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
“我说新买的会磨。”江随说,“他来一句,耐克也不过如此。”
陈遇:“……”
这答案太魔幻了,陈遇一言难尽地:“他叫什么?”
江随毫无预兆地喷火:“一个小配角而已,管他什么名字。”
“走吧,快点儿,”他“嗤”一声,极度不耐烦,“问问问,哪来那么多问题。”
陈遇无语。
到底是谁找她说话的。
路再长,都会有尽头,有路口。
江随停了车,扫了眼女孩:“行了,就到这里吧。”
话音一落,他就掉头,背后传来喊声。
“江随,等等。”
车轮碾过枯叶,发出短促的清脆声响,江随刹住车,扯了扯破皮的唇角,小姑娘这是……害怕了?不嘴硬了?
他往后看,一样东西被扔了过来。
接住一瞧,薄薄一片金色,是张上网卡。
“你帮我把卡还了。”陈遇说。
江随的面部肌肉隐隐抽了抽,什么叫想太多,这就是,他捏着上网卡,屈指弹一下。
“你让老子还,老子就还?女王吗你。”
陈遇温声道:“回去慢点。”
江随一顿。
我操,为什么有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诡异感?
江随将上网卡放进口袋里:“押金明儿带给你。”
陈遇见他没走,问道:“不回去?”
江随盯着她的目光深黑,给你一分钟,让你考虑考虑,要不要我送你走剩下半程。
陈遇这边没接到信号,也没发出信号:“还有事?”
江随“啪嗒啪嗒”敲着车扶手,再给你一分钟。
“那你在这待着吧,我走了。”
陈遇说完就骑车走人,一刻不迟缓,那叫一个潇洒干练。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乌云。
“……”
江随一口老血卡到了嗓子眼,太阳穴突突突跳动。
这他妈不怪他吧,他可是给了两次机会。
江随往回骑,找找调,懒懒洋洋地哼唱起来:“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这什么歌词?
江随唱不下去了,他绷着腿部肌肉,轻松控制住车,一边踩着脚蹬爬小上坡,一边腾出手把衣袖上撩,看了看手表。
还差十分钟就是零点了。
这么晚了操。
深夜,小姑娘孤身一人,
这两点是某一类事件发生的常规条件。
画面都出来了。
江随扒了两下头发,烦躁地骂了声“操”,车头一拐,“嗖”地滑下坡,顺着女孩离开的那条路骑了过去。
很快就追上了她。
路大哪儿去了,还有那路灯,不是坏的,就是黄不拉几的,演鬼片呢?
老城区还能再老点吗?
江随一边吐槽,一边减速,隔着一段距离在后面骑着。
女孩拐进一条小巷。
江随没跟着拐,他把车靠墙边,手插兜走到巷口,看她停在一个门头底下,悉悉索索开门进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巷子里归于寂静。
江随看了眼院里亮起的灯火,吸口零点的空气,哼着小曲儿原路返回。
陈遇并不知道有个别扭的新手骑士送自己回家,她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拨了拨,又翻翻。
记事本跟笔都不在,丢网吧了。
第二天早上,陈遇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给江秋秋。
接电话的是江随。
没等女孩儿问,江随就开口:“是我。”
嗓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混沌沙哑,鼻音很重,不含半点戾气跟不羁。
仿佛是在亲昵的耳语。
陈遇呼吸滞了半拍,不自在地抓抓耳朵,没问怎么是他接的电话:“我的记事本丢在网吧了。”
江随闭着眼:“在我这。”
陈遇还没问,他就主动告诉她了:“昨晚我回网吧的时候,三思给我的,一会我带去画室。”
“噢。”陈遇说,“那挂了。”
江随蹭蹭枕头,含糊回应:“嗯……你家里什么时候做了灌汤包,什么时候给我带点……昨晚做梦梦到……”
没了声音,睡着了。
少年悠长的呼吸声从话筒传入陈遇耳中,她愣了几个瞬息,挂了电话。
上午画室风平浪静。
潘琳琳一切如常,还是老样子,嬉皮笑脸的,话多事多,就是不认真画画。
似乎真的就像她保证的那样,她昨晚没去过网吧,什么都不知道。
潘琳琳不提,陈遇不会问。
本来也没什么,要是一直揪着不放,就成了真的有了什么。
马上就要考试了。
画室里的氛围有一点紧张。
排名跟分画室,都是关于面子跟自尊的事情。
扯闲篇瞎逛的人少了。
只有三五个钉子户,照常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譬如随哥。
他老人家歌听了一小时,就在画纸上动了几笔,还是在设计自己的名字。
一共三款,各领风骚。
谢三思瞅瞅:“随哥,你这写的,我都认不出是你名字了。”
“要不怎么叫设计。”
江随自我感觉良好,他把一条胳膊往背后伸,捉住女孩肩头的小黄毛,扯了一下。
力道不重。
陈遇正在擦几何体的亮灰部分,重画几遍了,烦得很,不想理睬。
但后面的人不是普通人,烦起来没完没了。
她放下橡皮泥转身。
江随示意她看几个签名:“怎么样?”
陈遇把视线挪上去。
江不像江,随不像随,都抽象化了,不过笔迹非常流畅,行云流水般,估计是一笔写下来的。
整体挥洒自如,很符合他的随性作风。
“可以吧。”江随说,“给你也设计一个。”
陈遇果断拒绝:“不用了,谢谢。”“说的什么话,”
江随和蔼可亲的微笑:”待会设计好了叫你。“
“阿嚏”
陈遇面向他打了个喷嚏。
江随及时往左边躲,避免了面部遭殃,他坐回去:“我说你……”
陈遇又打一个喷嚏。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的美妙……
个鬼。
随哥这回没能反应过来,中招了,他瞪着女孩,样子有点儿懵。
陈遇也懵了,完全没料到,她微张嘴,表情呆愣。
“刚才你怎么不躲?”
“问的好。”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陈遇先眨了下眼,回过神来,她起身够到帆布袋,拿了包清风纸巾拆开,抽一张丢到江随怀里。
带着淡淡茶香。
江随抬眼,撞进视野里的是一截修长脖颈,泛着一层新鲜的粉色,他一愣,喉头滚了滚。
稀奇,小黄毛竟然也会孩羞。
江随给谢三思一个眼神。
谢三思呸呸吐了瓜子皮,眼睛抽筋似的挤挤:随哥,我可以说话了吗?
江随眯眼。
谢三思立马喊陈遇:“姐,听说连着打两个喷嚏,是有人想了呢,谁想你了啊?”
江随拿起纸巾,没擦脸,只是送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还挺香。
都是香精。
江随摸了摸纸巾,把它放在画板上面,跟画纸夹一块儿,香味弥漫的整个画架周围都是。
他的余光掠过女孩纤瘦腰背,听她道:“是我爸妈吧。”
就在这时,房门外有声音喊:“陈遇,你妈过来了。”
陈遇表情愕然:“我妈?”
说话的人开门,是第一画室的蔡秀,轻声细语的:“对啊,就在大厅,这会赵老师在跟她讲话呢,你快去吧。”
陈遇快速站了起来。
早上出门前家里没什么事,妈怎么来画室了?
陈遇往外面走,脑子里不停运转。
是因为要考试了,所以不放心,想来看看,找老师问一下情况?
还是她房间有什么东西,让爸妈又胡思乱想,怀疑她早恋什么的?
不至于吧。
陈遇把门一带。
门没关严实,大厅的动静传了进来,说话声不是很清楚。
江随低眸绕耳机线,慢条斯理地一圈圈绕在mp3上面。
“卧槽,陈遇家里来人了啊。”
谢三思摩拳擦掌,激动的嘿嘿笑:“不知道陈遇长得像不像她妈妈,随哥,咱出去看看?”
江随把耳塞扣进耳机线里。
谢三思见没反应,就有点急了,恨铁不成钢,随哥怎么这么不争气,真的是。
“随哥,你不出去啊?那我……”
江随打断他,问的突兀:“有创口贴吗?”
谢三思整个傻眼:“啊?创口贴?”
“谁没事带那个啊,不是,随哥,你要创口贴干什么?哪儿划破了?”
江随脚一踢。
谢三思带着凳子后移十几厘米,险些倒旁边哥们身上,他不敢刺激步入更年期的少年,忙问其他人。
“你们带没带创口贴?”
“没啊。”
“我也没。”
潘琳琳摇了下头,继续抱着发烫的手机打游戏。
“随哥,大家都没……”
谢三思没说完,江随就带着一身低气压出了房间。
不多时,江随站在厕所的镜子前,凑近查看嘴角的伤,左看右看。
难看吗?还好吧。
看起来像不良少年吗?还好吧。
江随摸出在其他画室搞到的创口贴,准备遮住那块伤口。
下一刻他的手顿住,觉得自己这样有病,他把创口贴丢台子上,转身就走。
几秒后,江随折回来,一言不发地拿起创口贴,皱眉盯了会,撕开,对着伤口贴上。
捋几下短发,理理衣服,笑笑。
露齿,不露齿,都笑了遍。
“傻逼。”
江随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手往口袋里一揣,收紧的下颚线条放松,恢复成一贯的懒散姿态,这才慢悠悠地去了大厅。
第19章
陈母早上打扫闺女房间, 看见桌上有几包零食,就给收了收, 发现其中两包不是中文的,全是蚂蚁文。
进口货。
陈母不是很在意的收进抽屉里,不是很在意的骑着小电瓶车, 去了趟C城最大的超市。
结果还真找到了那两包零食,一模一样。
一看价格,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离谱, 陈母把小电瓶车调个方向, 不是很在意的来了画室。
没跟孩她爸说。
她只是顺路来看看闺女,没什么的。
这会儿陈母站在画室大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赵老师聊天,脑子里在想事。
两包零食的价格加一起, 一百多。
闺女每天的早中饭都回来吃,就晚上在外面吃,身上基本都是五块钱左右, 很少超过十块。
自己肯定是买不了的。
也不会是小珂买的, 她家里给不了那么多钱让她挥霍。
最近找闺女的电话就两个,小珂跟那个小女孩。
没男孩子。
那零食谁给买的?
陈母这哪还能去厂里上班,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这想那,搞不好都能让机器碾了手。
画室不跑, 干什么都不得劲。
“陈遇画画很认真。”赵成峰照实说。
“啊是是,她做什么都认真, 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好。”
陈母叹气:“她的成绩上本科没问题的,学校老师都不太赞成她学美术,觉得她应该在学校专心备考,拼一拼能达到重点线。”
“小孩有自己的想法,喜欢画画,想走这条路,那我们做家长的,也不可能反对,老师您说是不。”
赵成峰看一眼学生:“有一颗热爱的心,很难得。”
陈母认同的点点头:“是的是的,关键还是要真的喜爱,这样才能去用心。”
陈遇在一旁当背景板。
画室好奇冒头的一个接一个,装作去窗户那里看看远方,缓解眼疲劳,或者研究研写生道具。
更有的,拎着水杯出来,给窗台边的含羞草浇水。
这个浇完,那个浇,都快淹了。
谢三思很礼貌的喊人,找了波存在感,旁观一会发现有点点奇怪,他见随哥要过来,立马冲上前阻止。
“随哥,不对劲。”江随挑眉:“怎么?”
谢三思错身道:“你注意看。”
江随的视线扫向大厅,老赵面前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意恋耐φ洁。
头发偏黄。
江随“啧”了一声,小黄毛的黄毛是遗传的啊。
不过眉眼没遗传到,并不慈眉善目,成天挂着张清淡的脸,冷冰冰的。
他将视线挪移到女孩身上,漫不经心地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女孩垂手而立,眼皮盖住眼睛,白白瘦瘦的小瓜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一直拧着。
小样儿还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