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评估李飞华一番,便把她排除在儿媳人选之外了。
至于李飞凤,听闻打小养在祖母身边,现下看着,举止也颇落落大方。
像这般的相貌举止,才是嫡长媳的人选。
玉树性情跳脱,也要一个端庄的姑娘才能压得住他。
若是李将军还在,凭着两家的交情,少不得要说下李飞凤为长媳。
现如今李将军没了消息,李府只得罗文茵支撑着,几个儿子又还没有功名,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撑起府务。
这么着的,要娶他家的女儿,就要多衡量了。
秦氏思量着,决定保持对李家不冷不热的态度。
两家人到得庙里,便有知客僧来迎她们进去大殿。
知客僧分给她们每人三支香,念一声佛,这才退开。
各人跪下,各自默念所要祈告之事,念完起身,把香递给案前站着的小和尚,看着他插好香,再另拿了签筒,一人求一支签。
李飞灵默祷一声,用力摇签筒,把一支签摇出筒外,这才拣起瞧了瞧,待见上面写着上上签三个字,一张小俏脸便绽出笑容,轻巧站起来。
她见李飞凤也执了签站起来,便小声问道:“大姐姐求了什么签?”
李飞凤得了一支中平签,心下颇有些不安,她求的是姻缘,这支签中上,是表示姻缘不容易么?
她淡淡答李飞灵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呃,好吧!”李飞灵不跟她计较态度,依然笑意盈盈。
李飞华得了一支中下签,心下也不安,抿着唇不说话。
罗文茵看她们一眼,领着一道去让老和尚解签。
老和尚看了李飞凤的签,眯眼问道:“女施主所求何事?”
李飞凤一下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回答。
罗文茵见着她的神情,代为回答道:“求姻缘。”
老和尚点点头说:“若是求姻缘,这个签却不算坏,算是四平八稳。”
说着吟了签上的诗句,解释一下诗句原意,便喊道:“下一位。”
李飞华赶紧递上自己的签。
老和尚一看道:“也是求姻缘么?”
见李飞华点头,便道:“姑娘,你这是中下签,今年所求,不一定如愿。下一位。”
李飞华还待再问,却见老和尚已接了李飞灵的签,只好退开。
老和尚一看李飞灵是上上签,很简洁道:“事事皆顺,好了,下一位。”
罗文茵:老和尚,你这样解签法,谁不会啊?
她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把自己的下下签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一看签上的诗句,一下皱眉了,问道:“求什么?”
“求家宅。”罗文茵觉着,家宅安宁,则自己能安享晚年,过上想要的退休生活。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说:“家宅不宁,一地狗血。”
罗文茵:不是吧?这里求的签应该不准的吧?算了,当个玩儿而已,不用当真。
一行四人,除了李飞灵,其它三人不大开心了。
吴妈妈不须罗文茵吩咐,却是按着惯例,拿了银子交给知客僧,让他在名册上记下某某府某某夫人某日添油灯若干钱。
添了油灯,知客僧这才领他们去静室中奉茶,等着上斋饭。
斋饭就是一人一碗红枣粥,一小碟豆腐,一小碟豆苗,一小碟庙里自己腌制的咸菜,另有三碟香油炸过的豆卷。
众人早起出门,又走了八十一级台阶,接着上香叩头,再喝了茶,肚腹早就饥饿了,见着这样的斋饭,虽觉简陋,吃起来却没停,且觉得别有风味。
饭毕漱了口,净手毕,李飞凤便拉着两位妹妹,说要在静室中抄经给罗文茵积福。
折腾了一个大早上,这时刻不过上午九点左右,按计划,还会在庙里吃中饭,吃完才回程。
这中间的时间,不可能跟着小姑娘一起抄经。
罗文茵朝吴妈妈道:“让丫头们留下服侍姑娘们,你陪我去庙后走一走,散散筋骨。”
吴妈妈便交代丫头们几句,自己拿好帕子和扇子,陪着罗文茵去庙后。
这慈云庙的庙后却是一大片山坡,坡上遍植各种花树,当下正是夏初、农历三月末,刚好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坡上一片红,触眼全是美景。
罗文茵站到一株花树下,仰脸看着桃花,感叹道:“怪道说慈云庙求姻缘灵验,原来庙后全是桃花呀!等会走时,折三支桃花回去,保佑三位姑娘早点觅得如意郎君。”
吴妈妈听得罗文茵的话,一脸怪异,欲语又止。
罗文茵察觉到吴妈妈偏沉默,便问道:“妈妈怎么了?”
吴妈妈叹口气道:“老夫人竟忘了当年之事么?”
“什么事?”罗文茵感觉不妙,自己露了什么破绽出来么?
吴妈妈幽幽道:“其实忘了也好。”
罗文茵抚额道:“妈妈,你还是告诉我吧!我最近可能太累了,容易忘记事情。”
吴妈妈有些鼻酸,老夫人当年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本该一世顺遂安康,谁知道会碰见许多不顺心的事,以致之后忧思难消,不得开怀。这几日见老夫人似乎比以前开怀些,正欣喜,没料到老夫人是忘记一些前事了。
罗文茵见吴妈妈不答应,便紧急召响系统,问道:我露出什么破绽了?
系统平淡道:“你表现得像是第一次来慈云庙,又像是第一次看到坡后这些桃花,吴妈妈当然要嘀咕了。想当年,你经常到庙里来上香的。”
罗文茵暗汗,呼,以后不管去那儿,都不能露出第一次去的模样,得装着。
系统再补充道:“还有,你当年就是和方侍郎在这片山坡相遇的。他折了桃花给你,赞你人比花娇。”
罗文茵:我去!
她想像自己脑门上全是汗,不由自主就接过吴妈妈手中的帕子,做了一个擦的动作。
帕子勾在头上钗环间,她轻轻一扯,没扯下来,怕弄乱了头发,就松了手,想让吴妈妈帮自己拿下来,谁知道一阵风拂过,把帕子拂走了。
吴妈妈忙要去追帕子,又怕罗文茵单独一人站这儿害怕,便安抚道:“老夫人放心,庙后这儿,等闲人不给进来的,须得常去添香油的贵妇姑娘们,才让她们进来这儿逛逛。”
罗文茵点头,才要说话,却见坡下走来一个男人,伸手在空中一捞,正好捞着了她的帕子,一抬头,看见了她,一下就呆站在当地了。
吴妈妈也看见那个男人了,脸色却是大变,举步过去跟他讨帕子。
那个男人没有把帕子交给吴妈妈,且不顾吴妈妈脸色难看,迈步朝罗文茵走过来,直至两步远,这才站定。
吴妈妈快步过来,拦在罗文茵跟前,咬牙切齿道:“方侍郎,你当年害我家姑娘还害不够,现在还要继续害么?”
罗文茵:啊啊,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方侍郎啊!
她忍不住好奇,在吴妈妈肩后偷瞧方侍郎一眼,当年叫原主神伤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啊?
这一看,不由念了一声佛,呃,果然很帅一个中年大叔,想必少年时更温润。
方若成也朝吴妈妈肩后看,幽幽道:“茵儿,你每回一见我,狠啐一口就走,不给我说一句半句解释的话,今天肯听我说两句么?”
罗文茵听着这等话语,只觉浑身起鸡皮,但又很好奇,他要说什么呢?
方若成见罗文茵不像之前那样抬步就走,也顾不得吴妈妈在侧了,叹口气道:“当年对你一见倾心,之后回家说服父母退婚,父母一听以断绝父子关系为协,不肯去退婚,章氏那头察觉我态度不对,也寻死觅活的,后来便……”
吴妈妈愤怒道:“后来你就自己好好成了亲,我们姑娘却病了一场,几乎没了命。”
罗文茵想起唐夫人所说荷包之处,这会急急拉开吴妈妈,自己面对方若成,问道:“方侍郎,你我既缘尽,你为何还藏着我的荷包?”
方若成语气苦涩道:“虽无缘,到底不能忘,哪舍得丢弃荷包?”
演得像痴情男子,可是行动上……。
罗文茵摇摇头,不想跟他多言,直接道:“把那只荷包还我罢!”
方若成叹道:“前些日子,那只荷包落到我夫人手中了。还得寻机会拿回手,才能拿来还你。”
罗文茵皱眉道:“你拿回荷包,也不用还我,直接烧掉吧!要不然,也别承认那只荷包的来历,我也只当从来没送过,这样两厢干净。”
方若成声音低落下去,“你这样急于和我撇清么?”
罗文茵:“……”要不然呢?
吴妈妈见两人说个不停,怕被人看到,心下大急,才准备带罗文茵回前面,一抬头,见坡下一行人正朝这边过来,当头一人,可不是方若成的夫人章氏么?
她瞬间失声道:“方侍郎,你夫人来了!”
罗文茵朝前面一看,正好对上了打头的女人视线,避无可避了。
她心下哀叫起来:啊啊,这是被捉个正着么?
事情要大件了么?
这会转身就跑会不会造成更大误会?
天啊,怎么办?
第10章
章氏原名章冰兰,父辈和方若成的父辈是世交,因两家大人交情好,早早就为她和方若成定下婚事。
她从懂事起,便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当方若成妻子的,再至方若成长成一个美少年,又才华出众,她除了爱慕,便是爱慕。
不想近婚期时,传来流言,说方若成想解除婚约,此事对她,宛若晴天霹雳。
从小到大笃定的一件事情,突然变卦,叫人怎么接受?
被小姐妹从小羡慕到大的一桩好婚事,突然没了,叫人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心焦心熬之际,她跟父母放了话,若嫁不成方若成,她也不活了。
父母和姑母并姑父一道去了一趟方家,回来后告诉她,婚约不会解除,婚期会如常进行。
她终是松了口气,但曾经的流言,是她心中的一道刺。
婚后的日子,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美好,方若成没有冷待她,但隐约让人觉得,他一颗心不在她身上。
她又想起那个流言,一再试探方若成,并认定方若成心里另有所属。
这些年过去了,她没有抓到方若成心里那个女人,待得儿女渐渐长大,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那件事,极可能是自己多心,但万万想不到,前些日子会无意间在方若成书房抽屉发现一只荷包。
看方若成那紧张的态度,那躲闪的神情,那急于想要讨回荷包的举止,桩桩件件都说明了,这荷包,是情人赠与他的。
他如此珍惜荷包,送荷包的人,定是他的心上人,也定是她这些年一直想找出来的女人。
她攥着荷包不肯还他,一再逼问荷包来历,他只说荷包是故去好友所赠,至于对方名字,却说不出来。
为着此事,两人冷战了数日。
今日她带同三个女儿来上香,方若成让婆子传话,说道会陪同她们一起前来庙里。
她听得婆子的话,心下认定方若成是想与她和解,便不再闹脾气,早起和方若成同坐了马车出发。
在马车上,方若成小心殷勤了一番,她想着今番到庙里上香,不宜再和方若成置气,便忍下气搭理了方若成。
到得庙里,上完香,到静室中品茶吃斋饭,回转个头,却不见了方若成。
她想起方若成每回陪她到慈云庙上香,都喜欢到庙后看桃花,便叮嘱三个女儿好好抄经,自己带着婆子和丫头往庙后过来。
一到桃花坡,瞧她看见了什么?
方若成捏着一方帕子,站在坡上,背对着她,和一向有仇的罗文茵亲昵说话。
突然的,莫名其妙的,她心下就蹿起一个念头:莫非方若成一直搁在心头那个女人,是罗文茵?
好呀,若真是这样,看今天不撕破脸,不唱衰你们,不叫你们身败名裂?
她神情剧变,面容扭曲,气势汹汹上坡,喝骂道:“你们在这儿……”
她“幽会”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罗文茵用一种比她更凶狠的口气说:“方若成,你好好看住自家女儿,再叫我知道她勾我家飞墨,休怪我不客气。”
方若成:“……”
章冰兰:“……”
罗文茵扯了嗓子泼妇骂街一样高喝方若成一句,趁着他愣怔,劈手一夺,把他手中捏着的手帕子夺过来,再一拉吴妈妈,吼道:“走呀,和这些人在一道,没得污眼睛。”
章冰兰待罗文茵和吴妈妈走出几步远了,才回过神来,质问方若成道:“你和她……”
方若成打断她的话道:“我走过来时,风拂了一条手帕子到我手中,然后罗文茵主仆就上来骂人,随之,你也来了。”
章冰兰疑惑,刚刚瞧着场景,好像是这样的……
且天光白日,场中又有婆子在,他们,他们……
方若成一拂袖道:“好端端又惹一场气。”说完抬步就走。
章冰兰只好跟上。
罗文茵带着吴妈妈回到前面静室,一颗心犹自“咚咚”跳,好险,差点出事。
小和尚见她回来,忙又上茶。
她喝了一口茶定惊,一边悄声和吴妈妈道:“待会用完斋饭,赶紧回府。”
吴妈妈见她脸色不好,便点头道:“老夫人,千错万错,是那人的错,您不须再放在心上。”
罗文茵正要说话,便见一个婆子进来禀道:“老夫人,安王妃今儿也来上香,在前面大静室中品茶,她听闻你今儿也领姑娘们来庙里,特意来传您过去说几句话。”
吴妈妈恍然道:“怪道今儿来上香,不见闲杂人等,只见到几家府中的夫人姑娘,原来是安王妃来了。”
婆子道:“安王妃怜下,不叫庙里净场,但庙里也不敢放太多人进来。”
罗文茵听他们说话,终于忆了起来,系统给过自己资料,自己娘家是显赫人家,有一位姑姑是先帝的淑妃,淑妃生了一个儿子张丹心,被封为安王。