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出来的初恋——西西特
时间:2019-10-11 08:27:46

  江随垂眸看女孩数钱,没阻止。
  不让她出了这笔钱,事儿怕是玩不了。
  小姑娘不贪这个。
  陈遇数好钱给江随,鬼使神差蹦出一句:“这个天气你喝什么冰的?”
  江随叼着吸管:“降火。”
  陈遇没再往下说,她感觉自己那话问的有一点罗里吧嗦。
  片刻后,他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来,背靠货架翻开速写本,默契地打量起了视野范围里的一切,寻找下笔的目标。
  “老赵要两张,”江随说,“那就一张景物,一张人物?”
  陈遇想想:“都带吧。”
  江随调笑出声:“遇姐吊啊。”
  陈遇懒得搭理,她在笔袋里拨了拨:“你平时都用什么笔画速写?”
  江随懒懒道:“钢笔。”
  陈遇看向他:“那不能改,画错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江随说,“错了就错了,我喜欢一气呵成的感觉。”
  “速写用什么笔没有特定要求,看个人习惯,你用铅笔用的顺手,就用铅笔,不过还是尽量减少修改磨蹭的次数,速写不像素描,视觉性会比较强,线条能简练就……”
  江随正说着话,忽然“嘶”了一声。
  陈遇见他一张脸都皱了起来,问是怎么了?
  江随含糊:“舌头咬到了。”
  陈遇下意识说道:“我看看。”
  小角落里寂静无声。
  江随前倾身体靠近女孩,深谙的眼盯住她:“你说什么?”
  陈遇面无表情:“我没说话。”
  江随懵了下,他发觉到什么,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小姑娘露在发丝外的耳朵尖红红的,这是不好意思了,难得。
  算了,放过你。
  陈遇尝试用江随的钢笔画了张速写,很新鲜的感觉,画的过程中肾上腺素持续上升,亢奋紧张。
  而江随尝试了她平时用的炭笔,感觉舒服安逸。
  愣是画出了卸甲归田,柴米油盐,桃园和诗的岁月静好。
  “可以啊。”
  陈遇在画不远处书架旁的一对父女,听少年在她旁边这样说,她有些懊恼:“可以什么可以,我把小女孩的鹅蛋脸画成了大饼脸。”
  江随不禁感到无奈:“不要去扣细节啊陈同学,速写讲究整体鲜活的动态感跟画面感,你都画出来了七七八八,有天赋。”
  陈遇笔一停,扭头看他,沉默了一会:“你不是安慰我吧?”
  江随也沉默了会:“我不认识你爸,改天认识认识?”
  陈遇:“……”
  江随左腿搭着右腿,手指慢条斯理敲着速写本背面,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你爸是做什么的?”“你家就你一个是不是?”“你妈……”
  陈遇凉凉道:“最近在派出所兼职?”
  江随笑的无辜:“就问问,干嘛这么冲。”
  他低头在速写本上构图:“朋友之间,最起码的了解还是要的。”
  “像我,家里有个妹妹,江秋秋小朋友,最近刚过完九岁生日,接地气的小公主一个,你知道的。”
  “至于我爸,”
  江随小幅度挥动手臂,钢笔在纸上不断拉出线条:“知道霸道总裁吗?他就是那样,有钱有权,住别墅开豪车,偶尔出海溜一溜,骚包的一逼。”
  他嘲讽地“啧”了声:“对了,情人一把。”
  话音落下,少年就不再言语。
  陈遇心里隐隐有什么猜想,一些话在她舌尖上翻了几个跟头,她还是没说出来,欲言又止。
  “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年耷拉着眼皮,密长的睫毛微微遮住眼睛,看不清眼里的东西:“我爸妈没离婚。”
  陈遇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那怎么……
  她还没问,少年就给她解答,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我妈过世好几年了。”
  陈遇怔怔看他。
  江随的目光始终落在纸上,钢笔也一直没停:“我爷爷奶奶都在国外定居,二老身子骨很硬朗,天天出去喂鸽子跳舞,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没什么印象。”
  “我大姑在国外,她跟我姑父从事的是医药……”
  陈遇抽着脸打断他:“可以了。”
  “嗯?”江随勾勾唇,一副耐心十足样,“行吧,还想知道什么,随时都可以问。”
  陈遇的表情一言难尽,不需要,谢谢。
  不多时,江随把速写本一合:“好了,我的两张速写已经搞定了,现在我要去其他地儿转转,画点有意思的东西。”
  “背包我就放这,你在这里画你的,一会我来找你。”
  他站起身,黑球鞋碰了下女孩的草绿色帆布鞋:“小陈同学,别乱跑。”
  说着不等她有反应,自己就带着速写本走了。
  陈遇认真画她的第二张速写,丝毫不知自己也在画中。
  在女孩注意不到的拐角阴影里,江随盘腿坐在地上,不时抬头看她一眼,低眸在纸上快速作画。
  不一会,他的笔下就出现了一个妙龄少女的轮廓,线条把握的既青涩又柔韧。
  “妈妈,你快过来!这里有个哥哥在画画!”
  背后软糯糯的声音突如其来,江随正在勾画女孩雪白修长的脖颈,差点吓到模糊。
  他转头看是个小孩,还没有秋秋大,顶多五岁。
  正是开始皮的年纪。
  见小孩要咋呼,江随赶紧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孩也有模有样地学:“嘘。”
  还不让边上的妈妈说话。
  “哥哥,”小孩好奇地眨巴眼睛,很小声的问,“你画的是谁呀?”
  江随低声笑:“哥哥画的是哥哥的小仙女。”
 
 
第30章 
  陈遇刚画完速写, 江随就回来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眉眼间晴空万里,没一点阴霾。
  江随将拎在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
  陈遇看了眼,很熟悉的盒子, 她的脑中很快翻出相关的记忆片段,甚至是独有的香味跟口感。
  “你买蛋挞干什么?”
  “吃啊。”江随说,“拿着, 你带回去。”
  陈遇把盒子推开点:“我不要。”
  “不是给你的。”
  江随早就想好了招:“这段时间总是吃你妈做的灌汤包, 我怎么也该表示表示。”
  乍一听合情合理,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一琢磨,都是漏洞。
  陈遇觉得有一点怪异:“没必要吧。”
  “有必要。”
  江随把她拽到自己跟前,扳个边, 拉开她的背包,把蛋挞盒子塞进去,拉链一拉。
  动作那叫一个迅速干脆。
  陈遇在扶梯那里停下来:“去找他们啊。”
  “找谁?”
  江随跟她对视一眼, 明白过来:“你说三思跟刘珂?”
  “三思应该已经在家了, 刘珂去了别地儿。”
  陈遇一脸的惊诧:“他们过来了?”
  “就三思。”
  江随见有人过来了,就把女孩拉到自己这边:“别站扶梯口。”
  陈遇等江随接着刚才的说。
  江随这会没顾得上,他满脸阴沉地瞪着下扶梯,不停回头看女孩的中分头男。
  她怎么总招比自己年纪大的?
  不对。
  同龄的也招。
  江随阖了下眼,叹口气, 以后要看紧点。
  耳边响起女孩埋怨的声音:“还说不说,黄花菜都凉了。”
  江随还在气头上:“那就蘸点醋吃了啊。”
  陈遇:“……”
  女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江随不怒反笑:“好了,接着说是吧。”
  “没什么好说的,三思来二楼溜达,跟我说了几句,之后就回去了。至于刘珂,我只知道她去了别地,去了哪不清楚,谢三思也没提。”
  陈遇对这个最终答案不满意:“只是这样?”
  江随挑挑眉:“只是这样。”
  他看女孩面容肃冷,不由得戏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跟他合谋,把你好朋友卖了?”
  陈遇不答,没有配合说笑的意思。
  “跟我来。”江随拽着她衣服后面的领子走。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小超市里。
  江随把公用电话捞到面前,拨了一串号码。
  那头是谢爸爸的声音:“喂。”
  江随单手抵着玻璃的收银台:“叔叔,是我。”
  “哦小江啊,找三思是吧,你等等哈。”
  谢爸爸很温和的说了句,下一刻就粗声粗气喊:“臭小子!赶快给你老子滚下来!”
  喊声震耳欲聋。
  江随习以为常,陈遇吓一跳。
  “老样子。”江随说。
  陈遇呼口气:“那谢三思不像,他很文气。”
  “文气?”江随听了个笑话似的,“他哪里沾得上那个‘文’字?”
  话里还有那么点酸味。
  “小陈同学,你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瞎了?”
  陈遇戳戳话筒,接你的电话。
  江随眼睛看着她,手把话筒往耳边送了送。
  电话里是谢三思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随哥,找我啊。”
  江随开门见山:“陈遇问你,刘珂上哪儿去了。”
  “啊?”谢三思懵逼脸,“我不是跟你说了么?”
  江随不耐烦:“让你说就说,屁话那么多。”
  谢三思吞了口唾沫,陈遇跟随哥闹了,随哥哄她,依她,是这么个顺序呢吧?
  他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是这么回事,我跟刘珂在三楼画速写来着,然后蔡秀王月她们就来了,然后刘珂就跟她们去城隍庙了,说是去看颜料,然后……”
  “然后”“然后”个没完没了。
  江随阻止道:“行了。”
  谢三思想起来个事儿:“等等等等,我跟我遇姐说两句。”
  江随“啧”了声:“明儿不见了吗?”
  “明儿是明儿。”谢三思连声喊,“遇姐,遇姐?”“叫你妈魂。”
  江随把话筒往身旁女孩的耳边送,目光落在她白嫩小巧的耳垂上面:“找你的。”
  陈遇一脸不明所以:“怎么……”
  谢三思语速飞快,劈里啪啦就是一通倒豆子:“遇姐,我跟刘珂在三楼那会儿,碰着了你班上的一个男生,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就那什么化学课代表,他问刘珂你的情况,还说最近给你写了信,你怎么没有回。”
  “啪”
  电话挂了。
  江随将座机推开,皱眉沉默了半晌,冷嗤道:“什么年代了,还写信。”
  女孩不知在想什么。
  江随的眼眸微眯,皮笑肉不笑:“这就小鹿乱撞了?”
  陈遇没好气:“乱撞个屁。”
  她往超市外面走:“我家的信箱在门口,平时都是我爸管。”
  江随愣了愣,阔步跟上她:“这么说,你惨了。”
  陈遇惨不惨的,不好说,她回家进巷子的时候,在门头地下看见了一个黑影,车骑过去发现是她爸。
  “爸,你怎么在这?”
  陈父站起来:“睡不着,出来抽根烟。”
  陈遇从自行车上下来,狐疑道:“不是跟我妈吵架了吧?”
  “谁有那闲工夫跟她吵。”陈父把大门推开,“你说你,天天这么晚回来,赶快洗洗睡觉。”
  陈遇推着车进院子,经过她爸边上的时候,用很随意的口吻提了一句:“爸,最近是不是有我的信?”
  陈父挺惊讶的:“不知道啊。”
  陈遇观察他的表情:“这几天你没看信箱?”
  “没想起来。”陈父关大门栓插销,“都是你妈看的。”
  他把烟屁股丢水泥上,旧布鞋一碾:“有你的信是吗?没听你妈说啊。”
  陈遇面不改色地“哦”了声:“那是我弄错了。”
  陈父进了堂屋,一直留意闺女的动静,直到楼上响起开门关门声,一点光亮投到了院里,他才坐到墙边的摇椅上面,唉声叹气。
  信是有的,也是他收的。
  署名“陈遇亲启”,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字迹。
  老伴非要拆开偷看,他不让,觉得那是侵犯孩子的隐私,两人吵了一架。
  现在信在铁盒里,烫手山芋似的,不晓得咋个处理。
  里外不是人了都。
  晚饭都没吃着的陈父有点发愁,楼上突然传来下楼声,他连忙起身进房间。
  陈遇把蛋挞放桌上,看了眼正在一下一下,轻微晃动的摇椅,身形一顿,嘴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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