可是那只能容得下六七个画架。”
刘珂认真道:“我觉得你没问题。”
陈遇也很认真:“我觉得还是有一点问题的。”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隔壁桌突然响起抒情歌声,一下吸引了饭馆所有人的目光。
潘琳琳享受着被当作焦点的感觉,她慢悠悠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没接电话。
“看我流泪,你头也不回,哭过了泪干了心变成灰……”
“爱给了你,我不后悔,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追……”
“……”
直到副歌唱完,潘琳琳才按下接听键,笑颜如花:“哥~”
“嗯啊~在吃饭呢~”
潘琳琳声音甜甜的:“好啊,我现在就去,拜拜~”
全是波浪号。
挂了电话,潘琳琳晃晃手机,笑嘻嘻道:“陈遇,刘珂,我先走了啦。”
刘珂看潘琳琳宝贝似的捧着手机,一路走一路看,差点撞门上,不禁露出鄙夷的表情。
“阿遇,她哪来的手机?”
陈遇在想歌是谁唱的:“不知道。”
“那是红米。”刘珂说,“上次我爸买手机,我在边上跟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手机要八百左右。”
陈遇吸口气。
够两次集训的学费了。
刘珂喝口茶:“我爸用的是不到三百的诺基亚。”
陈遇捏捏尾指,她爸都没手机。
看好了一款,一直说买,一直没买,觉得还不到非要买不可的地步,再等等。
也许能降价。
哪怕省几块,几十块,那也就跟赚了似的。
“算了,跟我们没关系。”
刘珂见盖浇饭上来了,就掰了双一次性筷子给她:“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陈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沉默不语。
当晚陈遇回家的路上,经过一间网吧,犹豫了一下就停车进去,打算查一点素描方面的资料。
意料之外的碰见了潘琳琳。
那会快十点半了,夜已深沉。
陈遇一进网吧,脚就踩到了一小块面包碎渣,她找地儿蹭掉。
前台传来清朗的声音:“美女,包夜啊?”
陈遇闻声望去,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半趴在台子上面,脖子上挂着红色大耳机,正在笑容满脸地冲她挥手。
有颗小虎牙,笑得很阳光,会让人心生好感,不自觉放松下来。
陈遇抬脚走了过去。
前台挂了个牌子,标着包夜价位,加粗的红色大字“五元”。
男生说现在包夜,会在那个价格上减一块。
划算到不行。
陈遇说道:“我不包夜,就上一小时。”
“好吧,”男生露出夸张的失望之情,“给我你的身份证。”
陈遇递给他。
男生接住瞧瞧,喔嚯,证件照都这么美,他一边故意放慢速度的登记,一边搭讪。
“美女你哪个学校的?”
没回应,男生再问:“晚自习上这么晚的嘛?”
“住哪儿……”男生说,“啊,你身份证上有写,离这儿不远不近,一个人回去怕不怕?”
陈遇的眉眼间一片清冷。
男生碰了钉子,只好作罢:“美女,你想要外面的机子,还是去无烟区,或者二楼的小包间。”
陈遇想了想:“就外面吧。”
男生收押金还身份证:“好了,想加时就喊我。”
陈遇拿着上网卡转身,视线四周瞥动。
一台计算机挨着一台计算机,灰色烟雾成群结队在半空耀武扬威。
味道有些冲。
然而这已经是C城数一数二环境不错的了,很大一间,设备多。
陈遇随意进了一条过道,越过两侧的一台台计算机往里走,她就是在这时看到的潘琳琳。
对方背对着她坐在椅子里,笑得前俯后仰。
陈遇看看潘琳琳的电脑屏幕,放的是个综艺节目,都是些俊男美女,玩游戏跳舞什么的。
潘琳琳笑抽了。
陈遇晚上没在画室见到潘琳琳,在这儿碰巧遇上了,也没打招呼。
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开机输账号密码。
二楼
张金元进了个包间:“刚才来了个美女。”
回应他的只有键盘声,敲得很响,啪啪啪啪啪个不停。
节奏快到要爆炸。
“真是美女,如假包换,气质绝了。”
张金元摸了摸下巴,总裁思虑上百亿生意似的,沉吟道:“哥几个帮我参谋参谋,我想追。”
“等会儿等会儿。”
王一帆在狂杀一道士,操作耍到飞起:“现在别说美女,就是仙女,也一边儿呆着去。”
包间昏暗,就几台电脑前亮着光,跟鬼屋似的。
张金元把灯开了,在桌上一堆吃的喝的里面翻翻,拿包薯片拆开:“有你喜欢的酒窝。”
“酒窝?”
王一帆两眼冒绿光:“我靠。”
他拍拍旁边两位,扒了他们的耳机喊:“随哥,三思,我去看一哈小酒窝。”
谢三思一脸卧槽:“我说风顺啊,还能不能好了啊。”
“大晚上的,我跟随哥特地从画室赶过来,帮你清行会里那群傻逼,你看个哪门子的酒窝啊?”
王一帆说道:“一美女。”
“美女能有游戏重要?那完全没……”谢三思话声一停,“美女?”
张金元跟王一帆点头。
谢三思兴奋的搓搓手:“随哥,美女诶,咱要不……”
江随叼根长饼干,摆着个死人脸骂:“滚。”
“那我跟他们去瞧一瞧。”谢三思利索的滚了。
“金元,是什么样的美女啊?”
“很瘦,看着小小一只,头发披在肩膀上,杏仁眼,睫毛很长,下巴尖尖的,长得特白,牛奶似的。”
“酒窝呢?甜不甜?”
“不甜,就只有一个,挺冷的,但是别有一番味道,真的,我心里的小鹿到现在都还没……”
张金元还没形容完自己心动的感觉,江随就冷不丁地开口:“哪边?”
“啊?”张金元懵逼脸。
江随一脚踹过去:“妈的,啊个屁,我问你酒窝在哪一边?”
张金元说道:“右边。”
江随眯眼:“确定?”
张金元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江随把长饼干“咔咔咔”吃掉,键盘一推,起身出去了。
第15章
陈遇握着鼠标,食指微微屈着按在滚轮上,一下下轻微滑动。
她把网页往下拖,不时停下来,专心看上面的内容。
旁边突然站了个人。
陈遇没在意,眼睛依旧落在电脑屏幕上面,不打算给眼神,更不会说点什么。
这里是网吧,最好是事不关己。
一只手伸过来,在她键盘边的桌上敲敲。
她有一点厌烦,轻拧着眉心扭头,眼帘上抬,一下顿住。
江随一手搭着椅背,弯腰凑近女孩,眼睛盯着她,俊朗分明的下颚线绷着,神情严肃:“你来这干什么?”
仿佛一个捉到小孩泡网的大家长。
随时都要摁腿上,扒了裤子,对着屁股啪啪打上一顿。
陈遇置若罔闻地转过头,继续看屏幕。
江随:“……”
两秒后,陈遇边上的空位子上坐了个大爷。
江大爷翘着腿,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周身冒着一团团黑雾。
整的就跟要疯魔似的。
陈遇没有要以身饲魔的意思,她把键盘拿开腾出位置,拿了背包找出记事本,按按自动笔,认真趴在电脑前记笔记。
胳膊被拽。
陈遇挣脱开,接着写。
胳膊又被拽,她把自动笔扣记事本上,冷若冰霜地侧过脸。
江随玩味:“理了?”
陈遇在发火的前一刻意识到周围环境,以及自己要做的事,她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只上一个小时网,要看的东西有很多,你能不能别捣乱?”
嗓音柔柔的,含着几分轻哄。
江随怔了下,松开了箍住她胳膊的手。
浑身极不自在,五脏六腑都跟错位一样,他站起来抓几下后脑勺,又坐回去,皱眉咕哝:“是你先不鸟老子的。”
女孩一改平时的性情,嗯了声:“我的错。”
江随大脑一白,他懵了片刻,喉头发干,满脸惊悚:“你没事吧?”
“有事,很忙,”陈遇看一眼电脑,垂头在记事本上写个不停,“你自己玩去吧。”
江随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中的美……
美个屁,就是蔫儿坏。
网吧里一分一秒都是钱,时间好像比外面走的更快。
陈遇没看多少,十分钟就没了,她心里烦,快速抄下来网上的一大段,忽地生出一个想法,扭头看向少年,眼瞳漆黑。
江随被看的眉头直跳:“说。”
陈遇指指电脑:“你念给我听,这样我就不用看了,能快点。”
江随“啧”了一声,小黄毛竟然敢使唤他。
谁给她脸了?
陈遇沉默了会:“不念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