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堂堂李府,竟然留不住大嫂,由得她再嫁,传出去实在是京城大笑话,也有辱李府祖先,更对不起大哥在天之灵。
他总归要跟大嫂说说这些道理,也总归要想法让大嫂留在李府养老,提携儿孙。
挥退了管家,李汝定又踱步去练武厅。
一进练武厅,却听得一片喝采声,原来是崔元舟在厅内舞枪,李飞墨坐在旁边椅子上,一边咳嗽一边鼓掌。
几个小厮也凑趣跟着喝采。
崔元舟一套枪法舞完,收枪朝李飞墨道:“我记得你爹爹以前也教过你们舞枪,莫非全忘了?”
李飞墨沮丧道:“爹爹教导舞枪时,我那时还不足十岁,一套枪法没有练全,待他一出战,府中没有人监督,哪还练什么枪?这些年全搁下了。崔舅舅,你教教我枪法好么?”
李汝定听得崔元舟在怂恿李飞墨学枪,一下气恼,上前道:“墨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练武这种事,是要从小练起的,你现筋骨已硬,身子又弱,搁这当下来练武,有什么出息?好好读你的书,谋个出路是正经。”
李飞墨见李汝定来了,忙站起来行礼,又道:“叔叔,我也就随口一说,崔舅舅指不定也不肯教我呢!”
崔元舟一笑,不在这件事上多说,只道:“你先养好咳疾吧!瞧你咳成这样,不管是想练武,还是读书,皆不成的。”
李汝定便问李飞墨道:“你母亲昨儿在白马观求来的止咳膏,你服用了没有?也是没效果么?”
李飞墨答道:“昨晚就服了一次,早起又服一次,咳了许多痰出来,喉咙也没那么疼了,感觉好些了。若不然,也不敢跑到练武厅这儿。”
李汝定皱眉看看他脸色,摇头道:“一张脸全黄了,你小心吹了风又咳得更厉害,赶紧回房罢!”
李飞墨有些怕这位叔叔的,当下一听,带着小厮们一溜烟跑了。
李汝定看着李飞墨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李府这些儿女们中,老大李飞白虽娶妻生子了,可性格不够决断果敢,压制不住府内众人,老二李飞墨又这个飞扬性子,底下几个更不用说。
大侄女李飞凤倒是稳重,可又是女儿身。
大嫂的处境殊是不易。
崔元舟在他身后道:“怎么,住了一晚下来,是不是觉着,李府缺少一个男主人,处处不易?”
李汝定冷笑道:“再不易,也跟你无关,这是我们李家的事。”
崔元舟道:“这就要看表妹自己的意思了,你做主不来她的事。”
李汝定冷哼道:“大嫂也不是那等眼界浅的人,她自会顾着李府,会顾着大局。”
“正是要顾着大局,顾着儿女,才需要找一个人来保护李府众人。”崔元舟笑一笑道:“若真要找一个人,你不觉得,我比谁都合适么?”
李汝定拂袖,两人不欢而散。
近午,罗文茵才回到府中。
她一进府,李汝定和崔元舟已闻声而至,一起来相迎。
罗文茵且顾不得换衣裳,先到会客厅中,喝了一口茶,这才简略说了进宫诸过程,除去荷包一些细节及和皇帝相处一些闲话没有说及之外,其它基本说了。
李汝定一听皇后和贵妃在皇帝跟前争斗,安王妃也涉及其中,不由喃喃道:“真是一摊浑水。”
待听得飞尘子言道太后寿元只余下半年,不单李汝定吓一跳,崔元舟一样吓一大跳。
此事实在太过重要了。
赵太后不是皇帝生母,这个人人皆知。
但赵太后对皇帝有抚养之恩,这个也是人人皆知的。
皇帝登基以来,事母至孝,对赵家一族也极尽厚待。
无奈皇后弟兄们贪心太过,总有出格之处。
现太后在世,赵家一族自还横行京城,在朝内为官的,也依然坐稳了官位。
若太后一去,只怕京城要变天。
朝局变化,总要涉及各府兴衰。
且太子之位未决,皇后和贵妃之争也未决高下,到时……
三人齐齐思量。
罗文茵道:“我只想明哲保身。”
李汝定和崔元舟齐齐道:“贵妃在位,这个由不得你。”
罗文茵发愁道:“哪怎么办?一府大大小小,我只想保他们平安。”
李汝定不语。
崔元舟看一眼厅外,压低声音道:“若要一府平安,只能希望贵妃娘娘上位,所育的皇子被立为太子了。”
李汝定斟酌言词道:“如今形势如此,只能谨慎再谨慎,且看定了再说。”
罗文茵说完这些,看李汝定一眼,又道:“皇上道将军八年不归,应不能生还了,想下旨令礼部协助着李府办了将军的丧事。”
李汝定一听,一下跳起来道:“没有确凿消息之前,我不同意办丧事。”
罗文茵静静看着他,隔一会道:“那得进宫跟皇上说,若不然,旨意就要下来了。”
李汝定坐回椅子上,用手捶一下胸口道:“明儿早朝后,我会另外求见皇上说及此事。”
“另外,鸿胪寺卿杨世浩跟使者出使南姜国,近日将回京。因大哥失踪的地点近着南姜国地界,杨世浩出使南姜国时,我便请求他跟南姜国的国主说一声,派人在周边打探一番,此番杨世浩回京,没准有一些消息呢!”
罗文茵倒是知道鸿胪寺是接待各国使者,建立邦交诸事的一个部门,鸿胪寺卿是这个部门的最高长官。
崔元舟听得李汝定的话,倒也沉默了。
杨世浩通几国语言,能言善道,他出使南姜国,没准真能打探到消息也未定。
不管如何,且等杨世浩回来,见一面说说情况再论了。
李汝定又朝罗文茵道:“杨世浩在信中跟我说,这番回国,还接了他妹妹一同回,说是他妹妹思国,南姜国的国君充她随杨世浩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罗文茵还没反应,便听崔元舟兴奋道:“表妹,佩君从前和你最要好,自打嫁到南姜国,为着避嫌,你们也多年没通音讯了罢?这番她回国,须得一道见见,想当年,我们三人一起……”
罗文茵惊讶,原来除了程慕雪,自己还有别的闺中密友。
她忙询问系统道:佩君是什么来路?
系统答道:“杨佩君是你闺中密友,你少女时在闺中和她换了手帕,私底下亲密如姐妹。自打她嫁到南姜国为国君夫人,因南姜国国情不稳,为了避嫌,她便不再和你书信来往。”
“杨佩君父亲原是鸿胪寺卿,通六国语言,和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交情,他过世后,由他儿子杨世浩任了鸿胪寺卿之位。杨世浩有其父之风,也喜结交朋友,通几国语言,常跟随使者出使各国。”
“这番杨世浩带同妹妹杨佩君回国,可能另有隐情。”
罗文茵听完系统的话,这才接上了崔元舟的话道:“我也多年不见佩君了,没想到有再见的一日。”
三人又说几句,听得厅外有脚步声,便止了话。
却是厨娘来请示,午饭要摆在何处。
罗文茵吩咐道:“摆在大厅罢!”
她吩咐完,站起来道:“我去换身衣裳!”
待得回房换了衣裳,洗了脸,罗文茵只觉困倦,怎么也撑不住,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吴妈妈和田妈妈见她睡着,不忍叫醒,忙去禀了李飞白,让李飞白陪着李汝定和崔元舟吃饭。
罗文茵睡至傍晚才醒来。
丫头婆子见她醒了,忙服侍她洗漱。
吴妈妈和田妈妈又先端了参汤来给她喝下,另有厨娘忙送了饭菜过来。
罗文茵没有胃口,略吃一些就推了碗筷。
吴妈妈苦劝道:“老夫人,你得多吃些,吃这么少怎么应付得那么多事?”
罗文茵摇头道:“这会却是吃不下了,待晚间想吃,再传饭菜罢!”
她如此说,吴妈妈只得令人撤了饭菜。
罗文茵另问道:“二老爷和崔将军还在府中吗?”
吴妈妈答道:“二老爷回府了,崔将军尚在咱们府中。”
一时又有婆子媳妇积压了一些事儿要等罗文茵决断,因候在帘外等传唤。
罗文茵听得动静,喊道:“进来罢!”
待得诸人进房,罗文茵把紧急些的处理了,余者也没了精神,吩咐道:“明儿再说罢!”
等人散了,吴妈妈又有一事禀报,上前道:“老夫人,今早我叫人去探听叶正毅家事,傍晚时听到禀报,说是叶正毅家里情况有些复杂,并不如雪青说的那般好。另一个,还打探了出来,叶正毅不单买通了雪青,还买通了咱们府两个婆子。这一年的书信,先交与婆子,由婆子交给雪青,递在大姑娘手中。”
罗文茵听得大怒道:“这不是小人心术么?凤儿怎么会看上这等人?鬼迷心窍了。”
吴妈妈道:“且待明儿,再着人详细打探一番,务要起底叶正毅家里所有事,桩桩件件摆到大姑娘跟前,叫她自己看看。”
罗文茵道:“自当如此。对了,那个雪青呢?我今早起来忙着进宫,也顾不上问及她。”
吴妈妈道:“我令她跟大姑娘告病,待在房中不许出门,另叫婆子看住了她,只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处罚她。”
罗文茵点头,还没说话,外间突然一片吵嚷声,一个婆子白着脸揭帘进来道:“老夫人,不好了,雪青跳了井。”
罗文茵大惊,问道:“救起来没有?快去请大夫进府!吴妈妈,扶我一把,且过去瞧瞧!”
第34章
崔元舟听闻这边有动静,已是闻声而至,一见罗文茵好端端的,先松口气,这才问道:“表妹,发生何事?”
罗文茵指向井口方向道:“有个丫头跳井!”
“别慌,我过去瞧!”崔元舟说着话,已拎起一个提着灯笼的婆子问道:“井口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婆子忙点头,等崔元舟一松手,忙忙就跑。
崔元舟朝罗文茵做一个安心的手势,随之追在婆子身后走了。
等罗文茵带着吴妈妈等人走到井口边,借着灯笼的光亮,勉强见几个人散开站着,崔元舟蹲在地下,正用手按压着什么。
吴妈妈拦着罗文茵道:“老夫人,现不知道如何了,您且在这边站着,我过去瞧瞧就好。”
罗文茵一路走得急,正有些头晕,当下点点头,止了步。
吴妈妈小跑过去,问崔元舟道:“如何了?”
崔元舟的声音道:“死不了。”
罗文茵不远处站着,听得此话,先松了口气。
井边散开的几个人,见得罗文茵来了,已是忙忙过来行礼请安。
罗文茵见其中一个正是府中李管家,便问道:“雪青如何了?”
李管家答道:“老夫人勿担忧,因发现得早,及时捞起,崔将军又施行军中手段,用手在雪青身上挤压,刚喷了两口水出来,喘过一口气了。崔将军说,只要喷出水来,一般死不了。”
罗文茵吁了口气,死不了就好。
她扶在丫鬟手臂上,吩咐李管家道:“着人去看看大夫进府没有?进府了,就让大夫给雪青开药,叫两个婆子看着她,好好照顾着,明儿再问事。”
李管家一一应下。
罗文茵这才让丫鬟扶自己往回走。
她才到房中,还没坐下,宝珠就进来禀道:“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罗文茵还没说话,帘子一揭,李飞凤就进来了。
罗文茵慢慢坐到椅子上,抬眼看着李飞凤。
李飞凤也不请安,站着不动,一会才咬牙问道:“母亲因何要这样做?”
罗文茵感觉疲倦,手肘搁到椅把上,手掌托着脸,懒懒问道:“我做了什么?”
李飞凤俏脸慢慢涨红,走前两步,怒声对着罗文茵道:“母亲一向不喜祖母那边的亲戚,凡姓叶的,就遭了你的恨,现雪青不过帮姓叶的传信给我,母亲就要逼死雪青,这样不是太过分么?”
田妈妈在旁边听着,早气得直喘,嚷起来道:“大姑娘说这话还有良心么?老夫人昨晚喊雪青过来问话,本来是想问白马观之事,不想雪青自己害怕,先招出她给大姑娘和叶公子传信的事,老夫人也没难为她,只叫她回房,让婆子看着她,想待今日着人探问叶公子人品家道如何,余者再说。也不知道雪青因何就去跳井。大姑娘不问青红皂白,半夜三更就这样跑来质问自己母亲……”
李飞凤打断田妈妈的话,语气依然有压抑的愤怒,“雪青一向胆小,若不是母亲相逼,她何至于去跳井?”
田妈妈欲要说话,罗文茵抬手止住,自己答道:“胆小怎么敢帮外人私自给你递信一年?”
“且你指责我相逼,我如何相逼了?你的丫头告诉你,说我相逼了吗?还是你一听丫头出事,马上就臆测是我相逼?在你心中,我连一个丫头都不如么?”
李飞凤哑了哑,声音低下去道:“母亲何必强词夺理?雪青一个丫头,怎么配跟母亲比?”
罗文茵叹息道:“我哪一句话强词夺理了呢?你心中对我有偏见,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先往偏见里想,也是无奈。”
李飞凤咬着唇,隔一会道:“母亲说我偏见,哪母亲对叶家,不是一样偏见么?”
罗文茵冷笑,呵呵,终于说到正题了。
正好吴妈妈进来了,一听李飞凤的话,当即道:“大姑娘,叶公子家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李飞凤闻言道:“正毅哥哥的祖母,当时和祖母来往甚密,祖母对他们家,自是知根知底的。我从小便认识正毅哥哥,对他的人品,也是了解的,至于他们家其它人,听雪青说过,也是正派人。”
罗文茵冷笑一声道:“你所谓的了解,便是他人口中那些话么?叶正毅家里父母如何,兄弟姐妹如何,将来又打算如何?可有跟你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